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涉及铎西泽,奥莉维亚身份特殊,一旦插手这件事,这场民间骚乱很可能会演变为一场严肃的外交问题。
更惶谈她自己如今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压根没那个余暇去为陌生人伸张正义。
“走吧。”
奥莉维亚压下帽子,沉声道:“不久后应该会有卫兵来处理这件事,至于爱尔麦蒂教会蒙受的损失,明天我会向父亲提出申请,让他以公爵府的名义向主教提供捐赠。”
“就这么走了吗?!”
玛丽莲震惊于奥莉维亚此刻的决绝,犹疑着不愿离开:“如果他们待会儿闯入教会怎么办,万一神父和修女们……”
“所以呢?”奥莉维亚抬眸看她:“是你去拦,还是我去拦?”
玛丽莲瑟缩不语。
“既然你说这间教会为三个村庄的孩子提供免费教育,那就应该让那三个村庄的村民为了自己的孩子拿起武器,把这些猖狂的异乡人赶出去。”
奥莉维亚冷眼看着围绕在教会周围,一边指指指点,一边畏惧上前的村民,嘴角满是讥嘲:“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今后失去这所学校就是他们活该。”
尽管很同情这家祸从天降的教会,可需要去处理这场“祸”的并不是她这个无关路人。
“我……我可以留下么……”
玛丽莲咬唇向奥莉维亚请求:“只用一晚上就好,等到卫兵过来,确定神父和修女们都安全,我就回去……”
“当然。”奥莉维亚痛快答应:“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玛丽莲用力点头。
“奥莉小姐……”
离开教会向马车走的路上,马丁一步三回头,担心的说:“把她单独留下真的没问题吗?”
奥莉维亚睨他一眼:“不如你也留下?”
马丁眼睛一亮:“可以吗?”
“可以啊。”奥莉维亚甜甜一笑:“你留下,我自己赶车回去。”
马丁光速道歉:“我错了,请允许我送您回去!”
收起笑容,奥莉维亚无奈叹气,心不在焉的登上马车,脑中正盘算着要怎样开口向公爵要钱,口鼻忽然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她脑中空白一瞬,下一秒马上抬脚,试图用跺脚声提示在外赶车的马丁。捂嘴的人却先一步猜到了她的意图,长腿一伸,将她整个人死死锁进怀抱里,丝毫动弹不得。
“抱歉,请您先安静一会儿。”
低沉冷静的男声中并没有威胁的意味,甚至还有点礼貌。
“贸然闯入您的马车十分抱歉,事出紧急,我需要暂时借用您的马车。”
奥莉维亚僵住:嗯?!这个声音?!
“一进王城我们就下车。”
我们?!哪个我们?我和你?还是说……
车里还有别人吗?!
为了不让奥莉维亚出声,男人手上用了十足的力气,奥莉维亚没一会儿就憋得不行,不停用手捶打他的胳膊。男人这才将手下挪,改为只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等下会松开手,如果您不同意帮这个忙,我会将您和车夫一起扔在路旁,自己赶车走。请选吧。”
奥莉维亚白眼几乎翻到天上:我还有得选吗?!
感觉到奥莉维亚点头,男人遵守诺言松开手和腿,将奥莉维亚从怀中放了出来,奥莉维亚没有挣扎,她平静到近乎异常,不仅自己起身去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甚至一言不发的摘下了帽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沃坦利先生。”
她冷眼看着对面满脸愕然的沃坦利,以及他身边那位紧紧裹着披风的老妇人,无甚起伏的说:“看来那位‘魔女’并不在爱尔麦蒂教会,而是已经搭上了我的顺风车啊。”
“奥莉维亚小姐……”
比起刚才被突然挟持的奥莉维亚,沃坦利这个挟持者看起来反而更加混乱,他近乎懊恼的低咒一声,低头向奥莉维亚道歉:“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您的马车。”
“不是马车归属的问题,是你劫车的做法很有问题。”
奥莉维亚皱眉,毫不客气的说:“你这是强行塞一个大麻烦给马车的主人,沃坦利先生,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好人。”
“不是您想的那样!”
前几天在公爵府还淡定寡言的沃坦利,此刻再也无法保持从容,他张口想要解释,旁边的老妇人却拽住他的袖子,瑟缩着在奥莉维亚面前跪下,卑微的乞求道:“尊贵的小姐,沃坦利会做出这种傻事都是因为我,请您不要揭发他,我们现在就下车,求您放过他……”
“爱玛!”
沃坦利伸手拉她,方才还沉稳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奥莉维亚满脸黑线:喂,我才是受害者好吗?为什么你们要搞得我像个坏人一样啊??
“我不会揭发他的。”
奥莉维亚疲惫扶额,无语的说:“您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谢谢……谢谢您的仁慈……”老妇人抱住奥莉维亚的手不住亲吻,披风的兜帽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奥莉维亚这才看清老妇人脸上可怖的伤痕和变形的苍白右眼。
“你……”
奥莉维亚被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磕磕巴巴的问:“你的脸……”
老妇人连忙将披风拉紧,刺猬般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等候发落的样子就像只早已经习惯被伤害的弱小动物。
“抱歉,我并不是嫌弃您。”奥莉维亚解释:“我只是担心您的伤……”
“伤并不是今天造成的。”
沃坦利扶着老妇人回到身边坐好,看向奥莉维亚的黝黑双眼中满是隐忍,他没敢和奥莉维亚对视太久,只一瞬就躲闪开,沉声道:“是之前在铎西泽受到的虐待,来到里格苏拉后已经好很多了。”
“这位……”奥莉维亚试探着问:“是你母亲么?”
“不。”裹在披风中的老妇人轻轻摇头,小声说:“我是他的乳母。”
乳母?奥莉维亚眉梢跳了跳:能请得起乳母的家庭可是非富即贵啊,莫非这位佣兵先生原本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嘛,也对,好歹是可攻略角色之一,怎么可能没有点与众不同的经历呢?
想通这一层,奥莉维亚索性不再纠结于眼前这二人的过去,她现在已经被迫成了贼船船长,眼前无非三个选择:要么把贼踢下船,得罪可攻略角色,从此背着旗提心吊胆生活;要么自己跳船,穿着高跟鞋从这里一路走回王城;要么自认倒霉,当一回冤大头把这两位天降客人送到目的地。
两权相害取其轻,怎么想都是后者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大不了被发现后装傻,说自己只是出于善心救了两个路人,完全不晓得这俩人是啥身份,想必卫兵也不会为难她。
“我只带你们进王城。”
奥莉维亚强调:“进城后马上下车,记住,之后你们的任何行动都和我没有关系。”
沃坦利这才将闪躲的目光重新移回奥莉维亚脸上,眼中的隐忍在听到她同意帮忙的那一刻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难以名状的热切。
这次躲开的人变成了奥莉维亚。
“我没看错。”沃坦利盯着她,向来严肃紧绷的脸上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您是位善良的女性。”
“你太抬举我了。”奥莉维亚哼笑两声,干巴巴的说:“我只是没得选。”
“您可以把我们丢下去。”沃坦利答。
“丢下去,然后放任你们去抢其他人的马车,让他们大晚上被丢在郊外吗?”奥莉维亚无语:“如果不是因为我曾经帮过你,你不好意动手,我现在八成已经在森林里月光漫步了。”
沃坦利沉默不语。
他的确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奥莉维亚的言语中满是警告的味道:“这次既不需要道谢也不需要谢礼。”
“是么?”
沃坦利全然没把这句警告听进去,反而十分笃定的说:“我会准备比那块石头更好的东西。”
“不需要。”奥莉维亚的眉毛几乎要拧成弹簧:“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我觉得您会需要。”沃坦利自信满满:“比如一位忠诚可靠的护卫。”
奥莉维亚:“……”
好家伙,这回不送石头直接送人了是吧?
“公爵府不缺护卫。”
奥莉维亚为自己倒了杯水,试图用冷水压制一下喉咙里快要喷发的火气,艰难维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修养:“更不养来路不明的人。”
“我不是来路不明的人。”沃坦利无比真诚。
“噗——”
刚倒进嘴里的水下一秒就被奥莉维亚全部喷了出来。
合着这个护卫原来是你自己吗?!
“沃坦利先生。”
奥莉维亚额上青筋暴起,她掏出手帕用力擦去嘴角的水渍,咬牙切齿近乎恼怒的说:“可能是我刚才说话太委婉,您没听懂我想表达什么,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今天之后,我不希望再和您有任何瓜葛,无论是石头还是护卫,我都不需要,一、点、也、不。如果您真的感念这份恩情,就应该尊重我的意愿,不是么?”
沃坦利眼中的热情黯淡了些,却完全没有要熄灭的趋势,他像个过分偏执的孩子,攥紧双手倔强的说:“但我需要你。”
“需要我?”奥莉维亚气笑,觉得眼前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的什么?地位?还是金钱?”
沃坦利并未回答。
“沃坦利。”
老妇人从披风中伸出手,轻轻搭在沃坦利几乎攥出血的拳头上,轻声说:“不要着急。”
沃坦利紧攥的拳头这才慢慢松开,他回握住老妇人,抬眸看向紧闭双眼已经不愿再与他交流的奥莉维亚,低喃:“没错,我一直很擅长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