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汝南王尾大不掉、声势日盛,玄凌已经忧心不已,此事更是加深朝中文武官员的对立,一旦处理不好,便是危及朝廷的大事。为了这个缘故,玄凌待在御书房中整整一日没有出来。

长乐宫内,云薇监督着两个孩子练字,小禾进来禀告皇上因汝南王之事整日宿在御书房,似是头疼。

本想着去御书房宽慰一下玄凌,才准备好要出行,怎料掌侍蒋成来告知莞贵嫔已经去了,且不知说了些什么,令玄凌龙心大悦,想要留莞贵嫔侍寝,不过先前已经点了安芬仪,故而作罢。

云薇一愣,重新坐下,挥手让他们退下,别准备了,陷入沉思。朝政二字对于后宫女子来说乃是禁忌,就连皇后也不敢多言,难道入宫的这几年已经让莞贵嫔的野心如火逢野草,一发不可收拾了吗?她下意识地望向颐宁宫方向。

次日清晨,玄凌下朝了长乐宫用膳。等两个孩子去颐宁宫找慧生玩,他才牵了云薇的手去书房,看来有事情要说。

书房内无第三人的时候,玄凌把莞贵嫔说的计策简略说了一遍。

云薇听了,思绪万千,眉头微皱。

玄凌见了,知道云薇心细,就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我……”云薇有些迟疑。

玄凌安慰云薇,承诺道:“无事。没人会知道你与朕讨论政事。”

云薇放下心,娓娓道来:“苏家和汝南王有姻亲关系,臣妾与贺王妃的关系比贵嫔和王妃的关系更近,由臣妾来说会更好些。封王子予泊为世子是可以安抚汝南王,使其给张御史道歉,但比汝南王更有资历的宗室皇亲的子嗣比予泊大的都未封……四郎,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只封予泊一人,不仅更使汝南王狂妄,且宗室那边也会有怨气。”

“再说,我大周开朝以来,听闻只有开国圣祖手里有封亲王之女为帝姬的例子,那也是在即将成婚之即,为照应夫家的门楣脸面所行。若是破例封年少的庆成宗姬为恭定帝姬,再让太后亲自抚养,加上世子予泊之事,汝南王府实在恩宠太过……”

她顿了顿,“况且汝南王有错在先,他明知朝殿非战场之地,也非获胜归来之际,故意穿着戎装,又故意迟到,如此飞扬跋扈之徒,张御史所奏并无错。可皇上要是不罚汝南王,反而奖赏,如使瓦砾高鸣,如让谗人高张,自此风气大改,不利往后策行。”

玄凌沉思,觉得有理。

“皇上,汝南王再如何也不过臣子,为人臣者不能为帝分忧,反行不敬之礼——有道是天时地利人和,他如此行径,民间非议,已失人和,若再咄咄逼人,致使文武反目,天命亦不会再佑,至于地利……”云薇一笑,“皇上,这正是大好时机,万万不可错过啊!”

未等玄凌再说什么,李长进来禀告,“皇上,安成侯求见。”

安成侯即是云薇的父亲,前些日子告老的刑部尚书。

……

事发的第五日,汝南王依旧称病在家。玄凌一反常态,没有如往昔那般退让一步,而是加赏御史张汝霖,并派了太医为他看诊,又升了他的官阶,夸赞他仗义执言,堪为百官之表率。

接着,玄凌故意无视了汝南王,就让他一直告病。既然告病,管你是王爷还是县令,这职务上的事情都要分给其他人处理,玄凌让心腹们雷厉风行地接手了汝南王所属文官上的事务,很快架空了这方面的权利。

再者是武将这头,玄凌加封慕容世松与慕容世柏的爵位,称作靖平伯与绥平伯。又提拔了奉国将军甄珩兼任兵部五品督给事中。授予端妃的堂叔齐效忠义将军一职。

督给事中的职位虽然品级不高,但手中颇有权利,皇帝交给各个衙府办理的事物由六部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拖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部的督给事中可以向皇帝报告,还可以参与官员的调动和皇帝的御前议事。

甄珩身为武将,又进兵部任职,肩挑文武两职,可谓炙手可热。而慕容家、甄家、齐家的重用,明晃晃地给了武官一个信号,汝南王是汝南王,武将是武将。汝南王犯错,那是他的事情,跟武将们没什么关系。

当然不仅是这三家,还有洛家、萧家、黎家等,都是武将世家。况且汝南王党羽称霸军中,独占战功,早就有许多人看得眼热了。一家做大,不如多家并立,起码都能捞点汤喝,而不是荤腥不见,还要被汝南王一党欺压,去前线做炮灰。

朝中局势向来是变化万千,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汝南王本来是想着试探玄凌的底线,好进一步获利,哪知玄凌突然翻了脸,不再退,一招制衡阳谋,打得汝南王是头晕眼花,摸不着头脑。原本依附汝南王府的小将小兵,纷纷投靠他处,更别提文官这头。自从他知错不改,反而殴打言官,文人仕子握着天下喉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民间的风向更是偏向皇帝,都觉得汝南王咄咄逼人,心怀不轨,而皇帝则是仁至义尽,退无可退。

本来西南收复,作为领头的汝南王的声望达到了顶端,若是他再谨慎一些,细心筹谋,未必会落到现在这个进一步不能,退一步等死的地步。好名声需要日积月累,而败坏只用一夕之间。

现在汝南王就算取消了病假,想要收回权力,也不能。至于汝南王手中五十万在大周各个要塞关隘的精兵,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各家纷纷下场分解夺取,迟一步,就连鸡肋也吃不着了。

……

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拂过花朝节,当然现在也是千秋节了。云薇入宫以来的生辰都未曾大操大办过,只是发了赏银给下面伺候的人,然后关起宫门和玄凌单独过,如今却不行了。

她的生辰已经被称作千秋节,从十四日至十六日,从上至下的三日狂欢。而玄凌靠阳谋制住了压在头上多年的汝南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故而宣布大操大办。

佳节一过,云薇虽几乎放下了宫务,但这个每月一查的内宫账本还是要看一看的,这一看,可了不得了,真真是花钱如流水,一眨眼整半年的宫中收入就这样用掉了。云薇想起下月便是玄凌的天长节,突然就头疼了,她干脆撂下账本,总归自己生产在即,这些个宴会流水什么的就推给三个姐姐去苦恼吧。

然后她又想起来,真宁长公主自去年九月入京,至今日,满打满算也有半年了。太后是恨不得女儿一直住在京中的,可是驸马那边,也就是陈氏一族却不能没有族长夫人操持家务。于是宫里定了吉日,于三月二十五日整装出发,既不用匆忙离京,也能一家人过个天长节,热闹一番。

至于承懿翁主陈慧生,真宁长公主与驸马陈舜就这么一个孩子,自是舍不得她一直在荒凉且不平静的边境地带生活,不过他们再如何舍不得孩子不在身边,也得舍得。即使慧生年幼,但能跟在太后身边成长学习,那可是受益无穷的绝佳之事。

再者,夫妇俩本也打算等慧生二八年华之际,送女儿去京都,选一乘龙快婿,由太后下旨赐婚,让慧生能在京都享福,再也不留在凉州受苦。如今这一切,不过是提前和女儿分别罢了,夫妻俩心中还有家国大事,只要知晓女儿平安,他们也能放开手脚,全心全意守护边境安宁。

……

自皇后被幽禁,待遇一落千丈;朱氏一族亦频频出错、渐渐颓倾;而太后似乎想通了,不再留神后宫;朱氏的眼线也清除干净……虽说皇后已倒,朱氏犹存,可这也是云薇入宫以来,最放心的日子,她不用再提防心思深沉的皇后所放出的明枪暗箭,以及党羽纠结,树大根深的困扰。

只不过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皇后有个养子予漓,即使资质平庸,但毕竟是皇帝名义上的长子,万众瞩目。万幸皇后罪行暴露,真相大白,予漓的生母恭悫贤妃是因为皇后所设计自缢,不再背负谋害妃嫔的罪名。

而京都朱氏与地方残存的汤氏已是不死不休,却都有着同样的目的,他们都想借着皇长子这个名头起复,重现光荣。只要有利益,就不缺乏为此不顾一切的狠人。除了皇长子之外的皇子依旧有危险,前路漫漫,还需警惕。

中宫幽禁,其膝下的皇长子是个烫手山芋,玄凌也很苦恼该如何安置他。若是交给太后,那等同于交给朱氏一族,本来朱氏就因族内男子犯法受罚而大受打击,让他们的人接触皇子,对于平庸的予漓很危险。

再放眼后宫诸妃,唯有主位以上能抚养。玄凌虽开始用武将世家的齐氏一族,但还是很忌讳齐家祖上的辉煌,至今未让端妃有孕,更不可能让齐氏女抚养皇子。云薇也不可能,她孕有双胎,身边两个孩子还小。敬妃已经生了一个皇子,且予澄生来反应慢,需要精心照顾。

那么,剩下的主位,敦妃、曹修容、莞贵嫔这三人,曹氏背主,甄氏年轻,唯有敦妃,性情温和,可以担此重任,她膝下的徽静就养得极好。

于是,玄凌下旨,命敦妃抚养皇长子予漓,享从一品夫人待遇。旨意一出,恭贺之人络绎不绝,敦妃干脆利落地闭门谢客,专心抚养膝下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