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我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无情地将女人拱了下去。
女人骂骂咧咧地跑进了洗手间里。
手机屏幕上,孤零零一行字,显示着女友的未接来电。
这是分手前,她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是她的背叛让我决心走上孤独的旅途,即使懦弱也决不回头,不愿再在她的虚张声势下唯唯诺诺,这一次,我亲手粉碎了曾经在一起的承诺。
“不就失恋吗?玩什么颓废。”女人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白花花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目光回避,点起一根烟,揶揄道:“你懂什么?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这年头,谁还谈爱情?”女人嗤之以鼻。
是啊,我怎么会同一个妓女谈论爱情,真是昏了头了。
手机发出“嗡嗡”地震动声,我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两点。
这么晚了,除了女友,谁还会给我打电话?
来电显示上,英子的名字在闪动。我抵着嘴唇示意女人不要发出声响,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阿东,你现在在哪里?”没等我开口,英子焦急地问道。语气听起来,似乎遇上了什么急事。
“我在家里。”
“一个人吗?”
我犹豫着,心虚地“嗯”了一下。
“那我现在去你家找你。”
“现在?你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不是很方便……”
“我来了再告诉你。”她用不容拒绝地口吻说道,“我大概十五分钟后到,到时你下来接一下我。”
“尚城路911号404室。”我把地址告诉了英子,接着甩给女人几张百元大钞,“今晚你不用睡在这了。”
“居然这么晚了,还有相好的找上门。”女人淫笑道,显然,她听出了电话里的是个女人。
“你可别多管闲事!”我厉声喝道,“你只要记住答应过我的事情就行了。”
“知道啦!”女人不耐烦地说,“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客人,花钱找人扮女朋友……”
“我要报复,让那个女人也知道被夺所爱的滋味。”
我招来的妓女名叫邬芳,我下了重金才让她说出真实的名字,因为倘若让她扮演我的新女友,总该知道她叫什么。我们是在某个不知名的一夜情网站上认识的,她白天做房产中介掩护身份,晚上则出卖色相做起了皮肉生意。
这三天以来,她在所有邻居面前高调出入我的公寓,把我们这段虚假的恋情在旁人面前演绎得炽热无比。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是我抛弃了前女友。
我给了邬芳一笔丰厚的报酬,只是有一个条件,让她把我们共度的三个晚上,记成四晚。
因为那个夜晚,我一直在女友方卓的尸体旁,直到天亮。
我送邬芳下了楼,远远望着她的背影,她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估计是不想浪费时间,打算接着再找个客人吧。
不过这已经同我没什么关系了,扭过头,飕飕冷风中,一辆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街角。下车的是个衣着单薄的女人,依稀路灯下,我从浅黄色的水母头发型认出了她,正是刚才打电话给我的英子。她行为很奇怪,似乎故意不想被人看见,走在黑不隆冬的人行道上。
英子是我的中学同学,也是我的同事,在我还没有和女友确立关系的时候,我能觉察出英子对我有意思。
英子时常和我拌嘴,我取笑她:你再这么凶,当心以后找不到男人。
“都是被你害的!要是我找不到男人,你也别想找到女人。”
“要不……我们俩凑合过?”
“真的啊?”英子睁大了眼睛。
“那你先整个容行吗?”
“你去死!”
直到大家都有了爱人,我们谁也没有向彼此迈出第一步,那份暧昧深埋心中。看见寒风中不停摩挲双臂的她,我的心头不免泛起一丝怜爱,快步朝她走去。
“英子,发生什么事了?”我脱下外套,披在了她微颤的肩上。
“阿东,你相信我吗?”
突然,我发现她的脸上有东西在闪闪发亮,原来是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当然。”我抹去她眼角的眼泪,低头轻声问道,“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分手了?”
英子摇摇头,说出一句令我寒彻骨髓的话来:
“我杀人了。”
说完,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整个人瘫软在我怀中,发出绝望的低呜声。
这个女人的世界正在崩溃,我熟悉这种感觉,因为三天前,自己也有过相同的经历。
黑暗里,我们像两个站在灾难废墟上的儿童,互相扶持,互相依偎,在硝烟中热望拂晓中的第一道晨光。
尽管,只是两个背负杀人罪名的罪犯,但同样渴望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