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一起去非洲。”西奥说。
那个照看小孩的姑娘下车之后,杰克没有直接回家,去了华盛顿大道一个爵士乐夜总会,每到星期五的晚上西奥他们的乐队都要在那里演出。杰克在西奥午夜休息的时候找到了他,当时他坐在长吧台的末端。酒吧里的光线很暗,杰克差点与他擦肩而过。这里的气氛对那些午夜之后出没的人十分合适,几十枝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蜡烛插在一个个枝形烛台上,闪烁着摇曳不定的光。西奥一边与杰克说话,一边用手指抠着落在吧台上的一滴已经凝固了的蜡。
“你不能去非洲。”杰克说。
“你听我说。你是个没有缚鸡之力的白人律师,要去一个有六千万非洲人的国家,那里的人一个星期的平均收入连我刚才吃的那碗花生米都买不起。你要在那里到处走动,身边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不行。”
“好吧。咱们回头再谈这件事。”
“这是你昨天说的话。就这么说定了,只要你去,我就去。”他拿起杯子做出一个要碰杯的姿势,杰克犹豫再三方才举起他的啤酒瓶。
“但是,我不会出钱给你买飞机票。”杰克说。
“只需要一张票的钱咱俩都能去。我有一个朋友的朋友每个月飞两次包机,运送一家石油公司的职员,飞机里总是连一半儿人都坐不满。咱们下个星期二就可以动身,你只要出钱给咱俩买去休斯敦的机票就可以了。”
“你跟我说的是什么样的飞机?”杰克问道,显然不信他说的话。
“说真的,杰克,我多会儿亏待过你这个摇滚乐大腕儿?”
“这话你该去对巴迪·霍利①说。”
①20世纪50年代摇滚巨星。
杰克的手机响了,他认出是凯尔西的号码。“我马上就回来。”他向西奥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忙忙穿过拥挤的酒吧来到后面楼梯口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你好。”他将电话放在一只耳朵上,用手指按着另一只耳朵挡住从隔壁酒吧里传出来的嗡嗡声。
“对不起,我刚才的反应有点太过分了。”她说。
“没关系,我很高兴你打来电话。”
“内特很爱你,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他三岁时他爸爸就和我离婚了。”
“我以前就说过,他是最好的孩子。”
“正是因为这个,我对咱俩的事拿不准。”
杰克停住了来回走动的脚步。“这也正是你在我的车里提议咱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我说过的话。”
“我知道,如果咱们当时,要是听从你的直觉而不是我的,就好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跟你坐在秋千上的时候,扭头看见了窗户里内特的那张小脸,我的心就立刻沉下去了。他看见咱俩在一起是那么的高兴。可是,我的脑子里却闪现出另外一个镜头,那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我当时竭力想跟他说清楚为什么杰克有一天不会再来了。”
“可你自己一开始的时候说过,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有时候我的确很厌倦。”
“这就像我的朋友西奥常说的,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敢于冒险的人,另一种是……”他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像“敢于冒险的人”和“窝囊废”这样的词语同西奥一起喝啤酒的时候听起来还可以,但是这会儿就显得有些粗俗了。“不敢冒险的人,”他接着把话说完,却感到自己临时想出的这个词缺乏韵律,不禁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不管怎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不过我是内特的母亲,我得当心我冒的是什么险。”
“我不能否认这一点。”
“那么,你理解了?”
“我理解,也不理解。我想我要说的是,我原本就没有指望过能像今天晚上这样玩得如此开心。”
“这种事很难说清楚,我知道。”
“在你们家门廊里把事情搞糟之前,我其实已经开始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自从我离婚之后,别人介绍我跟两个女人见过面。她们都有个上中学的孩子,说老实话,我当时一听就吓坏了。如果我要同一个单身母亲约会,那我干吗不找一个有世界上最好的孩子的女人?”
“这个问题的确有两面性,但是……”
“但是你现在认为我的第一个直觉是对的。还是把这件事交给一对律师解决吧,”他打趣道。“咱们已经彼此说服对方改变了角色。”
“你听我说,这个问题咱们今天晚上解决不了。或许你到非洲去是件好事,咱们可以有时间考虑考虑。”
“对。分开一段时间是件好事。”
“那么,咱俩说定了?暂且把这事先放一放,恢复原来的关系。”
杰克感到有些沮丧,该用的词儿就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可他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好吧。原来的关系。”
“谢谢。注意旅途安全,好吗?”
“我会的。”
“晚安。”
“晚安。”他啪嗒一声合上手机,坐到楼梯台阶上,孤单单的一个人。他已经不喜欢“原来的关系”那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