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在诸事纷扰中,玉照宫大喜,徐婉仪与颖嫔都被诊出身孕,是难得的喜事,玄凌依例晋封徐婉仪为正四品容华。至于颖嫔,宫婢出身,总有个祖宗规矩在,便无了晋位,不过玄凌大肆赏赐不少,也算去了些许不能晋封的遗憾。

可是,即便宫内两位妃嫔有孕,太后病得迷迷糊糊,云薇大病初愈,也阻不了玄凌去往甘露寺的脚步,他先是让甘露寺为先皇做场法事,再以祈祷国运昌隆为由,几次出宫。

别说云薇这个早就知道内情的,就单论端贵妃这般聪慧,似乎心有所感,平日里看得和惠更紧了些,连淑妃都打趣她,哪哪都带着绾绾,跟眼珠子似的保护,带着怀淑这个同在端贵妃膝下承欢的妹妹,也更加粘人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盯着凌云峰的侍从来报,说那位似是有孕了,李长是京都、京郊的来回跑,悄悄请了太医院的温太医去。

等他们俩回宫的时候,李长满脸喜色,那便是凌云峰那位确定有孕了。李长冒了险,重新举荐那位,那位能重新得宠,他能得的好处自是不用再说。只是李长为何会突然想起那位呢,大周开国以来,就没有废妃回宫的例子,李长身为内廷总管,得到的好处数不胜数,怎么会轻易被那位打动?这一点可以细究。

而温太医却是面无表情,就有些奇怪了。即使那位是废妃,也只是目前,玄凌但凡上了心,就会把对方捧得高高的,因此废妃的身份没多久就能摇身一变成宠妃。作为宠妃的保胎太医,赏赐什么的不必说,更能在皇上面前得脸,再说以温太医的医术,那必然是安然无恙,怎么就一副不高兴的表情,非常奇怪。

当然,玄凌知道这件事后,自然是非常高兴,但碍着那位是废妃,只能暂时隐忍,等了两日,才找了个借口,又去凌云峰了。

云薇心里清楚,后宫四妃差一,夫人无有,三妃空二,那位离宫前是从二品昭媛,以玄凌的心性,多半会让那位以正二品妃位回宫。相信没多久,玄凌就会开口,让太后和自己同意这件事。

果然,过了三日,太后精神尚好,云薇服侍着太后喝药,玄凌亦在一旁,亲自用银箸夹了果脯给太后解苦。孙姑姑瞧着,笑道:“娘娘,您瞧这是不是寻常夫妇孝顺母亲的场面?”

太后瞧了瞧,也笑了,慢慢道:“难得皇帝闲暇,又逢皇后病愈,帝后齐聚颐宁宫,来孝顺哀家这个老婆子。”

“是朕不好,应该多来您这儿侍奉。”玄凌道。

“皇帝心细政务,是大周之福。”太后咳了咳,“有皇后替皇帝孝顺,时不时来哀家这儿,哀家心满意足了。”

众人说了一盏茶的家常话,说到孙儿孙女,一番和睦景象。太后终究是上了年纪,又缠绵病榻许久,很快就困倦了,玄凌借机说了凌云峰那位有孕的事情。

太后眼睛一睁,并不说话,原本温馨的气氛瞬间冷凝,好半晌没人说话。“原以为皇帝是来孝顺哀家的,没想到却是为了一个方外之人!”太后冷哼道。

玄凌满脸尴尬,还是云薇给解了围:“母后,事关皇嗣,皇上也是不想有人非议。”

太后淡淡道:“后宫之事,当然是皇后说了算,皇帝,你没和皇后商量吗?”

这话一出,玄凌更为尴尬。云薇心知肚明,玄凌是怕自己不答应,所以才来太后面前说,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低垂了眉眼,默默无言。

最终,玄凌还是开口道:“废妃回宫从无先例,此等大事,终究是要母后裁决才是。”

太后道:“皇帝倒是会拿哀家作伐,省了皇后被前朝那些个老顽固上书。”这番话,倒是在为玄凌开脱,是因为怕云薇同意后被臣子们言语攻击,才越过云薇请示太后的。

云薇暗暗腹诽,若不想自己被抨击,怎么就不管好他自己?可她也知道面前的母子想要自己给个台阶下,太后到底是护着儿子的,儿媳终究是外人,何况她又不姓朱。

于是,云薇道:“既然凌云峰那位有孕,当然不好让皇嗣在外头出世,定是要让她回宫安心养胎的。”她停了停,“不过,原先那位居住的衍庆宫年久失修,不知皇上是何想法?”

玄凌早就想好了:“重新整修即可,否则大兴土木,大费周章不说,也耗了国库。”

太后听了,舒心不少,只道:“别大张旗鼓就好,终究是破了例,低调行事为佳。其他的,皇帝就和皇后商量吧。”

玄凌应了,又说了些好话,见太后疲惫,就与云薇一起告退。

出了颐宁宫,玄凌看云薇冷淡神色,有些愧疚,要伸手去拉她,被云薇避开,她别过头问:“凌云峰那位有孕,皇上打算给予什么位份,好让她回宫?”

本来玄凌想说正二品妃位,但瞧着云薇的漠然,很是无措,纠结万分后,才道:“当初是嬛,甄氏,是犯了错,自请去甘露寺代发修行,看在龙胎的份上,朕打算让她以从二品九嫔之位回宫。”

云薇心知,玄凌一定答应了给甄氏正二品妃位,只不过现在面对自己心虚,徒然改口,若是她点头让甄氏册为从二品九嫔,等玄凌再去凌云峰,多半会和甄氏说是因为太后、皇后不同意给妃位,他煞费苦心拉扯许久,婆媳二人才给松口,却只能以九嫔之位重封。

她才不想因此树敌,纠结在争斗上,太浪费时间。且说甄氏突然改了性子,多半有猫腻,既有猫腻,那就不是不可解决的,云薇便道:“原先甄氏就为从二品昭媛,有孕晋位,依例升妃很正常。再者,为了皇上的名誉,不如对外说甄昭媛是自请出宫,为大周祈祷国运昌隆,为太后祈福凤体康健,虽没有名分,但也不算废黜,皇上觉得如何?”

“婉柔聪慧,出的主意从无差错,就如此办。”玄凌听完,很是高兴,又去拉云薇的手,这次云薇让他拉住,帝后二人漫步花园。

突然,云薇问:“皇上是不信臣妾?”

玄凌一愣,道:“朕当然信你,婉柔怎么这么说?”

“那皇上为何不把甄昭媛之事早早告诉臣妾?”云薇并不看玄凌。

玄凌踌躇,他当然是因为在母后与婉柔生病之时,又及六弟热孝,被李长说动,跑去甘露寺,在佛前与甄氏欢好,然后三番两次又去,自己也知道做得不对,故而心虚啦。

当然,皇帝怎么会有错,于是玄凌又责怪起李长的鼓动与甄氏的诱惑,这下热血上头的情状,如同被泼了冷水,慢慢恢复寻常了。

“朕,朕只是不想婉柔烦心。”玄凌停下脚步,含情脉脉地握着云薇的手,温柔地说着情话。

云薇投进玄凌的怀抱,听他鬼话连篇,被玄凌身形遮掩住的面容沉静如水,她已经不会再为他伤心难过了。自一开始,她就不该动心,明明知道自己是替身,却还是忍不住,果然是因为看得太少,才会被花言巧语迷惑……有道是事不过三,苏云薇不会再犯傻,劳心劳肺地付出了。

……

既然过了太后的明路,又有云薇替想的借口,第二日,玄凌就下旨,要整修衍庆宫。又以甄氏当年为大周祈祷国运昌隆,为太后祈福凤体康健,不顾一己之身,自请出宫清心修行,如今五年期满的借口,下了旨意,特地册封昭媛甄氏为莞妃,迎回宫中。且让甄昭媛从凌云峰搬回甘露寺,等衍庆宫修缮好了,再以妃位仪仗迎回。

云薇作为皇后,自是要夫唱妇随,便跟着玄凌赏赐了不少衣料、珠宝、药材等物给甄昭媛,还命甘露寺众尼要好好照顾甄昭媛,又特意支了个教引姑姑过去,让甄昭媛重新学习宫规,再次练习礼仪,以及为她讲解后宫局势。

旨意一出,顿时前朝后宫一片哗然,可如今玄凌威严俱甚,还特地找了个理由,堵住悠悠众口,臣子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犹如昔年先帝纳舒妃入宫一般。至于后宫,有云薇压着,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暗潮汹涌,只待莞妃回宫的那日。

不过,甄氏得的依旧是那个莞字,云薇心底的一丝防备也就放下了。宫里能称得上名门贵女的,也就剩下自己、端贵妃、淑妃和贤妃,玄凌皇权稳固,如今更偏爱寒门女子,即使再有皇子诞生,也碍不了泽儿与治儿。

即使甄昭媛能顺利生下皇子,她的娘家甄氏是铁板钉钉的罪臣,其父因与摆夷罪奴,良贱通婚,又生了子嗣被斩首,其母其妹三人被流放江州,其兄一家充军岭南。

当初甄父之事证据确凿,甄兄之事被管、倪二族诬陷,但由朱、胡、方三家共同定棺盖论,即使胡、方两家论罪,可太后还在,朱氏一族还在,便再无真相大白的那日。

再说,甄质成文武双全,的确有本事,可惜年少成名,招人嫉恨,还被其父拖累,且疏漏至亲,没防住其妹春心荡漾,向管氏透露家中私密,才落得这个下场。甄质成除非是有昔年定勋侯力挽狂澜、拯救大周的功勋,否则再难恢复往日的世家地位。

只是,甄昭媛既然有三分相似纯元皇后,那么她的母亲应该会更像,毕竟云薇作为皇后,要出席一些前朝宴席,以前是见过甄父的。每每甄父赴宴,都是孤身一人而来,不似其他官员携妻儿赴宴,故而因此猜测。

至于甄昭媛的两个妹妹,等甄昭媛回宫后,一家人或能团聚,若是出入宫廷,她也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