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三点，在亚洲医科大学内的会议室，日本克莱恩举办了一次碰头会。
出席者共十一人，日本克莱恩派来了久坂和藤堂，大学代表是贵船教授和卷田英介副教授，尖端医疗研究所则来了七名参与人工心脏研发的研究员。
这是每月一次的例会，主要用于公布这一个月的实验数据，并展开探讨。这个会议将决定研发团队的共识和方向性，当前的主要课题是如何将已经推进到猪、羊等动物实验阶段的人工心脏“核心”进一步带到临床试验阶段。
“那个，我能说句话吗？”
一轮验证基本结束，日本克莱恩指出几个研发问题后，真野请求发言。
“上次被指出存在稳定性问题的阀门，我听说发给佃制作所的样品委托被撤回了，请问是怎么回事？”
“核心”最大的卖点就在于体积小。不是完全植入体内，而是置于体外、通过导管与人体相连进行血液循环的人工心脏，其体积越大，就会给患者的日常生活带来越多不方便。
初期人工心脏的体积堪比汽车蓄电池，而且会发出非常大的驱动声。随身携带很不方便不说，也使患者无法带着去欣赏电影或音乐会。最终结果就是导致患者的活动范围被缩小。
“核心”汇集了各种细节上的创意和日本精密机械技术的精华，以前所未有的小巧轻便和静音设计为特征。
然而，要实现这些性能可不容易。
首先，素材轻量化有可能会牺牲耐久性。而且人工心脏有一个绝对要求，那就是运作的稳定性。哪怕只是一次运作不良，就会闹出人命。
其中尤为困难的就是阀门。简单来说，它是发挥心脏瓣膜作用的核心零部件。
早在研发初期，日本克莱恩就放弃了自主生产，然而外包生产的样品一直存在问题，最后综合实际成绩和技术能力，他们决定找佃制作所生产样品——事情本应如此。
真野在得知日本克莱恩要把如此复杂的零部件交给佃制作所时，身为佃制作所以前的员工，他感到有些自豪。因此，昨天深夜江原给他打的电话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我们不做日本克莱恩的样品了，我觉得该跟你说一声。
江原说佃制作所无法接受设计变更，而那个所谓的设计变更，连真野也是头一次听说。
“很遗憾，那家公司太难对付了。”久坂推脱道。
“我听闻，贵公司委托制作的样品已经到了交货阶段，但事先没跟对方商量就变更了设计，这未免有点……”
“不就是外包商嘛。”藤堂哼笑一声，“又不是不给制作样品的钱，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听说如果只做样品，这就是个亏本订单，只有接到大货单才能把成本收回来。到头来会不会成了我们自说自话，把佃制作所耍得团团转。”
“喂，真野君……”研究所的吉田小声打断了下属，“外包这件事归日本克莱恩那边管，你不应该多嘴。”
“我知道不该多嘴，我只是想说，临时变更设计，还要强加于人，这样会找不到愿意接受订单的厂商啊。”
此时，藤堂冷冷地看着真野说：“我们另有外包商，您不必担心。”
“我们已经委托佐山制作所代替佃制作所生产样品和大货订单了。”久坂接过藤堂的话头，没有看向真野，而是对着贵船说，“这家公司由NASA出身的椎名直之领军，是一家技术型企业。无论技术能力还是社会评价，肯定都比佃制作所要高几个级别。”
“既然这么厉害的公司接单了，证明你们的委托方法没有问题，是那个佃什么的公司不行吧。”
贵船一句话就把真野的质疑给化解了。
“喂，日本克莱恩可是这个项目的出资人，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
会议结束后，一走出会议室吉田就一把抓住真野的手腕，压低声音训斥道。
“就算是出资人，他们的做法也太过分了。佃制作所抱着赔本的打算做了好几个月样品，他们却单方面变更设计，还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
“那又怎样？日本克莱恩就是那样的公司，可是人家有钱。”吉田说了一句让人绝望的话，“听好了，你可别给我惹事情。要是人家撤资，你打算怎么负责？”
真野一言不发。
医疗器械的研发，最不可或缺的就是资金。
从项目开启到获得厚生劳动省批准，中间随随便便就得花个五年十年，期间需要巨额资金来支撑。
拿人工心脏来举例，研发资金动辄超过十亿，仅靠大学的研发费用很难支撑，所以跟大企业合作是开发医疗器械的必要条件。
“我说你啊，要是真想在我们研究所干下去，就得学会察言观色，听见没？”
吉田说完就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开什么玩笑？！
真野心中冷哼一声，但也无计可施，心里的悔恨难以释怀，因为他给佃制作所添麻烦了。与此同时，他也对自己身处的这个组织心生厌恶。复杂的心情在真野胸中不断膨胀。
他感到未来一片黑暗。
真能在这个组织干到老吗？不，真的有待在这里的价值吗？
没过多久，懊恼的真野接到了北陆医科大学的一村隼人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