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又说了一些家长里短,加上之前故意的胡说八道,不是,插科打诨,陵容的情绪不再低落,恰好黄姑姑过来说阁内已经整理好了,请几位主子去歇息,解一解舟车劳顿。于是各自散了,云薇也端了映竹递过来的安胎药,一口饮下,含了枚粽子糖解苦。

等睡了一觉起来,已是晚霞缭绕,房内点了十数盏琉璃灯,恍若天明。云薇这才有时间拆开玄凌给自己的书信,第一张纸,是在关怀她的身体是否安康,及腹中龙胎有没有调皮胡闹,并作开解心情的打油诗一首。

云薇看到这首诗,温柔地笑了起来,她继续往下看,信上说的是琛儿和泽儿不肯留在京都,要来陪她,玄凌特地嘱咐了别让两个孩子的功课落下。瑾儿和瑜儿过了明年三月的生辰,就满了五岁,也该开蒙习字,到时候他会送两个学识渊博的女官过来教导。

第二张纸,说涛儿生了病,庞德中要皇子静养,玄凌思来想去就把陵容与涛儿送来行宫,一是让涛儿好好养病,二是让他们母子陪伴她。又说陵容已经推了宫务,而胡昭仪已经生了皇子,母后打算等胡昭仪出了月子,就让胡昭仪升妃,方便协理六宫。至于小皇子的名字,礼部呈了几个名字,他圈了浩字。

“浩浩滔天,盛大也,好名字。”云薇喃喃自语,她下意识敲了敲桌子,想着静和的名字该取什么好?琛儿、泽儿几个都从予字,没什么好借鉴的。

淑和帝姬唤作静萱——静,恬淡、平和也,萱即萱草,又称作忘忧草,是寄寓淑和能长成温柔宁静、无忧无虑的女孩。母后一番的苦心,淑和正如期望那般成长。

温仪帝姬唤兰英——兰,香草也,古时常说香草美人。英,卓越也。若昭是希望温仪能长成才华出众的惊采美人。不过,云薇想起温仪越来越厉害的剑术,女孩英姿飒爽的形象挥之不去,她默然了几秒,这也算是另类的才华出众吧。

徽静唤作素盈——素,本色也。盈,可引申为圆满无缺。敦妃姐姐盼望徽静永远满足,不失本性,端庄正直,如节节高升的绿竹,傲骨永不弯折。

再想到和惠唤作绾绾,和睦唤作珍缡,无一不是蕴含了母亲浓烈的慈爱,云薇温婉一笑,她应该多想一些好名字,再把其中的含义一一列举,让静和的母亲慎贵嫔亲自挑选才是。当然,还有庆福的母亲颖嫔、安康的母亲黎婕妤及荣惠的母亲杨婕妤。

正在沉思,只见陵容娉婷而来,亲手端了杯常温的青梅汁过来,道:“姐姐,先喝一口青梅汁开开胃吧。”

云薇随手拿了镇纸压住书信,移到黄杨木桌边,轻声应道:“好。”她用温热的水洗净双手,再擦干,自己拿起那杯青梅汁,慢悠悠地喝了起来,酸甜可口,云薇不禁眯了眯眼,感叹自己难得的轻松时刻。

大家一起用了晚膳,予琛和予泽带着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正围在一起玩玉器所雕刻的数十件动物玩具,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你来我往,自得其乐。陵容则在一旁看护,顺手给云薇倒了杯蜜糖水。

云薇思绪万千,一连写下数十个名字,再一一作解。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头,她突然想起还没给玄凌回信,于是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叠澄心堂纸,抽了一张出来,认真书写,笔下的谐书端正,赏心悦目。

她回了自己在行宫一切安好,四个孩子都很听话,腹中胎儿乖巧,陵容与涛儿亦安好。另附了十数张写满的关于女孩的名字,可让慎贵嫔、颖嫔、黎婕妤和杨婕妤挑选。云薇又提议让颖嫔享正三品贵嫔的待遇;以及安康与荣惠的周岁宴将近,可晋黎婕妤和杨婕妤为贵嫔,与胡昭仪同日受封,再由端贵妃主持听训仪式。

……

时间慢慢过去,待京中再传来消息,竟是周芳仪难产,只余了小皇子。而金良媛与周芳仪同住翠微宫,见周芳仪如此,不免心慌过度,夜不能寐,以至早产血崩,留下了体弱的小帝姬。

玄凌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并斥责主动提议照顾周芳仪的昌妃。昌妃自是委屈万分,请示玄凌想要将功折过,把小皇子移到燕禧殿照拂。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宫里谁不知道昌妃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要握着两个皇子,用来冲击暂时留在行宫守孝的皇后的地位。而玄凌忌惮昌妃背后已经联合的三个世家,当然不会让昌妃有一个母族家世不错的养子,只是对于小皇子要交给谁抚养,他犹豫未决。

待云薇接到玄凌的书信,便仔细想了想后宫的局势——端贵妃是武将之女;淑妃抚养予漓;若昭有予澄;陵容在行宫不方便;慎贵嫔体虚;福贵嫔与怡贵嫔的孩子还小,且太过温和,无法和盛气凌人的昌妃对上。

主位以下,资历足的陈容华与康嫔德行不够,德行上佳的徐嫔资历浅,颖嫔宫女出身,梁贵人、韦贵人和余才人连嫔位都不是。

诶,数一数,后宫妃嫔里,除了她自己这个皇后,只剩下一十五人。再算一算乾元一朝,目前为止薨逝的后妃,也有二十多人——云薇只觉无力,近四十人,不到二十年的时光,折了大半,这样的消耗也太过可怖。

只是,云薇继续想也没有用了,最重要的还是活着的人,她叹口气,让绛桃端了盆温水过来,洗了脸,恢复一下精神,再提笔回信。云薇知道玄凌不会把小皇子交给太后抚养,那与交给昌妃也没多大的区别,故而建议在钦仁太妃、庄和太妃、顺陈太妃中三选一即可。至于小帝姬,可以交给端贵妃,这样四妃都有两个孩子在膝下,非常平均。

停笔后,云薇的双手轻轻放在腹部,已经四个月了,自己的腰腹依旧纤细,她之前怀琛儿他们的时候也是如此,要等到中后期才会显怀。只不过,老人常说酸儿辣女,但在自己身上没怎么体现出来——第一胎的龙凤,她的口味变得偏咸起来,喜欢吃一些大菜;第二胎的双鸾,变成爱吃甜的,汤汤水水没停过;现在这一胎,刚开始是喜欢酸口,很快就变成了酸辣,且好面食——真是不好猜。

不过,要说希望是皇子还是帝姬,云薇是都可以,只要平安就好。只是,她看玄凌的书信中的期望,四郎是希望生个健康又聪慧、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至于琛儿这个长姐,是因为已经有了两个同母妹妹,及十一个异母妹妹,她单纯想要多几个弟弟,想着等弟弟们大一点、好带出宫的时候,一群人走街串巷,场面越热闹越好。

……

温度变得寒冷,下起了飘雪,诸芳冬眠,梅树傲立,也许是因为道路淤泥来往不便,京中的信件少了许多。

云薇从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二,周芳仪与金良媛都被追封为贵嫔,下葬妃陵。小皇子取名为予沐,交给了钦仁太妃抚养,太妃非常高兴,给了予沐不少的好东西。

而十三帝姬的封号是怀淑——对于和惠与怀淑这两个先天体质不好、又都是早产的孩子,端贵妃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再加上主理宫务一职,忙得焦头烂额,擅长儿科的庞德中更是每日都要跑去披香殿一趟。

端贵妃只好写信给云薇这个后宫之主,请求暂时消了她的职权,等两位小帝姬年纪稍长再说。云薇想了想,把凤印托给若昭,让若昭与淑妃主理六宫,昌妃、福贵嫔与怡贵嫔协理。

当然,云薇心里清楚,老练理智又极其聪明的端贵妃不做领头,以若昭与淑妃和善的性子,是无法和盛世凌人、背后有人的昌妃相抵抗。而福贵嫔与怡贵嫔只不过是协理的添头,为了在表面上好看一些,不让昌妃独大,至于实际,就仁者见仁了。

云薇不会忌惮,也不会害怕昌妃。从一开始,昌妃装模作样在握拳,假装拳内有祥瑞玉璧的时候,昌妃只能落个一败涂地的下场。昌妃之所以能入宫,靠的就是虚假,昌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虚假之上,待升至某个高度的时候,昌妃一定会从高处跌落至泥土,惨不忍睹。

她看向书桌角落的盒子,心里觉得奇怪。以昌妃的性格来说,对于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斩草除根是上上之策,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瑕疵——难道是心软了?不,决不可能。看周芳仪,不,怀庆贵嫔就知道了,对方那么巴结奉承昌妃,昌妃还不是为了想要得到怀庆贵嫔所生的小皇子,下了狠手除去了对方,连周知府这个梁国公重要盟友之一的颜面也不给。

而金良媛,不,是雅穆贵嫔,说不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被昌妃命人除了。不然怀着帝姬的雅穆贵嫔,为何会心慌到不能夜寐,以至早产血崩。

“……”云薇揉了揉额头。当然,刚才的那些,也只是自己的个人想法,不一定是真。妇人生产,就是脚踏鬼门关,意外的可能很大。如睦献妃,徽静的生母,是因为产后不调才薨逝的,与他人无关。

映竹端了核桃露,并几个小点心过来,劝解道:“主子,罗太医说了,您一定要静心,不可再多思,不然会伤身,对小主子也不好。”

云薇回过神,温声回答:“我不会了。”反正远水解不了近渴,京中的事情暂时与自己无关,既然远在西京,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