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边坚决否认。”贵船在紧急召开的理事会上拼命辩解道。
“听说是什么意思啊?”死缠烂打的人是理事驹形,“贵船老师您难道没有确认过吗?”
“我得知情况后立刻询问了日本克莱恩。”
贵船的额头上已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向佐山制作所以及椎名社长发出制造委托的是日本克莱恩,所以……”
“我想问老师一个问题,您没有做出伪造数据的指示吧?事态若发展下去,很可能引来这样的猜疑啊。”
“不,我绝不可能做那种事。”
贵船此时已五脏俱焚。
他想靠这个人工心脏登上世界医疗领域的最前端。如今临床试验重新开始,又能向实用化迈进一步——结果他刚刚放下心来,就爆出了这么大的丑闻。
“我听说,这个人工心脏的主意本来就不是贵船老师您自己想出来的啊。”
驹形的话让贵船惊得绷紧了身体。他听谁说的?贵船看了一眼凝视着自己的驹形,但对方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线索。
“我听说这个人工心脏的基本创意和设计都是一村老师搞的,对吧?内部一直有传闻说您把学生的主意抢过来当成自己的功劳。您说句老实话,事实究竟是怎样的?”
“不,绝对没有那种事。一村君只是按照我的指导,展开了人工心脏的研究。”
贵船忙着解释,趁空瞥了一眼坐在圆桌斜右侧的医院院长永野。只见他看着桌上的资料,听着贵船的辩解,一脸令人憎恨的默然表情。
“言归正传。这个告发给本校带来了重大影响,贵船老师,您对此应该有足够的认识吧?”
“是的,当然。”贵船沮丧地说。
在这个会议刚开场时,顾问律师国井就说过,报道中提到的死者家属可能会追诉赔偿。
“你现在还能断言那次事件只是意外吗?”
理事长谷原博隆的话听起来既像提问,也像非难。
“当时没想到竟然有伪造数据这种事。”贵船感到胃里一阵绞痛,“若是使用了不合标准的零部件,那也无法排除机械故障的可能性。”
“这么一来你之前的判断也就没有说服力了吧,不能将这一切归结为卷田医生的责任了吧?”谷原翻着资料说,“连调查都不做就下定论,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谷原疲惫地叹了口气,转向旁边的顾问律师,又问:“是不是应该组建一个校内调查委员会?”
“当然。最好由第三方专家来组成。”一头银发的国井说,“要带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去做,不然更有可能遭到大众的批判。”
会议室内回荡起沉重的叹息声。
接纳第三方,对医院这个组织来说可谓屈辱。而造成屈辱的原因就是贵船。
“非常抱歉。”
贵船低下头,但心中翻滚的并非反省,而是满满的后悔。
紧急理事会过后,贵船的骂声传到了房间外。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激动地站起来,怒视着眼前的两个人。
“真是太对不起了。”
久坂双手撑在桌子上,整个身子都伏了下去。同样在旁边低头谢罪的白发高个子男人,是日本克莱恩的社长铃木健士郎。
“竟然闹出伪造数据这种事来,日本克莱恩要负所有责任!这么一搞,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实在是对不起。”这次开口道歉的人是铃木,“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也是晴天霹雳,实在是无颜面对。昨天那个报道一出来,公司就组建了调查委员会,目前正在积极调查事情经过。”
“久坂,”贵船愤怒地对缩在铃木旁边的久坂直呼其名,“你真的不知道吗?要是你早就知道,现在就老实说出来。”
“怎、怎么可能。”久坂惊恐地瞪大眼睛,用力摇头,“我们也是受害者啊。老师,这是真的。”
贵船凝视着久坂,仿佛要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可是片刻之后,那张宛如阿修罗的凶狠面相就变成白板一块,如同丢了魂,连感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贵船颓然倒在椅子上,像断了线的木偶,呆滞地瘫在那里。
愤怒与绝望,焦躁与羞耻——感情的怒涛在胸中翻涌,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精力。
“那个,老师……”铃木诚惶诚恐地说,“这次的事情不能怪老师,老师您只是善意的第三方,此事完完全全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会想办法弥补,所以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没有回答。贵船一动不动。
当两人脸上显露出困惑之色时,贵船猛地瞪大了赤红的眼睛,露出了阴惨的笑容。
“说得倒好听。世界上到处都有这种人,明明闹出了无可挽回的事,明明已经无计可施,还要夸下海口说会想办法。只有像你们这种毫无紧张感的人,才会被这种话哄骗。我们医生啊,一旦失败,就是死人的大事,人死了还能活过来吗?给你一点时间,你能让死人活过来吗?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让死去的那个叫小西悟的患者活过来啊!”
他突然很亢奋,最后那句话已近乎号叫。贵船头发凌乱、唾沫横飞,仿佛换上了第二人格。
“如果你们有那个本事,就把我的升迁之路再铺回去啊。如果你们能把打碎的玻璃恢复原状,那就试试啊。”
一通泄愤过后,贵船就再也没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