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前,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地听了一阵,门外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声音。
我拉住门把手,突然把房门给拉开了,赶紧冲外面扫了一圈。
门外就是篱笆院墙,墙外密林掩映,墙内满园清香。隐约还能听到湖水从闸门冲下的湍急声,丝丝微风拂面。看样子,外面并没有人监视我们,我这才又小心地带上门,然后压低声音分析了起来,让大牙也回忆一下,就说在坟圈子,柳叶无论从装备匕首的手法到迅速出刀的身手,我感觉都不像她说的是参加军训还有一些野外活动就能学到的,绝对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比我俩的反应快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还有,以柳叶的工资,怎么能买得起那么贵的车呢?就算是贷款买的,一个姑娘家开个越野车,总觉得有些不太协调。但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上再考虑,最适合我们行动的无疑就是越野车,好像这车就是专门给我们预备好了似的。要说在北京的小白领上班,买个代步车也并不足为奇,但是一个老师买越野车当代步车,可真就有点奇怪了。
大牙频频点头,也承认以柳叶的经济实力,开这种车确实有些勉强。
我点了点头,接着问大牙,还记不记得在孟家岭水下悬棺那儿遇到的大白鱼了?
大牙立刻点了点头,冲我哼了一声:“那还能不记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那你觉得那只怪鱼好不好对付?”我接口问道。
大牙上下扫了我一眼,反问我道:“你不也和它交过手吗?这还用问?”
我冷笑了一声,告诉大牙,当初他在水下昏了之后,可是柳叶把他救上来的!据柳叶说她用匕首在水下刺伤了那条怪鱼!可是就我们俩大老爷们和那条大鱼在岸上相斗都很难占到便宜,她一个姑娘在水下却很容易地就击退了那只凶狠的怪鱼,不可疑吗?
就我们俩这身水性,竞速游泳,估计不行,但是在这水泡子里弊气潜泳,一般人我还真不服。不过当初在水底下,很明显,柳叶高出我俩不是一点半点。她说她从小就学游泳,是小时候练出来的,我觉得不太可信。
大牙的嘴越张越大,一脸的惊愕,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那表情就像吃屎似的一样难看。
半晌我们都没有吱声,屋子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我俩“怦怦”的心跳声。
我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这些事要是不细想也就罢了,仔细一寻思,值得怀疑的地方其实远不止这些。不说别的,就拿这次说事儿,我们从发现地洞到进到洞下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要不是她通风报信,还有谁能知道呢?
大牙长叹了一口气:“唉!如果背后捣鬼的真是柳叶,实在是难以接受。不过,来亮,我可得提醒你,这事咱俩现在也只是怀疑,谨慎可以,千万别对人家表露出来,万一要是误会柳叶了,人也就得罪透了。那姑娘要是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啊!”
这个我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我真的误会了柳叶,冤枉了她,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别看柳叶什么事都嘻嘻哈哈、大大方方的,但是柳叶对感情似乎极为敏感,也极为脆弱。
平时好几次闲聊时,每当说到她的家庭或是朋友时,她都是很婉转地岔开了话题,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她的家人或是朋友的事。只是听她说了一次她的那枚戒指是她母亲给她的,别的关于她家里的事儿,她一概只字不提。
有时我和大牙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她在旁边总是听得很入神,一脸的向往,但是却从来不说她小时候的事,也不知道她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家庭,她的童年又是什么样的童年。
大牙琢磨了一会儿后,有了主意,冲我说道:“来亮,要不这样吧,明天你唱红脸,我唱白脸,这恶人的勾当我来干,大不了我得罪她,咱也有个缓和余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把她冤枉了,大不了她对我有意见,你俩该咋地还咋地,我又不和她过一辈子!”
我冲大牙“呸”了一口:“你别整事,说着说着还整上一辈子了,你就知道人家能和我过一辈子?我以前也不是没和你说过,像她这种女人,当朋友最好,要是做老婆,就咱这粗人,根本就过不了人家那种高品质的幸福生活。人家是块玉,咱可不是匠人,接受了这种人,就是接受了一定的高度,你以为那是啥好日啊?”
大牙把嘴撇得跟瓢似的哼了一声:“你可拉倒吧,装啥犊子啊,水仙不开花,你装啥大瓣蒜啊?鲜活漂亮的大姑娘摆在你面前,你不动心?你真以为你是柳下惠啊,别整得自己多高深似的,我跟你说,结婚这回事,根本没有什么门当户对,两个人要是都咬文嚼字的,那根本过不了日子。”
我见大牙越说越来劲儿了,赶紧冲大牙摆了摆手,示意他打住,可别再往下扯了,说着说着咋说到结婚上来了,还是把眼前的事给整明白吧!
大牙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冲我摆了摆手,建议我还是暗中观察观察再说吧,这事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最好别轻举妄动,以免伤了和气。这种事就像往木头板子上钉钉子,钉上去容易,拔出来难,就算拔出来,钉子眼是弄不没的,到时候更尴尬。
第二天早晨,一阵敲门声把我和大牙给吵醒了。
勉强睁开眼睛,晃晃悠悠地拉开门,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大亮了,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叶。
看我和大牙睡眼惺忪、眼珠通红的样子,柳叶明显有些疑惑。前前后后地打量了我们一圈,问我们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睡了一夜还这么没精打采的,眼珠熬得比兔子还红。
我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哑着嗓子说:“连憋屈带窝火的,哪有心情睡觉,就跟躺在刀刃上差不多,那心得多大才能睡着啊。”
柳叶愣了一下,脸色刷地一变,盯着我问道:“胡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话里有话啊?”
我也没想到柳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眨巴两下眼睛,苦笑道:“什么话里有话啊?我说话办事可从来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有啥就说啥,大萝卜就酒,嘎嘣脆。”
大牙眼见情势有些不对,在柳叶背后冲我不停地挤鼓眼睛,往前跨了一步,就把我挤到了他的身后。然后冲柳叶笑道:“妹子,大清早的别和他犯这口舌,他那是睡毛愣了,还说梦话呢!用不着理他,走,走,走,咱出去吃饭去!”说完,大牙手一伸,拉着柳叶就出了门,临出门还冲我偷偷地使了个眼色。
我站在屋里反省了一下,也没有觉得刚才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按说平时柳叶也不会这么敏感,挑我的小字眼。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火气怎么这么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心里没鬼,也犯不上和我急啊?
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了,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到现在还水米没进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洗了把脸,简单地拾掇了一下,顺手带上门,便跟了出去。
桌子就放在院子里,这个时间,别的游客早都吃过早餐,趁着凉快出去游玩了。偌大的院子,五六张桌子,也只有我们三个人还在吃早餐。这里的早餐很简单,就是二米粥、小咸菜,还有些馒头、花卷。
从我从屋里出来到桌子前坐下,柳叶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我,看样子好像真的生气了。
我讪讪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端起碗,抓过一个馒头,闷着头,“哧溜、哧溜”的喝起粥来。
这顿饭吃得很压抑,大牙刚开始还不停地说东道西的,不过根本就没有人响应,很快就冷了场。最后索性谁也不吱声了,都闷头喝着粥。
吃过饭后,大牙抬头左看看柳叶,右看看我,然后故意咳嗽了一声,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哼唧了半天,看了看大牙,余光又偷偷地瞥了一眼柳叶,一想到最近的这些事,
柳叶脸色突然一沉,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儿,瞪着我正言厉色地说道:“胡哥,你不用这么含沙射影地说话。我知道你怀疑我,不过我问心无愧。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吧,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日后好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又不怕泄密的,可以随时再来问我。”说完话后,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后一扭身,转身就回了屋。
大牙在旁边看得直咧嘴,见柳叶回到了屋里,用手不停地冲我指指点点:“我说来亮啊,你还真是头猪啊?还愣啥玩意儿啊,快去追啊!”
我看了一眼柳叶的房门,又看了看大牙,心里也是一肚子火,冲大牙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要是心里没鬼,干啥这么大反应,我又没有说什么,是她自己硬往自己身上扯。爱走就走,甭理她,少了一个臭鸡子,还做不了糟子糕了!”
大牙张着大嘴,冲我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你就是瘦驴拉硬屎,穷装个屁啊!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说完这话句,晃了晃脑袋,奔着柳叶的房间走了过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还没等拉门呢,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柳叶提着一只旅行包,看了一眼大牙,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往车前走去。
大牙故意装傻,冲柳叶嘿嘿一笑:“妹子,这是去哪儿啊,咋不叫哥一声呢。”
柳叶扫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大牙,让大牙也不用装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再到北京,记得给她打电话。说完后,拎着包就要拉车门。大牙赶紧追上了一步,挡在柳叶面前,拉住了柳叶:“妹子,其实来亮也是心里憋屈,要说谁碰上这事谁心里能不窝火?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你这么一走,算怎么回事啊?”
柳叶摇了摇头:“这件事也不能怪他,算起来,我的确也是外人。出了这事,怀疑我是理所当然的。我心里也有些疑问,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梳理梳理,反正现在这事到了这个地步差不多也结束了,就当是回家散散心吧。”
大牙手背在身后不住地冲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劝劝,说点软话。
我这时也清醒了一些,觉得一声不吭就任由柳叶这么走了,于情于理也都说不过去,显得有些太小家子气了。虽然我并不是故意用话敲打柳叶,但是也的确有些欠考虑,并不能全怪柳叶。我站起来迎了上去,冲柳叶歉意地笑了笑,劝她先别走了,这边的事反正也差不多了,要是想散散心,不如就在这里玩两天,然后再一起回北京,也好有个伴。
没想到柳叶的性子还真犟,任凭我俩好话说了三千六,她还是坚持要回去,说啥也不继续留在这儿了。
我见柳叶主意已定,很难更改了,叹了口气,只好顺手接过柳叶手里的包,把车门拉开,帮她把包放到了后座上,然后冲柳叶伸出了一只手,祝她一路顺风。
柳叶盯着我伸出的手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和我握了握手。
汽车发动后,很快地消失在了视野中。
就在柳叶上车的一刹那,我看见柳叶的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只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看在眼里,我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管怎么说,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生死与共,突然就这么走了,总是有些伤感,不是滋味。
大牙看了看我,也没吱声,仰天长叹了一声,这才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苦笑了一声,告诉大牙,这件事暂时先告一段落,至于能不能找到解除魑诅的方法,我也不知道,咱哥俩听天由命得了。我也想过了,早死晚死都得死,往开了想,死了起码咱俩也是个伴,也就不寂寞了。
大牙直摇头,嘴撇得都快到后脑勺了:“你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可不和你做伴!算命的说过,我能活到八十多呢,是铁树开花的命,越老越富贵,要死你自己去死,可别拖上我!”
我懒得和他掰扯,冲他摆了摆手,让他也别说这些闲话了。珠子的事情到了现在是越来越复杂了,漩涡也越来越大了。如果不及时抽身,恐怕连小命都有些难保了,我甚至有些担心,还没等巫诅发作被咒死,倒是先被那幕后的黑手给收拾了。就我们这样经常在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真要是死了,估计十年八年的都不会被人发现,死了也是白死,想想还真有些后怕。
柳叶这一走,我俩心情多少也受些影响,也不着急回家。大牙提议不如趁着这段空闲四处走走,就当散散心,等过了这阵风之后再说。把这里的费用结清之后,我俩这才意识到已经没有专车的待遇了,只好步行到长堤南岸,找了辆出租车。
天空很清澈,特别干净,没有一点杂质,满眼都是湛蓝或是蔚蓝的颜色。
山峰的后面,阳光就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在一些较低的山峦上,随着起伏的山势,山体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金光闪闪,在眼前不停地跳跃。
倚在座椅的靠背上,盯着窗户,心里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些倦了,不知不觉中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