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躲在‘天上人间’密室里穿着薄纱睡衣,用白巾包着头的影子杀手,刚刚吸完一支樱花牌香烟。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这是一种她早就习惯了的暗示和节奏,但今天听起来,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异样感觉,不管有多精彩多经典的演出,总有落幕的时候,任何出色的演员,在卸妆的那一刻,会充满失落感,因为现实远比剧情要残酷得多。
幕布没有拉上,戏还是要演下去,这一刻,她已不再是个影子杀手,而是一个守着密室金屋的完美情人。
敲门的是吴局长,整个儿古城几乎没人知道,他才是‘天上人间’最大的东家,这座密室,除了他和自己的情人,截止目前,不可能粘上任何一个第三者的脚印,只有他和她知道入口在那里,因为这个密道,当年是他亲手封的口。
此刻,他敲门的节奏有些觉察不到的杂乱,那把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女人头发,让他心烦意乱又迫不及待。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姬府管家的电话,刚刚过去处理完姬府角楼的不明尸体,这边花街又突然发生了杀人案,一下子搅乱了他和老情人的例行约会,使他本来积聚了大半天的欲望和兴致,冷到了有生以来最低的冰点。
假如她真的是一只藏在墙缝里,不易发现的蝎子,早死早安生,问题是,她到底是不是?吴局长把手探进裤兜,拉开了小手枪的保险。
吴局长在进来前思前想后,在他和他的这位秘密情人接触的六年里,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无论作为省府要员的掌上明殊,还是作为私立博爱医院院长的新贵夫人,她都颇具大家闺秀和淑女风范,当然,这不包括她在床上的疯狂。
那么,杀人凶器手术刀,会不会和她有关系呢?在吴局长的记忆里,他的这个情人只是读过几年的女子师范,是个见血就荤的美人,玩弄手术刀对她来说,是个不可能任务。
她曾经告诉吴局长,博爱医院她一年去不了几回,她非常讨厌自己先生身上福尔马林的气味,相比起来,你身上的火药味让我感到激动,我喜欢子弹一样迅猛的穿透力,和我约会,你最好把刀子放在家里,我讨厌冰冷的东西,即使用它救人,也毫无热情可言。
当年,在古城一桩神秘的要案中,他曾经设计救过陷于困境的省府要员一命,报之以桃李,危难之中,要员年轻的女儿投怀送抱,这是一件推辞不掉的大礼,可惜,出身寒门,尚未婚娶的吴探长,不能和她家门当户对,重要的是,一旦做了他的乘龙快婿,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好在以后上面有了要员提携,吴探长工作卖力,没有几年,就坐上了西安警署的第一把交椅,且稳如泰山。
吴局长调整了一下心境,准备推门进去,他并没有掏枪以防不测,人生是一部大戏,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在处理突发问题上变得处乱不惊,洞察人心和顺藤摸瓜是他的拿手好戏,在这一点上,他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出色的侦探,何况,他现在还无法确定她和花街上的杀人案有直接关系,也许,现在古城西安新潮女性的头发,都是一律儿的大上海模式,那把头发不一定就是她的,但他过手的女人已不是一把两把了,今晚在心里,怎么就挥不去对她的猜疑呢?
是情不自禁?还是天意使然?是错?还是对?这成了最大的问题,但不妨碍他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把门推开。
老情人闭眼侧卧在床上,像往日一样的美人睡相,白纱睡裙下富有挑逗性的起伏曲线,笔勾一般的撩人,吴局长知道她在假寐,富贵人家的女人,都是这么一副自傲自足的架势,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刀枪不开门,自己的卑微,只是暂时忍忍而已。
她的头发依旧包在毛巾的伪装里,那里也是吴局长最怜爱最拿手的去处方,因为适合控制和征服,不知道今夜快乐会不会昨日重现,其实此时,吴局长虽然头上冒汗,但身体却怎么也热不起来。
他知道,一旦她转过身来,就是一场暴风骤雨,他懵懂疑惑的状态,将会直接导致一个大男人彻底的失败,致命地是,他的忧郁和冷漠,会引起她的怀疑。
通常情况下,一番亲热后,吴局长都会从头开始,今夜,这个既定程序显得尤为重要,要让一个女人屈服,首先得让她的大脑充血,让她颠倒着仰望你,而看不到自己的一切,这一刻,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君主。
吴局长抛弃杂念,轻轻地靠近老情人,多日不见,她罂粟花一样的休香扑鼻而来,成熟女人身上具有的诱惑力,不动神色,也会使激情男人热血沸腾,他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让吴局长始料未及的是,拉开毛巾,老情人的一头秀发依然如故,惊诧间,他并未停止泰山压顶般的进攻,暴风骤雨洗净铅华,攻城掠地号角阵阵……,吴局长的理智,渐渐被老情人一头纷飞的青丝,扫了个迷迷糊糊。
这一切并未逃过徐道长的眼睛,从心里坦白地讲,姬掌柜交代给他的这个任务,发展到现在,有些让他感到恶心,不是因为事情本身,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