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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人来自哪里?他们是怎样到达被后人发现的地方的呢?经过漫长的等待,答案终于出现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在科学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新闻媒体也开始了新一轮追踪报道的狂潮。亨特的解释看起来很完整,并且与现有的数据也非常吻合。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寥寥无几,因为实在没有多少反对和质疑的空间了。

对于亨特来说,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全世界各个领域的科学家们会继续进行跨学科协作。尽管还有大量工作需要展开,很多细节需要落实,但联合国太空军团的任务已经完成,将会正式退出这个项目。眼看查理项目已经到了尾声,而伽星人项目才刚刚开始。虽然还没收到地球发来的正式指令,不过亨特预计柯德维尔必然会有所动作。现在是时候把注意力从月球人那里转到伽星人身上了,而亨特正好就在木卫三,柯德维尔那家伙又怎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呢?换句话说,他可能还要在这里忙一段时间才能登上返回地球的飞船。

在太空军团公布这一临时结论的几个星期后,驻扎木卫三的航通部科学家在坑口基地的军官餐厅里举行了庆功晚宴,庆祝此行的主要任务圆满结束。最后一道菜上过之后,大家开始抽烟喝酒——啤酒、白兰地、陈年波特……各种好酒应有尽有。在觥筹交错之间,长夜充满了温馨和暖意。聊天的人们三五成群,或站或坐,有的围着餐桌,有的则站在吧台边。亨特和一帮物理学家在吧台附近谈论关于伽星人飞船场驱动器的新消息;他们身后另一伙人在争论一个全球性的政府有没有可能在二十年内成立。全场只有一个人表现反常——丹切克。他整晚都很安静,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你想想,维克多,这东西可以做成星际战争中的终极大杀器呢!”一位物理学家说道,“它的原理跟这艘飞船的驱动器一样,只是威力大很多,能产生更强烈、更局部化的效果。它能够制造一个可持续的黑洞,就算制造黑洞的设备被这个黑洞吞噬了,黑洞本身也不会湮灭。你想想,这是人造黑洞啊!你只需要把这个设备安装在一枚合适的导弹上,看哪颗星球不顺眼就往那儿发射一枚,它就会一直深入核心,最后把整颗星球都吞没——关键是,这完全没办法阻止。”

亨特看起来很感兴趣,“你的意思是,这种武器是可行的?”

“理论上是。”

“天哪!这样子把整颗星球吞掉,需要多长时间呢?”

“这个嘛,我们还在研究,目前还不知道答案。其实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你想想,同样的方法能够毁灭一颗恒星吗?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否定这种可能性。这种武器——一个能摧毁整个恒星系统的黑洞炸弹!跟它相比,我们研发的那些核武器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亨特刚要开口回答,却被大厅中心传出的一个声音打断了——那个声音很洪亮,硬是把嘈杂的人声都压了下去。喊话的是这次晚宴的特别嘉宾,坑口基地的指挥官休·米尔斯上尉。

“各位请注意,”他大声说道,“请听我说几句。”所有人都转脸看着他,大厅里很快安静下来。指挥官往四周扫了一眼,确认每个人都在看着自己,“今晚各位邀请我来参加这个庆功会,庆祝各位的辛勤努力终于获得圆满成功。像这么有挑战性、这么惊世骇俗、这么有成就感的任务,人的一生可能只会遇上一次吧。在这个过程中,各位必须克服各种困难,还要处理各种各样的矛盾和争端。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各位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在这里恭喜各位!”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吧台上方的挂钟,“已经午夜了,我觉得是时候敬一位仁兄一杯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我知道正是因为他才有了今天这个项目。”他举起酒杯,“敬查理!”

“敬查理!”人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等等!”

大厅后面有人大喝一声,语气坚定而果断。众人回头看时都吃了一惊:原来是丹切克。

“等等!”教授重复道,“我们还不能敬他。”

他的态度没有丝毫犹豫和歉意——很显然,他这样做并非出于一时冲动,而是仔细思量过的。

“有什么问题吗,克里斯?”亨特一边问,一边从吧台走开。

“恐怕我们的任务还没结束呢。”

“此话怎讲?”

“查理的谜团,其实还有下文。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提出来,是因为我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而我们现在得出的这些推论,背后其实还暗示了一件事,这件事甚至比过去几周内的发现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大厅里的欢庆气氛瞬间烟消云散,众人又恢复了工作和治学时的严谨态度。丹切克缓缓走到大厅中心,在一张座椅后面停下来,双手扶着椅背。他低头凝视桌面许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起头来。

“查理——以及他的月球人同胞们——还有一个疑团未解,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提及。这个疑团其实很简单:他们太像人类了。”

大厅里有些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有些人则转头对身边的人耸了耸肩。不过,所有人的目光最后还是回到了丹切克那里。

“我们先简要复述一下进化论的一些基本原则。”他说道,“不同种类的动物是怎样出现的呢?我们知道,一个物种的多样性是由基因突变造成的;而基因突变则是在多个因素共同作用下发生的。按照遗传学的基本原理,在一个自由混合与杂交繁殖的群体当中,任何新出现的特性都会被稀释,并在短短几代之后彻底消失。然而……”教授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严肃,“当一个群体被划分成几个互相隔绝、彼此间不能交叉繁殖的小群体时——比如说,地理上的隔绝,行为模式差异造成的隔绝,交配时机的季节性差异造成的隔绝——杂交繁殖导致的稀释作用就不会发生。要是在一个隔离的小群体当中出现一个新特性的话,这一特性被限制在这个小群体里,反而会因此得到加强。就这样,新特性一代代遗传下来,这个小群体与当初被隔离开的其他群体之间的分歧也会越来越大。最后,一个新的物种就这样产生了。隔离导致分歧,这条原则是整个进化论的基石之一。要是我们追溯地球上所有物种的起源,必然会发现在过去某段时间里,某种机制导致某个单一物种的几个变体彼此隔绝。比如说,澳大利亚特有的动物和南非特有的动物,它们显示了在完全隔绝的状态下,分歧现象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发生。

“好了,现在言归正传。在月球人这件事情上,我们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一个说法:在过去两千五百万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两个源自地球的动物群体在两个完全隔绝的环境里——一个在地球,另一个在慧神星——各自进化。而身为一个生物学家,我完全同意我刚才说的那个‘隔离导致分歧’的原则,所以我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这两个群体之间必然会产生分歧。这个结论当然也包括两颗星球上的灵长类动物。”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目光在各位同事脸上扫视着,给大家时间思考,等待大家做出反应。终于,大厅后面有人回应了。

“对,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人说道,“可是为什么非要钻这个牛角尖呢?现在明摆着他们之间不存在分歧,但你非要说他们应该存在分歧,这样说有意义吗?”

丹切克咧嘴一笑,“你凭什么说他们没有分歧呢?”他反问道。

那人挥舞着双臂说道:“就凭我这两只大眼睛啊!我亲眼看见他们没有分歧嘛!”

“你具体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人类,看到了月球人,他们是一样的,所以说没有分歧。”

“他们真的没有分歧吗?”丹切克的声音就像鞭子抽打着空气,“会不会其实是你跟在座各位一样,都在无意中做了一个假设?我们把事实都摆出来复盘一遍,纯粹从客观角度去分析一下,如何?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做任何假设——不管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只把我们之前观察到的现象一条一条地列出来,看看它们跟我们已经建立的理论体系是否吻合。

“第一,这两个群体在过去是完全隔离的。这是事实。

“第二,到了两千五百万年后的今天,我们观察到两种不同的个体:我们和月球人。这是事实。

“第三,我们和月球人是一模一样的。这也是事实。

“好了,既然我们接受了‘隔离导致分歧’的原则,那么必然会得出什么结论呢?各位扪心自问——假设某位科学家什么资料也没有,只有上述这几个事实,这位科学家会推导出什么理论呢?”

丹切克站在众人面前,抿着嘴唇,以脚跟为支点前后晃动着身体。大厅笼罩在一片死寂当中,几秒钟后,教授自己打破了沉默——他竟然吹起了口哨,虽然五音不全,却也不影响他自娱自乐的雅兴。

“天哪!”发出一声惊叹的正是亨特。他站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丹切克,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错愕,“他们不可能是被隔离的两个群体……”终于,他继续往下说道,语速很慢,还断断续续的,“他们肯定是来自同一个……”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没了。

丹切克点了点头,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我的话,维克多听懂了。”然后他开始向众人解释道,“各位看到了,从我刚才列举的几点推导出来的唯一符合逻辑的结论就是:如果我们观察到两个相同的个体,那么他们必然来自同一个孤立的小群体。换句话说,如果有两条彼此独立的进化线,那么两个相同的个体只能属于同一条进化线!”

“你怎能这样说呢,克里斯?”有人依然坚持着,“我们明明知道他们来自两条不同的进化线。”

“你怎么知道?”丹切克低声说道。

“这个……我知道月球人来自慧神星,那条进化线是完全孤立的……”

“同意。”

“……我也知道人类来自地球,我们这条进化线也是独立的。”

“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好似一声枪响,回荡在大厅里。

“这个……”说话的人打了一个无助的手势,“这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呢?这……这不明摆着吗?”

“没错!”丹切克又咧开嘴笑起来,“你和在座各位一样,其实都是在假设!这是你从小到大被灌输的结果,而人类有史以来就是这样假设的。这样想其实是很自然的,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理由去怀疑其真实性。”丹切克挺直身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厅内众人,“现在各位大概都明白我的观点了。没错,我要说的是,根据我们检验过的证据看来,人类根本就不是在地球进化的——人类其实是在慧神星进化的!”

“啊?克里斯,你说真……”

“越说越离谱了……”

丹切克毫不退缩地继续往下讲道:“因为如果我们接受‘隔离导致分歧’的话,那么人类和月球人就只能是在同一个地方进化的;而我们早就知道,月球人的进化地正是慧神星!”

这时候,大厅里响起一阵兴奋的低语,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反对的声音。

“我要说的是,查理并不是人类的远亲——他就是我们的直系祖先!”丹切克不等人们反驳,继续用斩钉截铁的语调往下说道,“而且我能向各位解释一下我们现代人类的起源,相信这个说法能跟上述推论完全吻合。”他说完这句话后,大厅里猛然安静下来。丹切克默默地注视着各位同事,看了几秒钟才继续说下去。当他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静了一些,也显得更加客观了。

“根据查理生前最后几天的记录,我们知道在大战过后,月球上还有一些幸存的月球人,而查理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自己没有撑很久,可是我们能推断,当时还有其他像他描述的那种小团队分散在月球各处,都在挣扎求存。陨石风暴发生后,在月球背面的人当然都无一幸免。可是有些人——比如说查理他们——在慧神星爆炸时,正好在月球正面,就避开了最猛烈的几次轰炸。过了很久,月球终于在地球轨道上安顿下来,逐渐开始围绕地球转动。一些幸存者仰望天空,发现了悬在他们头上的这个新世界。当时应该还有能正常运行的飞船,也许是一艘、两艘或者好几艘。眼看家园已经灰飞烟灭了,于是他们踏上了这条唯一的出路,孤注一掷,向地球飞去。这是一条不归路,因为就算他们想回头,也已经无家可归了。

“我们的结论只有一个:他们成功了。当他们走出飞船时,眼前是冰河期的蛮荒景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许永远无从得知。不过可以推测的是,幸存者们一代代在生死边缘挣扎,他们本来掌握的知识和技能也逐渐流失。在接下来的四万年里,他们为了生存而努力奋斗,逐渐迷失了自我,终于退化回野蛮人的原始状态。可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但存活了下来,而且经历了一系列离合聚散,终于开枝散叶,开创了一个欣欣向荣的时代。今时今日,如同他们当年主宰了慧神星,他们的后代——你、我,还有人类的全体成员——也成了地球的主人。”

众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语气颇为凝重:“克里斯,我们暂且假设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有一个问题我还是想不通。要是我们和月球人都来自慧神星的那条进化线,那么另一条进化线又如何呢?他们一直在地球上进化,后来怎样了?”

“问得好!”丹切克点头表示赞许,“我们从地球上的化石记录可以得知,在伽星人来访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人猿在朝着人类进化的大致方向上继续前进。我们通过化石记录可以一直追溯到五万年前,也就是我们现在讨论的这个时间节点。当时,地球上处于进化顶峰的是尼安德特人——各位应该知道,尼安德特人直到现在依然是一个未解之谜。他们不仅强壮、坚韧,而且在智力上全面碾压之前和同时代的其他物种。由于他们适应并且熬过了冰河期的艰苦岁月,所以我们都认为他们会在残酷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个时代的地球主宰。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因为在四万到五万年前,他们突然神秘地灭绝了。现在看来,他们显然是遇上了一个远比自己先进的对手,最终在竞争中落败。而这个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对手,也是科学上的另一个未解之谜——他们就是智人,也就是我们的祖先!”

丹切克端详着眼前一张张脸上的表情,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们此刻的猜想。

“现在,我们当然知道了他们的来龙去脉;可是在以前的研究当中,智人确实是不知从哪里就突然冒出来的。地球上没有清晰的化石记录能够把智人与早期地球上的猿-人进化链联系起来,现在我们知道其原因了——智人根本就不是在地球上进化而成的。而且我们也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冷酷无情地把尼安德特人赶尽杀绝了。月球人都是在慧神星的战争文化中千锤百炼的勇士,那些可怜的原始人又怎能跟这么先进的一个种族竞争呢?”

丹切克停顿了片刻,目光在一张张脸上缓缓扫过。只见每个人都目光呆滞,如同脑袋挨了几记重拳,都被打蒙了一般。

“我刚才也说了,这个结论纯粹是我根据之前观察到的现象,按照逻辑链推导出来的,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去支持它。可是我坚信这些证据是存在的。他们从月球到地球这最后一程所用的宇宙飞船肯定还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也许是埋在海床的淤泥下,也许是埋在某一片沙漠的深处。而且来到地球的是月球人文明的最后一点残余,他们携带的人造器械和设备肯定也有残留下来的。这些遗物到底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呢?我们只能凭空猜测了。我个人判断,最有可能在中东地区、地中海东部地区,或者是北非的东部地区。而且我有十足的把握——总有一天,那些证据会重现世间,证明我说的这一切都是正确的。”

教授绕到桌子另一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大厅里的沉默逐渐淹没在一阵阵越来越响的说话声中,人们本来都在全神贯注地聆听,就像雕像似的一动不动;而此刻,这些雕像接二连三地活过来了。丹切克长长地喝了一口,默默地站在那里盯着手中的玻璃杯。然后,他又转头看着大厅里的众人。

“很多我们一直以来想当然的事情,现在突然变得脉络清晰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他身上,“不知各位有没有偶尔静下心来想一想,人类为什么跟地球上其他动物差别那么大?我也知道,我们有诸如脑部更大、双手更灵巧等优势,可我想在这里指出的是另外一个特性。大部分动物在陷入绝境时都会向命运屈服,最终落得个一命呜呼的下场。而人类呢?人类从来不知屈服为何物,他们总能鼓起勇气,不折不挠地抗争下去。论顽强和固执,他们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当生存受到威胁时,无论对手如何,他们都会不顾一切地向其发起攻击,地球上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狠角色。凭着这种精神,人类扫清了前方的一切障碍,成了地球上一切猛兽的主人。他们还驯服了风云雷电和山川潮汐,甚至把太阳的能源也收为己用。人类的固执帮助他们征服了海洋和天空,现在又开启了挑战宇宙的征程。虽然人类历史上有过血腥暴力的黑暗时期,不过如果人的天性没有这种狠劲的话,就只会像流落荒野的家畜般无助。”

这时候,丹切克用挑战的目光扫过大厅,“所以,人类这种与地球物种平静安逸的进化模式格格不入的狠劲,又到底是从何而来呢?我们现在看到答案了:那是来自隔绝在慧神星上的灵长类动物在进化过程中的某次基因突变。这种性状被一代一代地遗传下来,终于成了这个物种的特征。事实证明,在生死存亡的斗争当中,这种狠劲可以说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人类依靠它把所有竞争对手都消灭得干干净净。它在人类内心深处产生一种强烈的推动力,结果就是,当地球上的同时代远亲还在玩儿石块的时候,慧神星上的月球人已经开起了宇宙飞船!

“时至今日,我们依然能在人类身上看到这种强大的动力。宇宙把一个又一个的挑战砸到人类头上,而人类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从这种基因首次出现在慧神星一直到现在,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它的力量也许因为稀释而变弱了。因此,我们好几次站在了自我毁灭的悬崖边上,不过还好最后都能及时回头,没有重蹈覆辙。当年月球人为什么没有寻求合作,而是不顾一切地往下跳呢?也许是因为他们天生的暴力倾向使他们没有能力想出一个彼此间通力合作的解决方案吧。

“不过,这就是进化改变物种的一个典型过程。自然选择的力量总是会对新出现的突变基因进行扭曲和塑造,最后保留最有利于整个物种延续下去的那个变体。造就了月球人那股狠劲的基因突变过于极端,所以最终也导致了他们的毁灭。其后发生的基因稀释,正是进化对物种进行改良的方式。而改良的结果就是,人类这个物种具有了更良好、更稳定的心理素质。因此,我们能够在前人倒下的地方重新站起来,并且屹立至今!”

说到这里,丹切克停下来把手中的可乐一饮而尽。大厅里的众人依然保持着呆若木鸡的雕像姿态。

“当年的月球人肯定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出色种族。”他说道,“尤其是注定成为地球人先驱的那一小批月球人。他们经历了一场我们无法想象的杀戮,目睹了自己的世界以及自己熟悉的一切在头顶的天空里炸毁。而接下来,他们被遗弃在一片没有空气和水,只有强烈辐射的荒芜沙漠当中。最后,慧神星的数十亿吨碎片从空中当头砸下来,破灭了他们的一切希望,摧毁了他们取得的所有成就,也使他们伤亡惨重。

“轰炸过后,少数幸存者回到地面上。他们知道,一旦供给耗尽、设备失灵,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们无路可去,纵有逃生的计划,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是他们并没有屈服,因为天生就不懂得屈服。在艰难维系了好几个月后,他们肯定是在阴差阳错之下,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小批幸存的月球人站在月球的荒野当中,仰望着天上那个闪闪发亮的新世界;在他们看来,不但方圆四周没有一个活物,甚至全宇宙仿佛也只剩下了他们几个——各位能想象他们当时的心情吗?他们是得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踏上那条不归路,冲向一个未知的世界呢?我们可以试着去想象,却永远无法真切体会到他们的感受。无论如何,他们揪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踏上了征途的最后一程。

“不过,这仅仅是他们艰苦旅程的开始罢了。当他们走出飞船,踏进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充满了激烈竞争和灭绝危机的地方。在这个地球史上最严酷的时期,大自然用强硬的手段左右着万物的命运。凶暴的猛兽在四处横行;月球来临导致引力突变,随之而来的是混乱动荡的气候;而且他们可能感染了未知的疾病,伤亡惨重。虽然他们过往的经验在这个环境中完全派不上用场,可是这些人一如既往地拒绝投降,并努力去适应新世界的生存方式。他们学习通过陷阱和狩猎去觅食,用大棒和长矛去战斗;又学会了躲避风霜雨雪,懂得了解读大自然的暗语。来地球时心里珍藏的那一点火光引领着他们逃出了灭绝的边缘,如今又再次变得明亮起来。终于,这点火光燃成了熊熊烈焰,就像当年覆盖慧神星一样,席卷了整个地球。地球上的生物从没遇到过这么恐怖、这么强大的对手。可怜的尼安德特人半点机会也没有——从月球人踏上地球土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走向灭绝。

“最终结果如何,各位看看四周就知道了。跟五万年前的月球人一样,今天的我们无可置辩地成了太阳系的主人,而且已经蓄势待发,即将进入恒星际航行的大时代。”

丹切克小心翼翼地把玻璃杯搁在桌面上,然后缓缓地走到大厅中央,用沉稳的目光与每个人对视着。最后,他总结道:“所以说,各位,这亿万星宿已经交由我们来继承。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冲向宇宙,领取属于我们的日月星辰。我们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今天,我们能在恒星之间闯荡;明天,我们就能在星系之间翱翔。宇宙中能够阻止我们的力量——绝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