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非洲去了。”勒内说。
她站在杰克家门前的台阶上,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无袖衫,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可即使衣服宽松,她的身材还是显得那么好。房门开着,杰克站在门口,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得走了,我正要去机场,忽然想到该来你这儿说声谢谢。”
“你来这儿,我很高兴。如果不耽误你的时间,请进来坐一会儿吧。”
“谢谢。”
杰克挪到一边,请她进去。西奥从餐厅里出来同他们打招呼,他刚从海上钓鱼回来,把船泊在杰克房子的后面,身上还带着鱼腥味。
“对不起,我身上有鱼腥味。”他说。
“没关系,我没那么娇气。”
他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杰克接过话茬说道:“勒内要回非洲了,正要去飞机场。”
“啊,”西奥说,“回去和奴隶贩子做斗争,是吧?”
“我在那里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你的心眼子真好。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你知道吗?”
“谢谢,可能是这样吧。”
“嘿,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西奥说。“刚才电视上说,吃巧克力可以获得和做爱一样的快感。”
“西奥,别这样。”杰克说。
“这一定和大脑里受到刺激的那个部分有关系。”勒内说。
“完全正确。这就意味着那些缺少性爱的人都喜欢吃巧克力,对吧?”
“我想这有道理。”
他扬起一道眉毛问道:“那么,不吃巧克力的人就喜欢性爱了?”
她没有吭声,只是微笑了一下。
“西奥。”杰克咕哝着抱怨道。
“哦,你真讨厌,斯威泰克。等你想起来问她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到三千英里以外去独自睡在一个小茅屋里了。”
“西奥,你能不能去给咱们弄点喝的来?”
他想了想,说道:“我有好喝的,马上就回来。”
杰克等他的朋友消失在餐厅后,请勒内到客厅里坐下。两个人隔着咖啡桌面对面坐在扶手椅里。
“他总喜欢逗乐,是吧?”勒内说。
“没完没了,我懒得理他。”
两人都笑了,杰克接着说:“我想问你一个稍微个人点的问题,你不会介意吧?”
“我想不会,要看是什么问题了。”
“是关于萨莉的问题。”
“你经历了那么多事,这种问题似乎当属‘界内区’之列。”
“我纳闷,她为什么会把四千六百万美元全都投进她为心目中的六个仇人(其实是五个)设计的游戏。依我看,用四千六百万,或是两千六百万,或者甚至六百万没有什么差别,都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她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投了进去。”
“这正是我感到纳闷的。像塔特姆那种人,即使钱比这少得多他也照样会去玩命。我想我要说的是,她没有必要彻底剥夺自己妹妹的继承权。她完全可以给你留下两千万,让那些人去争夺剩下的两千六百万。”
“她完全可以这样做,可是她没有。”
杰克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说什么,便直接问道:“为什么?”
她垂下眼帘,似乎在鼓起勇气来说出她欲说出的话。“这也是我打算来这儿告诉你的一件事。”
杰克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在自己的位子上朝前挪了挪。“什么事?”
“其实,她并没有剥夺我的继承权。”
杰克眨了眨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作为萨莉的个人财产代理人,我的任务之一就是找出所有的遗嘱和遗嘱附件。哦,结果我发现还有另外一份遗嘱。”
“另外一份遗嘱?”
“是的,是一份用法语立的遗嘱。她把这份遗嘱保存在巴黎的一个银行保险箱里。立遗嘱的日期要迟于她在佛罗里达立的遗嘱。”
“这就是说,这份遗嘱取代了她在佛罗里达立的遗嘱。”
“我是这样理解的。”
“那么,这份遗嘱把她的遗产留……”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留给了我。”
“所有的遗产?”
“是的,所有的遗产。”
杰克忍不住笑了起来。“太棒了。这么说,佛罗里达的这些小丑们争斗、撕打,甚至互相残杀,就是为了一份……”
“一份连其纸张的价值都不如的遗嘱。”她平静地说道。
“真想不到!”杰克说。
“是的,想不到。”
“也许有一个问题很重要,在此之前你想过吗?”
“什么意思?”
“你找到那份遗嘱时,感到吃惊吗?你以前知不知道萨莉得了艾滋病?知不知道她在制定一个计划,要毁掉她的仇人,报复曾经毁了她的生活的那些人?知不知道她能保证自己笑到最后,因为她用第二份遗嘱将全部遗产留给了自己的妹妹?”
“你和我想的一样,我当时的确感到很吃惊。”
“那我可不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
“不可以,除非你认为我明明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有能力公布第二份遗嘱,阻止血腥屠杀,却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眼看着血腥的屠杀继续进行下去。”
“我认为你不会那样做。”
“我绝对不会那样做。不过请注意,我对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死都不会感到悲伤,包括离婚案律师、检察官,还有那个为了名利而写了那本混账书的记者。他们每个人都曾使萨莉的生活饱受痛苦,无法继续活下去。但是,我是个治病救人的人,不是杀手。”
杰克在愣神。她直盯着他的眼睛,他感到那目光一直钻进了他的心里。他信任她,而且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过去曾被他的前妻愚弄过,愚弄了很长时间,他确信勒内和他的前妻绝对不一样。
西奥从餐厅里走出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六个玻璃杯,其中三个装着鸡尾酒,其他几个里面是水。“喝点饮料吧?”他说。
勒内道:“我很想喝,可现在机场增加了许多安全检查项目,我得赶时间,对不起,下一次吧。”
“好吧。”杰克起身欲送她出去。她向西奥说了一声再见,西奥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她一下,连身上的鱼腥气也全然不顾了。杰克送勒内走到门口。
“哦,你打算怎么处理那笔钱?”
“嗯……我想这在非洲算得上是一大笔慈善费。”
“我希望你能这么做。”
“当然,我也不是白痴,我想我或许会留下一两百万以备提前退休之用。”
“我也希望你能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要是你能看到四千多万美元能为我的小诊所做多少事,你一定会吃惊的。什么时候来参观参观吧。”她朝前迈了半步,在他的嘴角上吻了一下。“什么时候来都行,真的。”
他站在门廊里一直望着她走向那辆租来的汽车。西奥出来站到他的身边,递给他一杯饮料。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哦?”
“她会回来的。”
“不,她不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来。“你又说对了,我的朋友。”
西奥硬把杯子塞进他的手里。“喝一杯吧,喝完你就会好受些了。”
杰克将杯中的饮料一口喝尽,连连称赞西奥调的鸡尾酒不错,接着又喝了一杯水。“哇呜!我的嘴里像是着了火。”
“这是因为伏特加是烈性酒,喝进肚子里就像要烧起来一样;也可能是我弄的雅拉佩诺汁太浓了。”
“雅拉佩诺?这是什么东西?”
“女魔辣椒水。”
“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哈维尔和我前几天刚发明的。”
杰克恍然大悟,想起了西奥曾把哈维尔吓得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我想不会有人喜欢这东西。”
“见鬼。我还指望它能让咱们发财呢。”
勒内的车门关上了,杰克听到了发动引擎的声音,不禁想像到勒内在阿比让走下飞机,在科尔霍戈郊外那尘土飞扬的道路上长途跋涉,最终将那个苍蝇肆虐的茅草盖顶的小土坯房换成了一幢漂亮的房子,这幢房子既可以居住,又可以用来为她的病人看病。他还想到了格里·科利特和其他的人,这些人为了获取萨莉的遗产而丧命。这时,勒内从房前的车道上把车倒了出去,杰克看到了勒内的眼睛,看到她脸上带着满意的表情,这种表情正像西奥那种讨人喜欢的满意的表情。
他冲着西奥微微笑了笑,说道:“喂,你说说看,为什么每个人都希望有钱呢?”
“原因太多了,你是想让我按字母顺序说呢,还是想让我从一到四千六百万挨个说给你听?”
杰克格格笑了两声,可是当勒内按了一声喇叭,把车开走时,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了。
“西奥?”
“什么?”
“我真是有点想出去度假了。如果我去非洲度假的话,你会不会以为我疯了。”
西奥将一杯女魔辣椒水一口喝尽,不禁辣得做了个鬼脸。“我认为你要是不去的话,那你才是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