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是一场不幸的事故。”贵船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卷田赶到时,患者已大出血,虽然进行了紧急手术,可切开胸腔时情况已无法挽回。
原因是非专业医师在进行初步应对时出现失误。按摩心脏的压力导致人工心脏“核心”破损,而作出该指示的医生并不知道患者接受了人工心脏移植。
“虽然是患者病情突然变化,但没有作出初期应对指示,卷田,这是你的责任。”
被贵船这么说,卷田只能咬着嘴唇不说话。
“患者家属提出了查明原因的要求,我们是否应该切实应对?”事务长枡田实略显为难地说。由于医院内等级森严,事务人员的地位极端低下,因此这算是顶着绝对不可以向医生提意见的风潮进行的发言。
“家属那边就说虽然这次的急救措施不能算最佳,但考虑到患者患有重度心脏衰竭,就算进行了最佳的急救措施,结果也是一样的。当然,这跟‘核心’没有任何关系。”
贵船如此断言,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枡田说:“这些就由卷田君负责对患者家属说明。”
“那边提了很多要求,还要我们在医院内成立调查委员会。”
可能患者家属非常难缠,枡田又说了一句。
“就说已经调查过了,未发现疑似医院医疗过错的迹象。”
贵船如此断言后又看了一眼紧急召集过来的所有人,仿佛在问有没有反对意见。
这个决定只是为患者死亡的现实补充一个理由,事实上无论怎么做,死去的人都不会活过来,所以现场气氛十分沉重。
卷田坐在会议桌一角,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是你的责任。这句话重重地压在他心底,激起了许多记忆的碎片。
患者确实是重症心脏衰竭,也确实时刻处在死亡边缘。
但即便如此,让缺乏经验的医生为其进行心脏按摩,这无论怎么想也是不能轻易原谅的。
没有预想到特殊情况就给出指示,这是纯粹的借口,是把这起致死事故的责任推到自己头上的说辞。
在场的人虽然都不说,可这起事故应该还有一个应该检讨的地方吧。
那就是“核心”是否出了故障。
进入临床阶段的人工心脏的运作数据由第三方评估机构进行客观监控。
贵船已经向PMDA提出申请,声明这次的事故是院方的初期应对失误造成的器械破损,希望能将其从判断“核心”性能的数据中剔除。他的申请应该会得到批准。
“喂,卷田君。”会议后,贵船一脸愠怒地把卷田叫住了,“你应该知道,这是宝贵的第一号临床患者。”
他的手指戳到卷田胸前,故意嘲讽地骂道:“你那种随随便便的应对给我们所有人都添麻烦了。你的做法根本就是乱来,根本没资格当一名让患者寄托性命的医生。今后你要注意了,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听见没有!真是的,太扯淡了。”
所有人都远远地看着贵船责骂卷田。
“真是对不起。”
顶着众人的视线,卷田只能低头认错。这句话也意味着他一个人承担了这件事的所有责任。
目送贵船离开后,卷田才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研究室,此时枡田追了上来。
“卷田医生——医生您会跟患者家属说明情况的吧?”
“嗯,当然。”
枡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卷田则感到一块大石沉在心底。确认患者去世时他已经跟家属交谈过了——三十六岁的妻子以及今年刚七岁的女儿,患者双亲也都还健在。目前对医院的应对方法提出质疑的人,是曾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患者父亲。
“他们今天下午两点会过来。”
“知道了。”
不管怎么解释,对方一定都不会接受的。卷田心中虽然充满无力感,但还是只能这样应允。就算对方不愿理解,他也只能耐心地反复阐述医院的说法。要一直坚持到对方消气为止。
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愤怒膨胀起来。
为什么要怪我啊。
被贵船当着整个医疗对策小组成员的面痛骂,这让自尊心极强的卷田无论如何都难以原谅。
功劳全是他的,出事了就把责任推给下属。一旦变为他的障碍,就一脚踹掉——像一村那样。
这回,贵船打算拿我当弃子了吧。
总有一天,他也会把我一脚踹开。
“我跟一村可不一样。别以为我会乖乖被你踹走。”
卷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然后他拨打了名片上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