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顺臣进了天井对面书房隔壁的房子,坐下来拿出卖家留下的方帕,又仔细端详琢磨了起来。
他特意选了这个僻静之处休息,也是想回味一下三十年前,自己在这个房子里寒窗苦读的往昔,其实,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身在何处?刚才两个老人所讲,七星河几宗离奇事件,已经够他在头脑里折腾的了。
想想前日在毒蝎洞梦一般的经历,七星河怪异事件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切,不正是自己苦心寻找的那个可能吗?
他怀里收了方帕,千头万绪,一时难以理清,明日去七星河,还得好好想想,如何不出危险,顺利行动。
姬顺臣正在房中渡步思虑,管家三爷突然推门进来,拿出一圆筒状东西说:
“四少爷,这是你老伯托我交给你的,说这是他前一阵子从大槐树上鸟巢下所得,一直带在身上,他不识字,但知是古书,曾有人看见,想以十块银圆换去,他也不为所动,这两天,他觉得四少爷善举感天动地,心下考虑良久,要以此物相送,让你一定收下。我看了看,疑是前朝先人的手迹,皆为搜神志怪之类,想必这个对四少爷很有用处,我刚翻了几页,不敢怠慢,马上送上来了。”
三爷双手递上筒书,姬顺臣诧异间接了过来:“烦请三爷代我姬顺臣重谢老伯,他儿从了西北军,现在一人过活得很不容易,三爷您就留下他在咱家吧,您也好以后有个伴儿,若老伯的爱子确战死杀场,我姬顺臣以后给他养老送终!”
“四少爷高节大义,三爷我替老哥先拜谢大恩了!”
管家说完,便要跪下磕头作辑,姬顺臣赶紧扶起劝了,好不容易才送三爷出了房门。
姬顺臣仔细把玩书筒,书筒以石蜡覆盖表面,极为防潮防蛀,就是不小心粘上了雨水,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受到损失,古书画行当里的人,才用这种方法保存古画,石蜡封口,油纸包裹,埋在土里起码几十年也不会损毁。
看来,外层是近代包装。
他拧了盖子,从里面倒出一本油纸包裹着的小黄册子来,不太厚,有几十页左右,这对于精于善本收藏的姬顺城来说,一看便知是咸丰年间的印纸。
小黄册子无扉页头尾,蝇头小楷,跃然纸上,捧起即读:
咸丰三年秋,余周坡事罢,忽见午后天变,疑将大雨,故截近道,同内侄越七星河谷,疾行归家,下至沟底,倾间蛇裂天宇,炸雷轮滚……。
大体意思如下:
咸丰三年(1853年)秋,我在周坡做完事情,抬起头来,突见天上乌云翻滚,皆往南去,随即东风袭来,尘土飞扬,连道路到有些看不清了。俗话说,云往南,雨漫田,东风起,衣带水,这雨要是下下来,不会小的。
我心想,天马上要下雨了,若绕道回家,遇上大雨,路上再避避,估计赶天黑之前,骑马都赶不到家里。
虽然说七星河鬼谷可怕,但离周坡很近,翻过去上了沟畔,往前不远就到家了,大白天有什么害怕的,何况有胆大的内侄和我同行。
拿定主意后,我就叫上内侄,逆着大风,急急地走向七星河谷,到了沟畔,天公开眼,大雨还没有下下来。
等我们下到沟底,刚靠近了七星河岸,老天骤然间就变了脸,蛇一样的闪电,转眼间就撕裂了云层,紧接着阵阵滚雷在沟里炸响,如滚滚车轮碾过我的心头,随即狂风大作,树折石飞。
我和内侄正行至河道边的老柳下面,我们见事下不好,身子已把立不住,再迟疑会被鬼旋风卷到天上去,我赶紧招呼内侄,两个人手拉手,抱住了面前前后摇摆着的大柳树。
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
还没有等我们做个对策,上游的滚滚山洪,排山倒海般冲将下来,连我们抱着的柳树,也连根拔了去,巨浪袭来,把水中挣扎的我叔侄二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让大浪翻了油锅里的烙饼。
一阵头晕目眩腹中进水,我二人霎那间啥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将过来,天上暴雨依旧,只是雷声稀疏了。我发现我们正爬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从河岸上向沟底的老崖边移动,我揉了揉眼睛,推醒了侄儿:“侄儿!侄儿!我们得救了,你快看看,这老青石怎么长了腿了,背着我们走呢?”
侄儿醒过来睁开眼,俯下半个身子,头探到前面一看,嗖地就缩了回来,侄儿张大嘴巴看了我一眼:“我的大也!鳖精!”。
侄儿说完,白眼一翻,就仰面躺在了鳖背上,人事不省了。
我一听是鳖精背着我们,吓得浑身上下直打哆嗦,裆里一热,尿了!腿脚一软,瘫啦!老天爷呐!这回死定了,我怎么就动不了了呢?紧跟着我也急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围黑灯瞎火,阴气森森。我想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肯定是让鳖精背到魔兽洞穴里来啦。
我摸摸身上衣服,竟然干了,摸摸身后周围,光溜溜,凉飕飕的。
我小声叫侄儿:“贤侄!贤侄!你还出气着没有?贤侄!你在哪里?我咋觉得跟掉井底里一样,凉飕飕地呀!”问话间,我一条腿就被啥东西咬住了,吓得我打起了哆嗦。
“我在你脚下呢,抽什么风呀,是侄儿拉你腿呢!叔父火镰可在?”
侄儿在我脚下搭了声。听见侄儿说是他在拉我的腿,我真想狠狠地蹬他一脚,这狗日的,拉腿也不搭个嘴!吓死我了。
我摸了摸口袋,火镰还在,但我已吓得不知道如何使用它了:“还在我腰包里,你娃有劲,你掏了快点火,寻个路,背着我爬出去逃命吧,为叔我吓瘫啦,胳膊腿不听使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