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太过瘦小,被撞的向后踉跄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她在一旁有些无助,只得叫人同她一起将昏迷的阑夜就近带到一家客栈。
她让伙计替阑夜更换了身上的湿衣,又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姜黎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算上今日,也只见了三面的男人擦拭额头,就算是晕倒,阑夜那双剑眉也是紧紧皱着。
待到阑夜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屋里的烛光散发着微弱的亮光,窗户关得很严实,屋内有一股姜汤味,他睁开双眼,看见靠在床榻一侧的姜黎,她闭着双眼睡得正香。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灯火中投射下荫翳的剪影,她的嘴唇抿着,鼻尖红通通的。阑夜想伸手触摸她的脸颊,指尖刚要碰到姜黎时,又迅速地收了回来,他永远记得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个奴隶,而姜黎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身份尊贵。
云泥之别,他怎么配去触碰她。
当姜黎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空空如也,阑夜不知所终,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给她留下,只有蜡烛的火光在闪烁,顿时她火冒三丈,明明白天还救了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姜黎气得把被子往床头上一甩,“混蛋”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可见她此刻到底有多生气!
她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渐渐变得迷茫,其实阑夜的性格一直都这么冷淡,因为天生的自卑让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也偶尔会跟人交流,但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沉默寡言。
即便是姜黎在一旁聒噪絮叨,阑夜也基本上全是公式化的回答。
“我好歹也是恩人,有这么对恩人的吗?”
彼时陆府内灯火通明,大周当朝首辅陆元亨与同僚刚回来,官服还未脱下,就被自己的女儿陆阮阮一把保住了胳膊,陆阮阮今日穿了一身淡橘色衣衫,娇滴滴的在陆元亨的身上蹭了蹭。
陆元亨知道每每女儿有事求他时,都是这样温软的样子,陆阮阮也是京都城内出了名的美人,她松开陆元亨后,从袖子中拿出平阳世子送给姜黎的那块玉佩,在陆元亨面前晃了晃。
“这是?”陆元亨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看这个眼熟吗?是不是平阳世子平日里从不离身的那块?”她一脸得意的笑着问她爹。
陆元亨接过她手里的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块玉佩通体明亮,是块极其难遇的好玉,在玉佩底部,刻着平阳世子的字:清远。雕刻痕迹有些年头,确实不假。
“不知吾儿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还是给人还回去的好。”陆元亨笑呵呵的说着。
陆阮阮一听,嘟起嘴巴,假装不悦地说道:“哼,爹爹,难道就不能是平阳世子赠与我的吗?”此话一出,陆元亨倒是眯起了眼,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不知她何时和平阳世子有了交际,又回想起前些日子,长公主叫他问话,特意问阮阮如今年芳几何,可有婚配,莫不是平阳世子心悦自家小女,告诉了长公主,两家想结亲。
想到此处,陆元亨心中颇为惊喜,那平阳世子才貌双全,平时又是个温文有礼的公子,是个良配,更何况,儿女婚姻,父母之命,二人有心,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能与宗室永结同好,也是陆府光耀门楣的一件事。
“爹爹心里有数了,你真是比你那不争气,只知道每日逗鸟听曲的哥哥好太多了,陆斟呢?今日从一早就没见过他。”
“他?估计又去哪家勾栏里找姑娘了吧。”陆阮阮一脸鄙夷的回应,陆家的未来定是指望不上她这位没出息的兄长了,还是得靠她,好在陆阮阮还有个幼弟,年仅七岁,很是上进。
这边姜黎刚回到府上,就看见自己的大哥回来了,她即刻跑过去,因为白天淋雨,现在姜黎有点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见姜渊,也是二话不说跳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搂住姜渊的脖子,让他背着自己。
“哎呀……你慢点儿!”姜渊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女孩子啊?还跟小时候那么野蛮。”
“我哪里野蛮啦?”姜黎抱住姜渊的脖颈,“我只是想让哥哥背嘛。”
“好好好,哥哥背你。”姜渊把姜黎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怎么又淋雨啦?”
“没事儿,嘿嘿,我见着今儿的天气不错,已是立夏,心里高兴,所以在街上淋了点雨。”姜黎大大咧咧的笑着,说完就从姜渊身上下来了。
姜渊看着眼前还是从前那副纯真模样的妹妹,脸上不禁有一丝担忧,不日她就要嫁去突厥,她从小到大只在这京都城内调皮捣蛋,从没出过远门,更别说一下要为人妻,家人都不能在身边,一定要吃不少苦。
见哥哥面色有些凝重,姜黎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哥,怎么了你?”
姜渊深吸一口气,有些沉重的跟她说:“过几日,突厥的使团就要进京面圣,向我们下聘,顺便还要见一下你,我就是这次负责接待使团的人。”
听到此话,姜黎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她有些委屈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声音中似乎还有些哭腔。
姜渊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因为他知道,如今圣上还未婚配的女儿只有一个,嘉禾公主是先皇后所出,圣上最是宠爱,根本不可能让她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而宗室里面,年龄正好的就只有姜黎一人。
他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试图给她一点安慰,显然没什么用,姜黎垂头丧气的推开姜渊,提着裙子跑回了闺房。
彼时已经是初夏,雨停了之后的天空格外高,月色悬挂,蝉鸣声入耳,吵得姜黎心情烦躁,她一把推开门,对着外面撒火:“叫什么叫!”随即又把门关上,坐在桌子旁生闷气。
半晌后她又抬起头望向窗外,目光幽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她的命运竟然被一纸诏令决定了去向,心中满是不甘,难过上头姜黎一拳砸在桌子上,倒是把进来送饭的小枝吓了一跳。
既然不能改变圣上的意思,那么只能改变突厥使团的想法,姜黎想着,只要让他们自己退婚,那再好不过了,这样谁也怨不得她。
想通这些,姜黎心里舒服很多,就算自己因为名声太臭嫁不出去,跟平阳世子再也无缘,那也好过去突厥,起码她依旧是自由自在的,随后她叫来小枝替她打水沐浴更衣。
夜渐浓,月华如水,至于怎么做呢?姜黎要好好想想,免得给爹爹和大哥招来祸端。
翌日清晨,姜黎一早就醒来,头痛欲裂的感觉袭来,鼻子似乎还有些不通气,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很多办法,直到天快亮了,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昨日淋雨着凉的事情,导致现在生病。
小枝一进来就看见卧床的姜黎,顶着一对黑眼圈,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昨日真的不该陪阑夜那小子淋雨,结果那小子还偷偷跑了。
行,反正他的刀还在姜黎手上,等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让他不打招呼。
此时陆阮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拿起一旁的新买的眉笔轻轻描了起来,她嘴角扬着,嘴里哼着轻巧的小曲,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今日是十五,每月十五,长公主都会进宫去拜见太后,与她一同礼佛吃斋,而陆元亨一大早也入宫了,陆阮阮描好眉,挑了一支镶嵌着红珊瑚的簪子带上,起身看了看时辰,满意的笑了。
“吉祥,备马车,我要去安平王府。”她要去看看姜黎,看看这位一起跟她长大的小郡主。
陆阮阮同陆斟兄妹二人,从小和姜黎是在一个夫子那里学习,小时候的姜黎极度顽皮,上课从来不听话,睡觉爬树掏鸟窝,原本三人关系不错。
十岁那年,姜黎说看到夫子在屋里藏了宝贝,要寻宝,偷偷带着二人去夫子房间,陆阮阮胆子小,不敢进去,就只好在门口为陆斟和姜黎望风,谁知没多久夫子就赶来了,陆阮阮不敢叫他们二人,跑到一旁躲了起来,夫子把正在翻东西的二人抓了个正着。
那一年科举试题被泄露,姜黎和陆斟翻箱倒柜打开的东西正是试题,二人一同被逐出书院,姜黎被安平王揍了一顿,关禁闭,那段时间正好是王妃刚去世没多久的日子。
姜黎一个人在紧锁的房间内,度过了痛苦又孤独的一个月,从那之后三人翻脸,陆斟失去了读书的机会,被陆元亨罚跪,因此也恨上了姜黎,怪她出馊主意。
姜黎怪陆阮阮只顾自己跑,是个胆小鬼,开始事事欺负陆阮阮,小时候陆阮阮有些胖,她就天天叫陆阮阮小胖妞,事后也被安平王狠狠教训了一顿,叫她不许随意批判别人外貌。
姜黎觉得陆阮阮爱告状,更烦她了,在旁人看来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三人却因此决裂。
刚过午时,陆阮阮从马车里出来,找人通报后她迈着自信的步伐向里走去。
躺在床上还未梳妆的姜黎吸了一下鼻子,不悦地说:“她来做什么?”声音也有些干哑,小枝摇了摇头,随后姜黎爬起来,对小枝说:“让她先等着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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