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尔德丽·梅多斯呆呆地望着计算机显示屏,那上面没有一个字。《论坛报》新闻编辑部里一片繁忙,嗡嗡个不停,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也无助于她产生灵感,写出犯罪案件的报道。她不能抱怨没有题材——午饭时间尚未到就已经发生了两起案件,比斯坎大街上发现了一具呼特司连锁店女招待的死尸,联邦上诉法院的一个法官受贿被捉住——可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写什么呢?”一个编辑从她那乱糟糟的小隔间经过时随口问道。
“哦,迈阿密能有什么新鲜事。”她无精打采地说道。
自从她离开维维安·格拉索的律师事务所,心里就像堵上了一块大石头,二十四小时以来一直闷闷不乐。都是斯威泰克的错,他从非洲一回来就立刻警告大家会有危险,要警惕那个“艾伦·西拉普”。她的确遭到过恶狗的袭击,受到过一个疯子的威胁,那家伙发誓要么杀死她,要么杀掉另外一个继承人,可这件事她一直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她并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受到了金钱的利诱,而是因为这关系到她自己的人身安全。
但是,沉默真的就是惟一的办法吗?
“管它呢,”她心想,“我没有责任去解救其他人。”
艾伦·西拉普已经给每个人写了信,斯威泰克警告过大家西拉普就是骚扰萨莉的人,塔特姆·奈特毒打了格里·科利特一顿,科利特肯出二十五万美元买断大家的继承权,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还是不肯退出萨莉的游戏,那么真出了事就他妈的该怨他们自己。
这时,她的电话铃响了,她拿起听筒。“我是梅多斯。”她说。
“我最喜欢的记者今天早上可好?”
她拿着电话的那只手发起抖来。又是那个僵硬的声音,那个给她提供消息的人。“喂,我才不是你喜欢的什么人。”
“你说这话就不对啦。我这个人说话算数,两个星期以来你一直保持沉默,这就说明你是我的合伙人了。真是难以想像,上次同你谈过之后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说是吗?”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她问道。
“我得再一次向你表示祝贺。我知道你昨天又有机会把咱俩的合作关系告诉那帮人,可你表现得不错,能守口如瓶。”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耳目,就像你一样。”
“像谁?”
“别装蒜啦。”
“你怎么晓得他们的消息可靠?”
“他们的?肖息很可靠,就是你喜欢得到的那种。”
她伸手去拿笔和记事本。“这消息果真值得我喜欢?”
“你会喜欢得把它记下来。”
她愣住了。莫非他这会儿能看见她,要么就是对自己十分了解,猜得出她会拿记事本?
他说:“我决定犒劳你,你一直表现得不错,就算是给你的一点奖赏吧。”
“我听着呢。”
“你肯定没有忘记咱俩的那点默契——你要么第一个死,要么成为四千六百万美元的继承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我怎么会忘记?”
“好。我提醒你这一点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以为我的心肠变软了。我只想让你明白,你要是照我的吩咐去做,对所有的人都有好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并非每个人都得死。”
“一个也不能死。”
“那就得看你的了,不是吗?”
“不,”她厉声说道。“别把这个责任推到我身上。”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他提高了嗓门说。
“不然,我也许会改变主意。”
她压住火,缓和了自己的口气。“改变什么主意?”
“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她连忙摸索着找到记事本,拿着笔的手在颤抖。
“什么消息?”
“是关于塔特姆的。”
“这听起来很不错。”
“你听着,这就是我要你写的东西。塔特姆在萨莉·芬宁临死前两个星期曾经跟她见过面。她开车去了塔特姆的弟弟西奥开的一家名叫斯帕基斯的酒吧。”
“他们谈了些什么?”
“她雇用他去杀自己。”
她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什么?”
“你的耳朵有毛病?”
“没有。这可是个爆炸新闻。不过,没有证据我不能写这样的东西。”
“你能写,你也会写。”
“可我必须有两个提供消息的人,《论坛报》才会刊登我……”
“你他妈的闭嘴,听我说!我没有让你登出这个消息,我只是让你写这个消息。”
她愣了一会儿,感到迷惑不解。“如果不能刊登,那我还写它干什么?”
“你把这个消息拿给斯威泰克看,威胁他你要发表。”
“这算什么威胁?”
“告诉他这个消息将会刊登在明天报纸的头版上,除非他的当事人通知萨莉的个人财产代理律师从继承人名单上把他的名字域掉。”
迪尔德丽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可她什么也没有往记事本上写。这件事太离奇,简直无法下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记住我的话,并非所有的人都得死。如果咱们可以让一些继承人退出,那他们就如同死了一样,明白?”
她揣摩了一会儿,想起格里·科利特在昨天的会议上曾经说过这种话。“是的。”
“把这个消息写出来,迪尔德丽。写得漂亮一点,要让塔特姆以为他很快就要成为杀死萨莉的嫌疑犯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了。如果他不退出的话,那我就得重新回到最初的计划,有人就得去死。”
迪尔德丽昕到电话里啪嗒一声,那个提供消息的人走了。她愣了半天才将听筒放回电话机上,猛然倒在椅子里,筋疲力尽。她并不想去强逼任何一个人,但是用一个编造出来的消息去威胁塔特姆的确是个好主意,她可以坐享其成,等着给她提供消息的人除掉她的一个竞争对手。
她用手指敲着记事本,脑子里在琢磨着这件事:萨莉·芬宁雇用塔特姆·奈特去杀自己;把这件事写出来,但是不用发表;只要在纸上写一篇文章就能让塔特姆·奈特退出四千六百万美元的竞争;只要写一篇文章……
不,她突然意识到这行不通。仅仅靠一篇文章哪儿能行,单是这文章没有什么分量,至少不足以吓倒像杰克·斯威泰克和塔特姆·奈特这样的两个人。除非写的是事实,这篇文章才会有分量。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乱糟糟的新闻编辑部,目光缓缓地掠过墙上那些表彰以往《论坛报》普利策奖获得者的铜质奖牌,最后落在那个主编办公室的门上。
她曾想写一篇有关萨莉·芬宁的纪实调查报告,可他却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的妈呀,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消息要是真的那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