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什么?!”

三人皆是吃了一惊,皇后产期已近,怎么就突然从行宫赶回皇城了,难道是营寿宫的事情传了出去,可这今日的事情,皇后又是如何知道的?但是三人都来不及细想,连忙动身,前去接驾。

还没赶到承天门,四妃的仪驾就遇到了皇后的凤驾。

“娘娘,您怎么回宫了?”

云薇示意三人上车,辇车宽大,再来五六个人也无妨。“知道了些消息,坐不住,就回来了。”她停了停,迟疑地问,“皇上可还好?”

端贵妃、淑妃与贤妃互看几眼,都踌躇起来。最后,还是与云薇关系更好的贤妃开口道:“云薇,皇上他,恩,服用了,额,五食散,又喝了冷酒,以至于,呕血昏迷,不过葛太医说,仔细调养就好,你不要忧心。”她握着云薇的手,“现在你腹中的龙胎更为紧要。”

“……”云薇深吸一口气,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而玄凌不仅是难过美人关,更是难过宛宛关。说实话,她非常失望。玄凌身为皇帝,更应该以身作则,要至圣至明、贤名果决、法纪严肃,且节俭爱民,励精图治,而不是稍有成就,就得意忘形,开始放浪形骸,沉迷酒色,以至损伤身体。

贤妃却以为云薇在难过,有些着急,安慰她:“你不在宫中不太清楚,都是昌妃的疏忽,让宫里流进了此类禁药,使得婉贵嫔借机招徕恩宠,迷得皇上厮混至此……”

云薇摇摇头,道:“婉贵嫔入宫不到一年,根基不稳,又无身孕,怎么如此愚昧,用五食散这类禁药自损其身,多半是有人故意撺掇。”

淑妃道:“可如今婉贵嫔被太后娘娘下令缢杀,营寿宫的宫人发配暴室、浣衣局,已经无从探知。”

端贵妃却道:“娘娘如今回了宫,怕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端姐姐聪慧,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云薇一笑,“这两个人不安分,故意传播不实消息,弄得宫人们都有些惶恐不安,还在孩子们面前说三道四,我是忍不了,让人压去审问,这一审,就审出了蛛丝马迹,所以才启程回宫。”

“问出什么了?”贤妃问。

云薇叹口气道:“昌妃身边的人鼓动婉贵嫔,说等我回宫,她便没了立足之地,到时候依着她这般独占皇上,不懂雨露均沾的性子,墙倒众人推,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故而婉贵嫔着急到要拿药物固宠,希望皇上每日与她在一起,能赶紧生个小皇子。”

“果然是她。”端贵妃道,她对疑惑的淑妃与贤妃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淑妃道:“原来太后娘娘的旨意是为了保护六皇子与和睦帝姬。”她声音一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那么快就相通了其中关节。”

端贵妃和云薇说了太后的几道旨意,又道:“既然真宁长公主要回京,宫里的事情娘娘就先别急着整顿,腹中皇嗣要紧。”

贤妃附和道:“端姐姐说得没错,龙胎要紧,其他的俗事有我们来处理,反正昌妃已经被禁足,她想动也动不了。”

云薇点点头,道:“我自是会保重自己与腹中孩儿,不过姐姐们,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们,也许我会自顾不暇。”她抚着隆起的腹部,腹中的孩子踢了踢,回应了自己。

……

又过了几日,玄凌从虚弱眩晕中苏醒,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纯元皇后,下意识喊了句“宛宛”,却听一声咳嗽,“皇帝,醒了?”他才逐渐回了神,定睛一看,眼前人梳着家常的如意高髻,发间只簪了枚玉兰红珊瑚银簪,未戴其他饰品,可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女子未施粉黛,有些憔悴,身形微丰,腹部隆起,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婉柔”玄凌张了张嘴,轻轻唤着眼前人。

云薇微微一笑,接过身边人递给自己的药碗,“皇上终于醒了,臣妾也能放心。”她嗔了玄凌一眼,“皇上如此不慎重自己的龙体,可叫母后心急如焚,吃不好睡不好,皇上,您还不和母后道歉。”说着,往外一瞧。

玄凌转头去看,发现母后一脸病容,支着檀杖看自己,眼里满是忧愁,他突觉愧疚,开口道:“母后,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

“你啊。”太后本想着斥责儿子,但是看到儿子眼里满是红丝,非常憔悴的模样,又是不忍,只余一声叹息,“可把宫里的人都吓坏了。”

“是儿臣的错,儿臣再也不会如此了。”玄凌对太后保证再三,太后才真正松口气,起身要离开。走之前,太后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给玄凌温柔喂药的场景,皇帝先前那句“宛宛”,以及皇后面不改色的表情,她心里一叹,自己这个儿子,一味地去思念过去,却不懂珍惜眼前。

“皇上,趁药还温热,赶紧喝了吧,别失了药性。”云薇柔声道,一勺一勺喂给玄凌。末了,又拿了帕子,仔细地给玄凌擦嘴角。“要不要吃颗蜜饯,是臣妾在行宫和安妹妹一起做的。”

玄凌痴痴地看着温婉的女子,点点头,吃了甜甜的海棠果,问:“你怎么回京了?”

云薇又嗔了玄凌一眼,道:“还不是您不让人放心,宠人就宠着,何必去吃那个玩意,甚至损伤了身体。”

“……咳”玄凌很是尴尬,他勉强记得起晕倒之前的情况,也是昏了头,去吃五食散,还配着冷酒,双管齐下,可不得呕血晕厥吗?“婉,傅氏如何了?”

云薇一叹,低声道:“母后下令缢杀。”

玄凌有些失落,但没再说起傅氏,他只是一味的拉着云薇的手,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甚至言语中带着些许奇怪意味——若不是婉柔久久不在自己身边,他也不会去寻傅氏这种对诗词一窍不通的木头美人做宽慰。

“……”云薇维持住微笑,把听出玄凌言语中的意味,而产生的惊愕与失望深埋在心底,她装作在认真聆听,心中却涌起复杂的情感,来势汹汹,云薇非常想和玄凌争论一番,但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玄凌的性子她太清楚了,她必须永远温顺体贴、处事得体,偶尔来一些小性子增加情趣,还能在朝政上说上一二,做一个贤内助,才是玄凌心目中完美无瑕的皇后。

因为药效,玄凌没多久又昏睡过去。一旁的云薇,则是一边手拧着帷幕,一边低声呼唤映竹——“羊水破了,快准备,准备好产房……”

映竹一声短促的惊呼,看到床上正在昏睡的皇上,又连忙捂嘴,她低头看到云薇水蓝色的裙摆被血色浸湿,赶紧招呼宫人准备。云薇忍着疼痛,沙哑地挤出一句:“通知,通知贵妃她们,可以,可以开始,开始动手了。”

“是。”

……

“主子,您醒了?”蒙蒙大雾中,有人关怀地询问自己,声音很熟悉,云薇晕沉沉地想着,哦,应该是黄玉姑姑。

“……姑姑”云薇有些晕头转向,她感到了饥饿。不过很快,她就被人轻柔地扶起,躺在了柔软的靠枕上面。

“先喝点米油吧,小厨房熬了许久。”黄姑姑一边温声,一边给云薇一勺一勺地喂。

等吃完,云薇才勉强有了些力气,问:“是皇子还是帝姬?”

黄姑姑高兴道:“是位健康的小皇子。”她示意含笑把空碗拿走,再拿了手帕给云薇擦嘴角,“皇上很是高兴,若不是身体抱恙,就不会是奴婢在服侍主子了。太后娘娘也非常高兴,说让主子放心,小皇子在颐宁宫有孙姑姑她们照顾,况且南阳帝姬也在。”

云薇以为自己幻听了,她问:“我没听错吧,琛儿也在?”

黄姑姑道:“主子没听错,小主子因为担心您,所以日夜兼程赶回京,哪知遇上了昌妃安插在稳婆里的人手,当即绑了人,带去颐宁宫,求太后做主。”

“……”云薇感到略微的眩晕,这个小顽皮越发没了规矩,亏她再三叮嘱要女儿乖乖呆在行宫,还托付了陵容,没想到还是让琛儿跑回京,不巧的遇到妃嫔窥探凤位以至于谋害产妇性命的糟污事情。

不过云薇比起自己,她更关心女儿的安危,急忙问道:“琛儿一个人回来的?还是有人护送?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黄姑姑笑道:“小主子果决勇敢,就带了两个侍女骑马回来的,一切平安,回来的时候还在抱怨路不好走。”

云薇顿时松口气,摇摇头,她是管不住这个固执的小姑娘,不过果决也有果决的好处,而勇敢的性子,在姑娘间更是可贵。看来自己作为母亲,要重新改变教育女儿的方法,毕竟女儿一天比一天大,主意也是。

“昌妃如何了?”云薇问。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原本的计划是拜托四妃向太后揭发昌妃弄虚作假,用祥瑞玉璧欺骗皇上,甚至故意挑唆傅氏,给了对方方便路子,才使得五食散流进内宫,让皇上服下。

不过,云薇没想到太后已经下旨让昌妃禁闭清心,昌妃不想着把儿女要回来,反而还有胆子在稳婆里安插人手。当然,也有自己不谨慎的缘故,若不是回来的匆忙,怎会有此疏漏,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凡事再忙,也要多留心,多准备一手才是。想一想,自己平平安安生了孩子,昌妃被琛儿揪出纰漏,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云薇也算是另类的躺赢。

“太后懿旨,昌妃胡氏预害皇后,不能敬上恤下,使得阖宫怨怼,贬为嫔位,不得晋升,燕禧殿闭宫一年,不得任何人出入,以儆效尤。和睦帝姬交由庄和太妃抚养,五皇子则交由顺陈太妃抚养。懿旨一下,昌嫔闹着要寻太后辩解,搬了晋康翁主,甚至是舞阳大长公主出来,不过颐宁宫未曾回应,昌嫔过于激动,以至病症发作,一病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唐·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