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快一点儿了!”
“为什么?”
“有人进去了!”
“谁?进去了哪里?”
“乌金贝隆,有人正在接近它,这是不可以的!只要有心不纯洁的人接近,它就会消失。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可现在天黑了!”
“没关系!”
“根本看不清路!”
“没关系!”
“大家都累了,需要休息!”
“没关系!”
楚风听到那张小嘴里再次吐出“没关系”三个字以后,气得一跺脚。罢了罢了,既然他一个小孩子都能坚持,大家就努把力,连夜上山好了。
好在希林也还能坚持,炳布和那位中年喇嘛更是没有二话。尽管天色已晚,大家也没有停下来在山脚下宿营,而是连夜爬上了奎克乌苏冰达坂,接近那极度像魔幻电影中场景的一片区域。
今夜虽不是满月,月光却十分明亮。它柔柔地照在那似林非林的沙岩“石林”身上,使本来就有些魔幻色彩的“石林”显得更加有魔力。
这些沙岩石林在山下远眺时像一片浓密的石头森林,走近了才发觉,它根本就不是林。有的沙岩看着像一个个中世纪身穿全副盔甲的武士,有的则像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野兽,还有的,则宛如一座座欧洲中世纪庄重威严的古城堡。楚风他们正面对着一座最大的“古城堡”而去。
越往上走,楚风就越心惊,这里已经接近石林区域。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前方不远处那些阴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像手持刀枪剑戟的中世纪武士。除此之外,左右两边的山坡、石崖上,处处可见黝黑的洞穴、石窟。那里头时不时传来一些声响,不知是什么样的野兽的藏身之处。
楚风暗自计算,自己这里一行五人,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兽群攻击,除了那两位喇嘛之外,其他三人的武力值都不小。尤其是希林,别看他小,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还真是他们面对狼群活命的保障。
想到这里,楚风看了看希林背在右后背的箭筒,那里边除了希林家祖传的十二根银箭之外,还有他平时拿来练手的普通木箭数十根,箭头却是铁的。在希林平时勤快的打磨下,此时锋利的箭头在银色的月光下发出寒冷的光芒。楚风悄悄把插在绑腿上的匕首取出,握在手里,看着前方不慌不忙只顾提腿前行的两位喇嘛,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这里的动物都很善良!”小喇嘛似乎后脑勺上也长了一双眼睛。他突然开口,打破了这月夜的寂静。
“哦——”楚风虽然觉得这小喇嘛神神秘秘的,人小,似乎本事倒不小,可他从未有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习惯。尽管听了此话他有些微的放松,可右手握着的匕首并没有插回原处。
小喇嘛似乎也知道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往心里去,不以为然地笑笑。停了一停,等一直在他身后的中年喇嘛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中年喇嘛连连点头,错身上前带路,而他则等着楚风上来,与其并行。
“你是否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他的双眸亮如天上之星,说话时还微微瞥了一眼楚风的右手。
“没有,我只是习惯自己的事情靠自己解决……”楚风有些不习惯这样直来直往的对话,说着,心中又有些气:就算我不相信你又怎么啦?我跟你很熟么?想当年与胖子那也是生死与共的过命交情,结果又怎样?他不觉得对刚见过两面的人就可以推心置腹是一件正常的事。
“你被朋友伤害过,因此不太敢相信人!”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小喇嘛以一种洞察人心的睿智面对他。
“即便没有承受过信任危机的人,也恐怕很难在才见过两面的人面前轻易敞开心扉!”楚风不知怎的,有些看那张得意洋洋的小脸不顺眼。
“呵呵,你说得没错!如今世界,人与人之间淡漠、猜疑、提防,已经很少有人能轻易相信陌生人,更不要说会随意出手帮助陌生人。人类的灵魂已经堕落到了一个令人可怕的地步!即便佛祖重生,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拯救。更为可怕的是,那些堕落的灵魂丝毫不觉得自己需要拯救。”小喇嘛说着说着,垂下眼帘,长而翘的睫毛随着他的呼气微微抖动。
楚风本来想出言反击,可看到他这么一副模样,不知怎的,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他想了想,也是,这孩子还真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如今的世界正处于一切追求物质的时代,倒真是没人再关心灵魂如何。当然,这个灵魂并不是自己曾经感受到的“灵魂出窍”的那个灵魂,而是指人的精神需求,或者说是包括“良心”在内的人的内心世界。
“你说得对!当撒谎、欺骗成为司空见惯,信任危机将席卷人类社会!而且,除此之外,如今的社会道德感缺失得很厉害,这使得人们越加不敢轻易相信他人,甚至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楚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表示赞同。他虽然对这个一路上颇多神异之处的小喇嘛有些戒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聪慧和睿智,看问题确实一针见血。他说的拯救灵魂,应该更贴切地是说要拯救这整个社会的道德感缺失,可惜,此症似乎已成了社会的“癌症”,长此以往,前景确实很可怕。
“人类灵魂需要救赎,可惜,有太多人并不清楚这一点!”小喇嘛这话说得很有神棍气息。可楚风还在想着社会上一系列信任感缺失的事情,比如见了老人摔倒不敢扶、怕被讹诈等等,感叹于这些荒谬却真实的事件所折射的人性丑恶,竟第一次没有反感他的宗教式宣讲。
“你、你的年纪真是与你的思想不相符!”良久,楚风才冒出这么一句。
“早说了,我是转世活佛!”小喇嘛这一句倒显出一丝小孩子的脾气来。
“真有转世这种事?啊,对不起!不是我不相信,实在是、实在是,这太不符合科学精神了!”楚风说到一半,见小喇嘛瞪着眼怒气腾腾看着自己,竟有些结巴起来。
听了他的话,那孩子竟然把嘴一撇,很是不屑地说:“别拿你们所谓的科学来说事,你们那所谓的科学,就一定是正确的吗?”说完,又似乎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看着楚风,脸上表情绝谈不上好看,“你、你、你,现在还用你们所谓的科学眼光来看问题吗?你想害死我们大家?!”
与此同时,在昏暗的地底,同样响起这么一句话:“科学?科学就是个屁!”
说话这么嚣张的,除了那个一直装谦谦君子的唐昧还有哪个?!在他对面,桑布满脸无奈。
话说当时桑布见唐昧居然一把抓过凌宁,拖着她一起以自由落体运动的姿势跳入那个大洞之中,他不是不着急的。但他对唐昧此人多少有几分了解,觉得他不像是单纯想害人的。因为先前并没有打算带凌宁下去,所以她身上没有任何装备,桑布只好耽搁几分钟,让人取来另一套装备,自己背着,学着威廉的样子,一步一步斜走下来。结果,刚到那个深入地下一百多米的平台,就见威廉和唐昧都在那儿等着自己,唯有凌宁似乎被吓晕了,被唐昧扔在一旁地上。
他忍不住委婉地抱怨了几句,他不好说唐昧那样往下跳简直是个疯子,只是提到他这样的下落很不科学,会碰到哪里等等。可唐昧一到地下,就似乎变了一个人,直接顶了他一句“科学是个屁”。桑布忙着收拾上头解下扔下来的绳索,一时也不好与他计较。
此时,截水时间早就到了,在桑布向上喊了话之后,上边人就把绳索解了扔下,然后很快上边就被盖住。不知道他们及时退到岸边了没有?桑布一边想一边将绳头收起,准备系在这平台的某处,自己几人还得继续往下。
威廉不知道上边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叫唐昧的要抱着凌宁一起下来。但凌宁好歹是他的同门,再说这几个月的相处,两人关系也不坏,因此就一直在旁边忙乎要把她救醒。
这个小平台似乎是洞中镶嵌的一处巨石,石头露出洞壁有一米半左右,站上三个人一点儿也不嫌挤。只不过再加一个躺倒的凌宁和一大堆绳索时,唐昧的落脚之处就不得不接近石台的边缘。
“咦!”本来为了省电,桑布一到就跟他们说好每次只开一个人的矿灯照明,等下到底部再依情况而定。这时,不知道唐昧发现了什么,他猛地一下打开了自己头上的矿灯,照得这石台上如同白昼。
“这里竟然是人工造的,有意思,真有意思!”唐昧顺着石台与洞壁的边缘看了看,忽然笑了!
“人工建造?”桑布骇然,他往下看看,深不见底;往上看看,一百多米的顶上如今已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洞口的痕迹;再看看对面平滑的洞壁。如果这是一个人工工程的话,这个工程量得有多大?
他并没有去质疑唐昧的话,只是自己也开了矿灯在边缘接口处看了看。良久,才将系好一头的绳索往下扔:“人工的也罢,天然的也好,反正现在咱们是回不去了,只有继续往下。”
凌宁适时醒来,她迷糊了一阵,才想起刚才的事。出乎其他人意料,她并没有大喊大叫地找唐昧算账,而是迅速地穿戴上桑布帮她背下来的装备,紧随其他人身后,拽着绳索往下。整个过程中,除了不知道怎样使用的东西她讨教了桑布一番之外,竟没有片言只语提到刚才的事,更别提向唐昧或者桑布讨要说法了。
下到第二个平台,似乎比地面到第一个平台的距离远了些。桑布估计,差不多有一百五十米左右,好在绳索还够长。到第三个、第四个平台的距离,似乎又稍稍长了些,至少达到一百八十米。桑布心中暗暗担心,如果这些平台与平台间的距离是递增的,那么不知道再往下绳索还够不够长。
好在到达第五个平台之后,平台间的距离似乎不再增加,一直是两百米左右,绳索长度差不多刚好够。一直下到第十个平台,距离依然是相等的,桑布才稍稍放下了自己的担心。
“呼——好累!我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它别是传说中的无底洞吧?”威廉这回在最后一个,他的脚一踏上石台,就忍不住嚷嚷。四人已经进入这个洞中一天一夜了。洞中无日月,好在手表都还正常走着,只得以手表上的时间作息。吃的是桑布提前准备的压缩干粮,味道绝不可能称好,但要在这地底坚持三个月,没有别的任何东西能代替它。
人在黑暗中本来就容易冒出许多强烈到负面的情绪,何况这四人还是在向地底的无边黑暗前行?威廉最沉不住气,首先开始抱怨。
“不是无底洞,是幽冥之都!”唐昧闲闲地插话。
“什么是幽冥之都?”或许是黑暗中人更容易寂寞和恐惧的缘故,自从下来以后,桑布、威廉和唐昧三人的话都多起来,而且互相之间有聊没聊都要说几句,纯粹就是想听听别人的声音。
“据《博物志》记载,昆仑山北,地转下三千六百里,有八玄幽都。是人死后灵魂去的地方,也就是地狱!”唐昧这时候并不鄙视威廉的无知,他巴不得威廉多问他一些东西,好令他有机会显摆自己的博学。
“啊,不是说中国的地狱叫酆都城,在四川么?”威廉看了看脚底无尽的黑暗,想到一些关于地狱的传说,觉得自己身上汗毛都奓起来了。
“那是后来的传说了,在中国远古神话里,地狱在昆仑山北!”唐昧似乎有意想吓吓威廉。
“不对啊,昆仑山离这里好远的。这里是天山,准确地说是西天山。怎么可能有什么幽冥之都?”威廉还不笨。
“神话中的昆仑山都是指的古昆仑,不是今天那条昆仑山脉。”唐昧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他似乎对当老师没了兴趣,“古昆仑的地望一直没有人能说清楚,有人说是今天的祁连山、天山、喀喇昆仑山,甚至有人说青城山、泰山、玉皇顶等等。既然天山也有可能,为什么咱们不能在这里碰到幽冥之都?除了那传说中的地方,你有见过这么深的地洞吗?”
“那是没有!”威廉很诚实,但下一刻他就叫起来,“三、三千六百里深,这、这不是有一千八百公里?那不是到地幔中去了吗?这、这从科学的角度说不通啊!”
“狗屁的科学!”唐昧再度破功,情绪激动,“科学就是科学家手里的骰子,他们想怎么掷就怎么掷!你要是还带着满脑子所谓的‘科学’思维,在这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先说好,等会儿可别连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