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慕尼黑刑事警局的阿克塞尔·韦斯警探已经在埃德波特大街六十八号公寓楼外等候了,他穿着便装,外面套着一件褐色的雨衣。他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握了握加百列的手。韦斯个子高高的,窄脸,长鼻子,肤色黝黑,一头乌黑的短发,有点像多伯曼短尾狗。他松开了加百列的手,兄弟般友好地拍了拍加百列的肩。
“虽然在这种场合下对你说这些有些不妥当,不过我还是得说,很高兴见到你,兰多先生。去公寓之前,我先带你去个舒服的地方聊―会儿。”
他们沿着湿漉漉的街面走了下去。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施瓦宾大街上零星地出现了几处灯光。加百列从来都不喜欢夜晚的德国城市。那名警探在一家咖啡屋前停住了脚步,透过雾气朦胧的窗户往里望了望。店里铺着木质地板,摆着圆桌,一些学生和学者在那里埋头读书。警探说道:“就这儿吧。”他打开门,带加百列找了一处安静且比较靠后的位置坐下。
“领事馆的人告诉我说你开了一家美术馆。”
“对,是这样。”
“在特拉维夫?”
“你知道特拉维夫?”
警探摇了摇头,说:“现在你心里肯定难受极了,又有战争,如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现在暂且就先这样吧,不过一切会好起来的。”
服务员走了过来。韦斯警探点了两杯咖啡。
“兰多先生,你要吃点什么吗?”
加百列摇了摇头。服务员离开的时候,韦斯问:“你身上带着名片吗?”
警探拐弯抹角地问他问题,加百列知道,他这是在刺探自己身份的虚实。加百列的工作性质使他习惯了透过事物的表面去探求背后的东西。每当欣赏一幅画的时候,他看的不仅是画的表面,还能看出未上色前的底画以及基础颜色的层次。他发现自己在为沙姆龙工作时,同样也是这样观察别人的。他本能地感觉到阿克塞尔·韦斯不只是慕尼黑刑事警局的一名警探。确实,加百列能够感觉到,自己从钱包里掏出名片的时候,韦斯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他。警探拿过加百列的名片,对着灯光看了看,好像是在检查有没有伪造的痕迹。
“我能留下这张名片吗?”
“当然能。”加百列敞开钱包,“你还需要其他什么身份证件吗?”
这下,警探自己好像也觉得过分了,于是夸张地做了个德国式的拒绝动作:“哈哈,不了,当然不用。我只是对艺术比较感兴趣,没别的。”
加百列真想较个真,看看他到底对艺术懂得多少,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和你那边的人打过招呼了?”
加百列郑重地点了点头。在那天下午之前,加百列就去了以色列领事馆一趟,正式地作了次报告。领事馆的官员给了他一份材料,里面有警局调查报告的复印件,还有从慕尼黑报纸上剪下来的一些相关新闻。这份材料现在就放在埃胡德·兰多那个昂贵的皮质手提箱里。
加百列说:“领事馆的长官人很好。可是,警探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关于杀害本杰明凶手的事,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那个德国人说:“当然可以了。”
他花了整整二十分钟的时间,给加百列详细地描述了案发现场的情况,比如死亡时间、死因、凶器、凶手杀害本杰明的动机以及凶手在公寓墙上留下的涂鸦符号。他用平和而率直的语气讲述着,不过似乎像是在故意隐瞒和凶手相关的信息。加百列的行为举止和警探完全不同。他没有假装悲伤,在了解了自己“同母异父兄弟”遇害细节之后,也没有装作一副痛苦的模样。他是以色列人,几乎每天都能目睹死亡。哀悼亡灵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找出真相。
“为什么凶手会射伤他的膝盖,警探先生?”
韦斯咧着嘴,拍着他的窄脑门,说道:“我们也不确定。可能其间发生过争执。或者说,他们故意要折磨他。”
“可你说,公寓中的其他住户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如果他们折磨他,那么肯定会有人听到叫喊声。”
“我说过了,兰多先生,我们也不确定。”
很明显,韦斯招架不住兰多一连串的问题。可是,我们的兰多先生,这位来自特拉维夫的画商并不打算这样善罢甘休。
“那他膝盖上的伤和右翼恐怖分子造成的其他伤亡情况有相似之处吗?”
“这一点我不确定。”
“你有怀疑对象吗?”
“我们正在审讯另一个案件的凶手,两个案子之间有联系。目前来看,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他的死因可能和他大学的教学工作有关,这一点你考虑过吗?比如说,凶手可能是一名学生?”
警探挤出了一丝苦笑,不过看得出来,他的忍耐力正在受着严峻的考验。他说:“你的这位兄弟很受学生们爱戴。学生们很尊敬他,况且,他这学期休假。”他停顿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会儿加百列,说,“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兰多先生?”
加百列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于是他说道:“说实话,我并不了解这些。我们之间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这学期他为什么休假?”
“他们学院的院长告诉我们,他正在写一本新书。”警探灌下了最后一口咖啡,“我们去公寓看看吧,怎么样?”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兰多先生?”
“凶手是怎么进入他的公寓的?”
韦斯回答说:“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虽然你的兄弟偶尔会受到恐吓,但他还是选择住在一个安全性很不好的地方。那里的住户随便让外来人员进出他们的公寓。如果有谁想进去的话,只要按一下门铃,然后说自己是发广告宣传单的,他们就会打开门让他进去。有一个学生住在斯特恩教授的楼上,她承认说,是她把凶手放进来的。她很喜欢斯特恩教授,所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很内疚。”
外面下着雨,他们冒雨回到了公寓楼。警探按下了门板上的门铃。加百列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管理员——莉莲·拉辛格。一会儿过后,一个身材矮小、一脸严肃、长着褐色眼睛的女人从门边朝外看了他们一眼。她认出了韦斯警探,给他们开了门。
警探和她打招呼:“下午好啊,拉辛格夫人。这位是本杰明的兄弟,埃胡德·兰多先生。他来这儿是为本杰明料理后事的。”
那个老女人看了加百列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她转过身去,好像看到加百列会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一进大厅,一股酸味朝他们迎面扑来。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用过的一种溶剂,用来清理画布上多余的油漆。他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看到了那家美容院。一群美甲师中间有一个手拿德国时尚杂志的胖女人看了加百列一眼。加百列转身走开了,心想,不愧是书呆子本杰明,他当然会很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
挨着门那边有一堵墙,挂着一排金属信箱。本杰明的信箱上仍旧贴着他的名字。加百列从信箱上的小窗户看去,里面空空的。
老女人带着他们从光线昏暗的楼梯上去,手上拎着一大串钥匙。来到本杰明的房间前,她停下了。门框上还留着警方封锁案发现场时贴的胶带,地板上有一堆悼念死者的玫瑰。墙上贴着一行笔迹潦草的字:爱比恨强大。口号中蕴含着空想派幼稚的意味,这让加百列有些生气,接着,他想起了一件事,在他接受沙姆龙的指派,动身前往欧洲刺杀巴勒斯坦人之前,莉亚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加百列,爱要比恨强大。不管你做什么事情,不要带着恨意。如果你恨了,你就会变得和沙姆龙一样。”
那个老女人打开门后就离开了,看都没看一眼加百列。这种不安的举动引起了加百列的注意。可能她到了容易焦躁的年龄,可能她们这代人看到犹太人都会感到不舒服吧。
韦斯带加百列来到前室,可以看到窗外的埃德波特大街。午后,屋里的光线昏暗,警探打开了本杰明书桌上的台灯。加百列朝地上看了一眼,马上后退了一步。地板上满是本杰明的血迹。他抬头看了看墙,第一次看到了涂鸦。警探韦斯指了指第一个符号,在一个倒置的V形支架上,放着一个菱形的东西。
“这是北欧神话中的如尼文,一种古老的挪威符号,代表奥丁主义,是非基督教徒的一种信仰。”
加百列问:“那第二个符号呢?”其实他早就知道其中的含义。
在回答之前,韦斯看了那个符号一会儿。上面是三个尾部相连的数字“7”,背景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德国警探解释说:“这是三叶万字结,‘666’代表邪恶,而它则代表超越邪恶的力量。”
加百列向前走了一步,把头歪向一边,像是在看一幅需要修复的画作。凭他那双训练有素的眼睛来看,涂鸦的人并不是个虔诚的信徒,更像是个效仿者。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这些充满恨意的符号很有可能是在本杰明遇害后不久被喷到墙上去的,线条画得很流畅,像是一气呵成,可见,那人在涂鸦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紧张害怕。加百列心想,凶手很可能是个杀人惯犯,经常目睹死亡现场。
接着,他来到了书桌的另一处。“本杰明的电脑被拿去取证了吗?”
韦斯摇摇头,回答:“电脑被偷走了。”
加百列向下看了看那个保险箱,它敞开着,里面什么也没有。
看到他盯着保险箱,还没等他发问,旁边的警探说道:“里面的东西也被偷走了。”
加百列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笔。警探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松了松领带,说:“不好意思,你先看着,我得一直在这儿盯着,这是规定。随便看吧,兰多先生。你看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从这儿带走任何东西,好吧?这也是我们的规定。”
加百列在警探面前能做的事很有限。他从卧室开始观察。床上用品零乱地摆放着。旁边有一张扶手椅,椅子皮已经开裂了,上面有一摞用牛皮纸包着的干净衣物。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个黑色面罩和一副泡沫橡胶耳塞。加百列想起来,本杰明睡眠很浅。窗帘是黑色的,很厚重,白天睡觉晚上工作的人经常使用这种窗帘。加百列拉了一下,飞出了很多灰尘。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他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衣柜、梳妆台以及旁边桌子里的东西。之后,他在皮质的笔记本上记了好多零碎的东西,为防韦斯警探查看笔记,他用了障眼法。其实,除了最普通的信息以外,警探的眼睛是看不出其他线索的。
他来到了第二间卧室。墙边放满了书架和文件柜。很明显,本杰明是把这间房当储藏室用的。地板上散落着很多书,装文件的抽屉被拽开,整间屋子一片狼藉,像是附近有炸弹爆炸,把这里震成这样。加百列心想,是谁干的呢?是慕尼黑警方,还是杀害本杰明的凶手?加百列的调查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翻看了每份文件、每页书。期间,韦斯来过一次,他站在门口看了看加百列,打了个哈欠后又回到客厅去了。为了提防警探,加百列做了大量的记录,但他始终没有发现能把本杰明和机构联系在一起的线索,同样也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可以解释本杰明被害的原因。
他回到客厅。韦斯打开本杰明的电视,正坐在那儿看晚间新闻。见加百列过来了,他关掉电视,问道:“看完了?”
“在这栋公寓楼里,本杰明有储藏室吗?”
警探点点头,说道:“德国法律规定,房主必须为租户提供储藏室。”
加百列伸出手,说道:“能把钥匙给我吗?”
这次是拉辛格夫人带着加百列去的地下室。她带着他穿过了一道走廊,走廊边是一些狭窄的门道。她在标有2B的门道前停住了,这就是本杰明的储藏室。老女人打开门,嘴里咕哝了一句,拉了一下旁边的灯绳,头顶的灯亮了。一只蛾子飞了出来,擦着加百列的脸飞过。女人点了点头,之后就沿着走廊回去了。
加百列看了一眼这间储藏室。这里的空间只比柜橱大那么一点,大概有四英尺宽,六英尺深,屋里有一股带着亚麻油味儿的潮气。里面放着一辆只剩了一个轮子而且生了锈的自行车、一副老式滑雪板,还有一些纸箱,一直堆到了棚顶。
他把坏掉的自行车和滑雪板挪开,开始查看本杰明的那些箱子。他在几只箱子里发现了几捆已经发黄的纸和一些笔记本,都是本杰明一生投身讲堂和学术研究的鉴证。还有几箱又脏又旧的书。加百列心想,它们可能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所以本杰明才没有把它们放在公寓里的书架上。其他的几个箱子里装的是《万湖阴谋:重新评估》的复印本,这是本杰明生前写的最后一部作品。
最后一个箱子里装的全都是本杰明的私人物品。加百列觉得自己像个入侵者。他在想,如果调换一下角色,沙姆龙从机构派人到自己那里搜查,那会是怎样的场景?他们会找到什么?当然只能找到加百列想让他们看到的:溶剂、颜料、刷子、调色板以及一系列专著,还有床边的那顶四角帽。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在一个烟盒里,他发现了一堆脏兮兮的奖章,还有一些破旧不堪的缎带似的东西。他想起来了,本杰明在学校里是个擅长跑步的运动明星。一张信封里装着他的家庭照片。本杰明也像加百列一样是独生子。他的父母从里加发生的那次劫难中幸存下来,后来在去往海法的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他还发现了一沓信。信纸是蜜色的,能闻到一股丁香花的味道。加百列读了上面的几行字,立刻搁至一旁。维拉……本杰明唯一的爱人。曾经多少个夜晚,失眠的加百列躺着听本杰明抱怨维拉伤他有多深,让他再也不能对别的女人动心等等。那时的加百列比本杰明更憎恨维拉。
最后一件东西是一个马尼拉纸质文件夹。加百列把文件夹打开,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剪报。他用眼睛扫了一遍报纸上的标题:十一名以色列运动员以及教练在奥林匹亚村被劫持为人质……恐怖分子要求释放巴勒斯坦居民和德国囚犯……“黑色九月”……
加百列把文件夹合上了。
一张照片从里面滑落出来。加百列捡起,照片上是两个大男孩儿,都穿着蓝色牛仔衣,背着帆布背包,像是两个年轻的德国人正在进行夏季环游欧洲的旅行。这张照片是在比利时安特卫普的一处河边拍的。左边是本杰明,前额贴着一缕卷发,挡在眼前,脸上带着淘气的微笑,用胳膊搂着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
本杰明的伙伴表情严肃而冷峻,仿佛很瞧不起照相这种幼稚的行为。他戴着太阳镜,头发剪得很短,虽然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太阳穴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白发。沙姆龙曾经说过:“这是年轻的肩膀过早承受重任的痕迹,是火焰王子身上的污迹。”
关于慕尼黑的这场凶杀案,加百列觉得与剪报上的信息不无干系。可那能怎么办,他没办法从韦斯警探的眼皮底下偷偷拿走大件的东西。不过,那张照片就不一样了。他把照片卷起来塞进兰多先生昂贵的皮夹,又把皮夹放进外套口袋。他走出储藏室,关上门。
拉辛格夫人正在走廊那儿等他。加百列心里纳闷她在这儿等多久了,可又没敢问。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号国际信封。信封上的收信人是本杰明,而且信已经被人打开过了。
老女人把信交给加百列,用德语说道:“我想这正是你想要的。”
“这是什么?”
“本杰明的眼镜。他把它落在意大利的一家酒店。还好,那儿的人把它送了回来。不幸的是,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加百列从她那儿接过信封,把信封打开以后,从里面把眼镜拿了出来。一看就是搞学术的人戴的眼镜,边框是塑料的,样式陈旧,上面还带有刮痕。他又往信封里看了看,发现还有一张明信片。他把信封倒过来,明信片从里面滑出来,落到了他的手拿中。明信片上的背景是意大利北部的一处宝蓝色湖边,有一家黄土色的酒店。加百列把明信片翻过来,看到了后面写着一行字:
斯特恩教授,祝您编书顺利。
贾科莫
韦斯警探坚持要送加百列回宾馆。以兰多先生的这个身份,他从来都没有来过慕尼黑,因此,在看到城市中心那种繁华景象的时候,加百列不得不装出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还注意到,在几个转弯处,明明可以转弯,可韦斯警探不动声色地绕了过去,比正常时间多用了五分钟。
他们来到了城中莱厄尔大街的一处名叫“安娜”的鹅卵石小街道。韦斯在奥普拉宾馆门外停下,把名片递给加百列,然后再次表示哀悼:“如果有什么我可以为您做的,打个招呼就行。”
加百列说:“有一件事,我想和本杰明他们学院的院长谈一谈,你有他的电话吗?”
“啊,你说的是伯格教授吧,有。”
警察从口袋里拿出电子通讯录,找了找,把电话号码念给加百列听。加百列小心翼翼地记在了警探给他的名片背面。当然,这些都是他装出来的,只要听过一次,他就完全可以把号码刻在脑子里。
加百列谢过警探,朝楼上走去。他点了客房服务,要了份煎蛋卷和蔬菜汤。进餐之后,他洗了个澡,拿着下午领事馆长官给他的文件爬到床上去。他仔细地阅读着每个细节。过了很久,他把文件合上,望着天花板,听着外面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加百列心想,是谁杀害了你,本?是新纳粹分子吗?不。加百列还是很怀疑,凶手在墙上涂的奥丁神话中的神秘符号,还有那三个连在一起的“7”,都是拿来掩人耳目的,好把罪责嫁祸给别人。但本杰明为什么被杀呢?加百列在工作中总是遵循着一个原则。本杰明生前正在撰写一本书,所以才会有学术休假,可加百列在他的公寓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能够证明他最近所投身的事务。没有笔记,没有文件,没有手稿。仅有一句写在明信片后面的留言:斯特恩教授,祝您编书顺利一一贾科莫。
他打开钱夹,拿出了那张从储藏室偷出来的照片。加百列有着记忆天赋,他从来没忘记过什么。他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本杰明把照相机递给一位漂亮的比利时女孩,他还能感觉到本杰明拽着自己到扶手那边看下面的河水。他甚至记得本杰明在把胳膊搭到自己脖子上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笑一笑,你个蠢货。”
“本,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你能想象如果那个老头看到我们这样摆姿势照相,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吗?”
“他会狠狠地收拾你。”
“别担心,我会把照片烧了。”
五分钟后,加百列在洗手间的水槽里把照片烧掉了。
阿克塞尔·韦斯警探住在慕尼黑伊萨尔河对岸一处名为“博根豪生”的住宅区。不过,他晚上并没有回去。把那名以色列人送回宾馆以后,他就把车停到了旁边街道一处隐蔽的地方,盯着奥普拉酒店。三十分钟后,他用便携式电话拨通了罗马的一个号码。
一如往常,接电话的人用带有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说:“我是主管。”
“我想我们遇到麻烦了。”
“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于是,警探把当天下午和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报告给那个人。他可以游刃有余地通过开放式通信系统打电话,而且还不会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同样精通这门通信技术。
“你有办法继续执行任务吗?”
“有,但是,那人可是个职业的——”
只听罗马那边的人干脆地说道:“那就放手干吧。想办法弄到那个人的照片。”
说完,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