“斯通医生。”巴托利一把抓住夏莉的上臂,让她立即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穿透了自己正打着寒颤的皮肤。她转过头来发现巴托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赶紧鼓足心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呕吐感噎了回去。是的,她又看到幽灵了!她现在又恶心了。可眼前没有洗手间可去,也没有什么隐蔽的小地方让她去吐出来。还好,她还没有真的吐出来。对夏莉来说,看见幽灵这样的事说来就来,她没有一点办法控制自己。尽管夏莉不愿见到幽灵,但这似乎已经成了她难以摆脱的厄运。
“怎么回事?”巴托利的眼神似乎在问夏莉。他没有说出来,可能是因为哈尼正看着他们,也有可能他知道夏莉会怎么回答:没事。他们在这之前就已经有过类似的对话了。
“这是那个小男孩的房间,是不是?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在什么位置?”夏莉努力保持着平常的语气问道。就在这当儿,她似乎不经意间把手臂从巴托利手中悄然抽了出来。她的皮肤又冷又湿,脉搏狂跳。巴托利刚才出手抓住夏莉的时候,他心里事实上就已经知道她的世界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对夏莉来说,把自己伪装起来,一点也不让别人看出她看到了什么,确实是一件让她为难的事。事实上,她自己实在是有各种各样具有说服力的理由,不想去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看到后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却无法掩盖又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夏莉环顾四周,看到双人对床之间的硬木地板上有一道用粉笔画出来的轮廓线。还没等到哈尼上前走到靠近他们这边的一条床腿跟前指着地上的轮廓线回答她的问题时,夏莉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
“特雷佛就是在这儿被发现的。”哈尼说。
天哪,我真的无法接受刚才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就是特雷佛。
地板上,特雷佛死的地方,还留下了一摊血迹。
夏莉感觉发际线周围冒出了一阵冷汗。
“根据我们的推断,他是在熟睡中受到嫌疑人攻击的。”哈尼继续说道。“床单上留下的血量表明,他是在床上被刀刺中的。随后,他有可能想站起来,结果翻倒在了地板上,也有可能是滚到地板上的或是被拖到地板上的。总之,他最后死在了地板上。”
“有搏斗留下的伤吗?”巴托利问道。
哈尼摇摇头说:“完全没有。只有胸口上有两处刀伤,但刀刀致命。”
“那女主人的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呢?”夏莉问道。她其实是想以此找个借口,把大家的视线从地板上那处让人看得心里难受的血迹上转移开去。夏莉对自己问话时所表现出的镇定态度和冷静语气非常满意,但在内心里,她的胃已经开始翻滚了。
“是在主卧室里,”巴托利回答说。“她的丈夫也死在那儿。”
哈尼在前面带着路,他们几个一起往房间外走去。就在这时,电视机又亮了。眼睛一瞥,夏莉看到那个小男孩又像先前一样,安安稳稳地坐回到了扶手椅里。他双手捧着游戏机,两个大拇指在上面忙着按个不停。
“见鬼,”哈尼嘟哝着猛地一转身,朝电视机方向冲了过去。这一次,他不但把电视关了,还狠狠地把电源线从墙上扯了下来。“真把我气死了。”转过身来看到夏莉和巴托利都在看着他,哈尼略显尴尬地说。
特雷佛——也就是那个小男孩——依然坐在扶手椅里,全神贯注地在游戏机上按来按去,好像还在继续打着他的游戏。
夏莉是这样推想的:特雷佛现在所处的空间为另外一种现实所主宰。对于这种现实,夏莉还不能完全参悟理解。但夏莉可以肯定,在那个空间里,特雷佛仍然可以打他的电子游戏,他拨弄游戏机的样子说明事实确实如此。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特雷佛注意到了她和巴托利、哈尼他们来过他的房间。根据她多年的经验,就像大多数活人看不见幽灵一样,大多数幽灵也看不见活人,这种现象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他还是个孩子。”这样的话从夏莉喉咙里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尽管表面上竭力保持淡定,但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露出了对孩子的同情。该死。
“这桩命案不管是什么人犯下的,我们一定要把他拿下。”巴托利对夏莉说。哈尼这时又跟上了他们,一起朝门口走去。
“这个操他祖宗八代该死的杂种。”哈尼也义愤填膺地诅咒着。
就在哈尼跟在巴托利和夏莉后面一起刚要走出门口时,特雷佛突然满脸惊恐,跳下扶手椅,迅疾溜进衣橱里,把自己藏了起来。
夏莉意识到,面前她所看到的是一个反复轮回出现的场景。在这个场景里,特雷佛受戕的幽灵总是在忙着反复轮回地体验生命最后一刻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夏莉感觉似乎有个东西堵在喉咙里,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爬满了全身。
这么小小年纪的孩子真不该这样死掉。
“小男孩死之前是躲在衣橱里的。”夏莉告诉巴托利和哈尼。这个时候,她正和这两个男人一起穿过过道,往另外一个房间的门口走去。哈尼走在他们前面一点儿,巴托利则和她并肩走着。“他当时坐在扶手椅里打游戏,听到或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后便跳下椅子,跑到衣橱里躲了起来。凶手发现小孩子躲在那儿,也许是因为小孩子听到衣橱门被打开就想逃跑,也许是凶手直接把他从衣橱里拽出来的。但不管当时的情形如何,你应该对衣橱进行痕迹勘查,寻找证据。”
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夏莉。巴托利冷酷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而哈尼的脸则扭到一处,粗粗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这样说有根据吗?”哈尼问道。
“这是我的专长。”夏莉回敬道。“相信我,我不会弄错的。”
“我比较倾向相信她,”巴托利向哈尼亮出了底牌。“因为她是专家。”
“好吧。”尽管语气里满是狐疑,哈尼还是转身走到楼梯口,把手放到嘴边卷成喇叭状朝楼下吼道,“鲍尔温。”
“什么事,老板?”楼下传来答话声,听来有点闷。
“你和拉特利奇到楼上来,带上你们的仪器和工具。”
又一声答话从楼下飘了上来。很快,楼梯上就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夏莉看到两个穿着危险品防护服的警察拎着重重的工具包上楼来到他们跟前。两个警察先和哈尼说话,然后盯着夏莉看了一眼。接着,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就到特雷佛的那个房间里去了。但是,此时的夏莉似乎对这个过程并不是太清楚,她只有朦朦胧胧的感觉。
那是因为夏莉又陷入到另外一个场景里去了。透过主卧室开着的门,她看到朱莉·米德的幽灵从大床的另一边爬了起来,绕过这张没有床垫的大床,穿过房间,朝她飘了过来。夏莉惊呆了,她看到朱莉浑身鲜血淋漓,身上穿的——有可能是什么睡衣,长度只遮到膝盖上面——也已经被血浸透了。鲜血把她乱糟糟的齐颌金色短发黏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条发亮的小红辫子。这个女人喉咙上的伤口深达耳后,看上去像刚被砍开似的,因为鲜血还像小溪一样淌过肩头,往下流到胸口,最后全都淤积在胸前的睡衣上。朱莉·米德的嘴唇哆嗦着,眼睛被吓得睁得很大——并且,死盯在夏莉身上。
她知道我能看见她。夏莉感觉一股似两根带电电线连接时所产生的电颤,从上到下穿透了脊柱骨。她的心在胸腔里乱冲乱撞,呼吸也像被卡住了。
“你得帮帮我们。”这个女人哀求道,她手远远地伸在前面朝夏莉飘了过来。“求求你!”
一股脑儿地全都来了!夏莉先是感到又一阵强烈的呕吐感无情地朝自己袭来。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只要一回想起戴安娜·帕尔默受难的可怕情景,她就会心力交瘁,虚弱得要瘫倒下去。当她还在想着戴安娜和朱莉两个死相完全相像的时候,随着一阵冰凉刺骨的气流迎面朝她吹来,朱莉·米德飘到了她的跟前。朱莉似乎被某种情绪包裹在其中,就是这种情绪的力量,把夏莉冲击得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
夏莉的后背撞在了站在她身后的巴托利身上。巴托利一见夏莉身子朝自己倒过来,急忙伸手托住了她的腰。
“你没事吧?”巴托利在她耳边问道。夏莉听到了他的问话,她同时也感受到了巴托利结实的身体和有力的手臂。她有这样的知觉,是因为朱莉·米德这时已经不在她跟前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她此时已经飘到主卧室的门槛前,随后在空中消失了。
夏莉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
“我感觉要呕吐。”她说,因为事实也确实如此。现在,她不想再忍了,她已经瞥到主卧室里面有一个带浴室的卫生间。“对不起,我得——”
话没说完——事实上,夏莉再也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来了——她就一手甩掉巴托利托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宛如离弦的箭直冲主卧室而去。她迅速把身后的门关上并推上了锁,一下子扑到抽水马桶边。
夏莉差点没来得及。
等到呕吐完,放水冲了马桶、漱了口之后,夏莉拖着打战的腿,回到主卧室里。她浑身虚脱无力,冷汗直冒,头疼得像有人正用铁锤敲打着头盖骨似的。在这个无边无垠的世界里,夏莉现在什么也不冀求,唯一想做的就是能让自己远离当下深陷其中的恐惧,飞回到她在山里的家里去。在那个小屋里,她可以与恐惧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安心做她的连环杀手分析研究。从此以后,今生今世,都摆出一副对死后所发生的事情了解得并不比其他人——如巴托利——多的样子。
噢,挺住!这里没有人能代替你,没有人能做你所能做的事。
夏莉一脸的无可奈何。明白了这个事实不可改变之后,她于是开始做另一件事,这是她把自己关在主卧室里面要做的第二件事。朱莉·米德的尸体被发现时是躺在床边的硬木地板上的,他们用粉笔沿着她躺的痕迹边上画出了一道轮廓。
夏莉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巴托利不可能在过道里永远等下去,她清楚,哈尼,还有其他人,也在那儿牢骚满腹地等着她,他们对她把他们关在主卧室外面这样的行为难以理解——她赶紧站到粉笔画出的轮廓前小声地说:“是朱莉吗?你听到我说话吗?我到这儿来是要帮助你的。”
朱莉·米德的幽灵在她面前显形了。鲜血、淤块、喉咙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触目惊心,活灵活现得就像她的真人一样。朱莉身上流出来的血看起来非常新鲜,但夏莉在朱莉身上丝毫闻不到那种肉制品专用储藏箱的味道,通常来说,那种味道意味着杀戮是刚刚才发生的。虽然房间里的空调低得让人感觉寒气逼人,血还是像小溪水似的从她身上往外流。当朱莉的幽灵伸出手来抓她的时候,夏莉竭尽全力稳住自己,站在那儿没有后退。那双死人的手从她肉体中间穿了过去,给她带来一种特别的感觉,像冰冻的雾霭漫过了她全身的肌肤。夏莉身上所有的本能似乎都在尖叫着要她赶快逃离这儿,但是,面前这个女人眼里的痛苦让她止住了试图逃跑的脚步。
“我的孩子,小特雷佛,还有贝莉,他们遇到了可怕的事情,是不是?噢,求求你,你得帮帮我呀!”
夏莉把自己绷得紧紧的,拼命抵御住幽灵的能量。朱莉现在显得非常狂乱凄切,对发生在她和她一家身上的事情,充满了恐惧和悚然。夏莉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挺住,她马上就会被朱莉身上的那些情绪击倒。
为了不让门外的人听到她在说话,夏莉几乎是用耳语的声音对朱莉说:“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但你得告诉我这桩事情是谁做的?”
朱莉·米德舔了舔嘴唇。“一个男人——当时光线很暗——我看不见。他——他伤了我,他用刀砍了我。我流血了。噢,天哪,我流血了!我的托马斯在哪儿?噢,我的孩子在哪儿?”
朱莉声音里所透出的痛楚剐割着夏莉的心。她的所有本能都在催促她提醒朱莉往有白光的方向去。因为只有循着白光而去,朱莉才能结束痛苦。但是,只要见不到贝莉,朱莉——不管她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都要坚持留在这个世界上。
“朱莉。”夏莉仍然压着声音,却有力地呼唤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她希望朱莉就像现在这样继续站下去,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回答自己的问题。“贝莉在哪里?你看到贝莉遇上什么事了吗?”
朱莉好像有点茫然。“贝莉——贝莉在睡觉,不是吗?”
卧室的球形门把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显然,有人想要开门进来……这是一个警告:她的时间已经快用完了。
“是不是呀?”朱莉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尖叫。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游离起来,夏莉感觉她的能量正在发生变化。“她回到家。她上了床。贝莉!贝莉!”
“你能把攻击你的那个人描述一下吗?”夏莉努力让幽灵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这儿。为了防止被偷听,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几乎不比呼吸声高出多少,但同时还得给朱莉·米德一个从容镇定的感觉。
“我没看清他。我跟你说,他长得身强力壮的,个子很高。天哪!他有刀!”
说到凶手有刀,朱莉的声音又一次变成了尖叫,声音里透出那种令人怜悯的惊骇。夏莉知道,朱莉就要不由自主地回放那天遭袭的噩梦了。
“他看上去有多大岁数?”
“我已经跟你说过,我没看清楚。”
“他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我醒过来了——看到他用刀在刺托马斯!托马斯!托马斯!我的天哪,托马斯死了!”朱莉·米德歇斯底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双眼圆瞪,鼻翼扇个不停。很显然,幽灵是在重新回放她丈夫那天被害的场景。看着朱莉的表情,夏莉心头阵阵发紧。
“你看到什么了?你提供的任何信息,只要与攻击你的那个人有关,都能够帮助我们把他找出来。”夏莉急促地命令她说。
“我撕开了他的手套——是医用手术手套,他戴着医用手术手套。他有一颗心形印记——红色的——在手背上。”朱莉·米德警觉地四周望了望。“天哪,不!”在一声令人战栗的尖叫之后,她从夏莉面前突然消失了,吓得夏莉身上的每一根毛发倏地全都竖了起来。
孤零零地一个人听着朱莉·米德的尖叫,夏莉倍感恐惧。其实,除了她以外,其他人是听不到这个把空气都能撕裂的声音的。夏莉缓缓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没有跟着朱莉·米德一起去尖叫。等到尖叫的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后,夏莉才有力气重拾毅力,暂时把刚才所经历的一切抛到一边去,转身去应对那个一定要把房门敲开的声音。
她把门锁扭开,一拉开门就发现自己几乎与哈尼碰了个鼻子。哈尼正举着拳头,准备再往房门上砸。
“全能的上帝啊,这究竟是哪门子事啊?”还没等夏莉开口,哈尼就劈头盖脸地朝她吼了起来。他瞪着眼睛,把夏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恨恨地把拳头落了下去。“你觉得这是专业人员干的事吗?你这样会破坏这个主要犯罪现场的。”
“我要呕吐怎么了,你要让我吐得地板上到处都是?那样才会破坏犯罪现场呢。”夏莉还在拼命地与头疼搏斗时,又有一股寒气钻进了她的骨髓,再加上对受害者的悲悯无时不在啮啃着她的心,让她心力交瘁。当然,夏莉并不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结果才冲进房间的,她必须打起精神,把她所得到的其他东西掩藏起来,避免引起他们的怀疑。当她从哈尼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夏莉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是说:你就一边去吧。巴托利站在门外过道里,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等着她。一见夏莉出了房门,他马上放下手臂,朝她走了过来。他脸上的神情告诉夏莉,他并不十分相信她要呕吐之类的说辞。但是,他非但没有跟着哈尼一起责怪夏莉,而且还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向了哈尼,与哈尼的眼睛交上了火。
“一边去你的,哈尼。她根本没有破坏犯罪现场。如果我们带她进去,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巴托利此时已经站到了夏莉和这个警察之间。一般来说,夏莉不希望别人这时候跳出来保护她,但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完全不是哈尼的对手,所以,只要有人施以援手,她还是打心眼里欢迎的。
“她碰了门把手,碰了锁,她还他妈的碰了抽水马桶上的冲水把手。”哈尼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她还不止碰了这些地方。”
“怎么啦?如果你手下的人已经做了他们该做的事,这些表面都应该已经做过指纹勘验了。”巴托利反驳道。“据我所知,我们的实验室早就开始对这里发现的痕迹证据做分析了。”
“这样的凶手一般都会戴手套的。可能还是医用手术手套。”夏莉头脑里闪现出朱莉·米德的话。“我怀疑你们是不是能够找到任何指纹。即使有可能,那也是因为手套给划破了之后留下的。”
哈尼十分敌意地瞪了夏莉一眼。
“探长!”他刚要继续说什么,突然从儿童卧室里传来的一声叫喊把他的话打断了,大家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你能过来一下吗?”
“来了。”哈尼高声地回答道。他黑着脸瞪了夏莉一眼,又忿怒地瞪了巴托利一眼,嘴里还在不停嘟哝着。“她是你的专家。我建议你把她管管好。”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儿童卧室走了过去。
“他们如果在衣橱里找到什么法医痕迹的话,你得谢谢我。”夏莉在他身后喊道。
哈尼轻蔑地摆了摆手以示回答,然后走进了儿童卧室。
“得注意点方法。”巴托利露出不易觉察的苦笑。
“我觉得他不怎么喜欢我。”夏莉这么说,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我怀疑在不受哈尼欢迎的人当中,我一定名列榜首。这些地方警察对我们到这儿来参与案件调查比较反感,他是其中之一。他认为这是他调查的事,我们好像是劫机的,把事情抢过来做了。这样的冲突时有发生。有人告诉我,好多年前的一次车祸让他的腿受了重伤,打那以后,腿部的疼痛一直把他折磨得不浅。”说到这里,巴托利意味深长地把夏莉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你呕吐了还是怎么的?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把零食从胃里倒出来了,怎么回事?”
夏莉耸了耸肩,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装得非常像。“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点食物中毒了,也有可能是感冒了。很难说,真的。”
“是的。”巴托利的目光又从她身上移了过去。“下一步你是准备到女儿的卧室里去看看?”
不——是夏莉内心的回答,但她现在必须去。她挺起身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