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一晃又是两年,很快就迎来新一届的选秀。

宫里头,若昭因为生了三皇子予澄,被晋为正二品妃,称作敬妃。予澄虽比较健康,但略长后才发现反应较常人偏慢,玄凌是有些失望,但还是比较喜欢这个还算健康的皇子。

若昭本来躲在畅安宫小心翼翼地养胎,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皇后,险些难产血崩,终归是给予澄留下了后遗症,且不能再孕。她因此恨上皇后,差点要冲去凤仪宫掐死皇后,被云薇劝阻后,一直在忍耐,只等能对皇后一击毙命的时刻。

睦嫔,也就是汪良媛,难产生下四帝姬,没多久撒手人寰。四帝姬就交由李修容抚养。李修容自是喜不自胜,她之前失足小产,不能再孕,又失帝宠,生无可恋,现下有了帝姬可以承欢膝下,李修容的心结不再,身体亦是越发好起来了。及四帝姬满月,身为养母的李修容被晋为正二品妃,赐号“敦”,称作敦妃。

太后抚养的淑和帝姬,在满周岁的时候,被太后取名静萱。曹贵嫔所生的三帝姬赐封号温仪,宫内称作温仪帝姬。

敦妃抚养的四帝姬赐封号为徽静,称作徽静帝姬。至于徽静帝姬的生母睦嫔,被追封为贵嫔,下葬妃陵。

等从太平行宫回来休整半月,就是选秀之日。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黄道吉日。万里无云,鸿雁高飞,是个非常好的预兆。

原本空旷的毓祥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着异常的沉默。

选秀是每个官家少女的命运,每三年一选,经过层层选拔,将才貌双全的未婚女子选入皇宫,充实后宫。

选看秀女的地点在皇宫内长春宫的正殿云意殿。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引着进去被选看,其余的则在长春宫的东西暖阁等候。

选看很简单,朝皇上皇后叩头,然后站着听候吩咐,皇上或者问哪个人几句话,或者问也不问,谢了恩便可。然后由皇上决定是“撂牌子”还是“留用”。“撂牌子”就是淘汰了,”留用”则是被选中,暂居本家,选吉日即可入宫为妃嫔。

云薇没经历过这些,她是直接被指入宫中为妃的。而每次选秀,也只有太后、皇上、皇后能参与。云薇虽说是正一品贵妃,是仅次于皇后在后宫最为尊贵的女子,且皇后已被厌弃又失了管理六宫之权,但云薇也不能违反规矩。

太后早就不管事,专心抚养淑和帝姬。于是,皇后随着玄凌去了云意殿,甄选秀女。

秀女早已由初选过两遍,生肖八字不可与皇帝相冲,不可有残疾疤痕,不可口吃口重,种种条件,细到嗓音粗细皆在考选之列。今日能来到云意殿的秀女,自然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丽。

要问云薇担不担心此届秀女会不会出现劲敌,平心而论她是不担心的。她自己已是正一品的贵妃,又摄六宫事,膝下一双儿女,地位稳固。

后宫呢,端妃资历深,却行事低调。敬妃冯若昭是自己人,也有个皇子在膝下。敦妃老老实实协理,只一心盯着养女宠爱。

陆昭仪不经事,容易被挑动,身为主位却被同居的表妹牵着走,不成气候。

曹贵嫔虽心机深厚,听从皇后,但生产之时是罗太医帮忙才母女平安,偶尔也会透露一些信息过来。丽贵嫔美艳没脑子,皇后手下的恶犬。

其余够不上主位的,还不能入眼,宛如一潭死水,已经搅不起多大的风浪。

若是遇见个像那位的,且不说云薇会不会计较,皇后就会先出手。皇后憋了几年,她自己是弄不动嘉贵妃,还不能压个新入宫的妃嫔吗?轻而易举的事情。

新人是麻烦,也是机遇。活水入冷泉,既能激起旋涡,也能带来助力。云薇也只是打发了消息灵通的蒋掌侍去瞧瞧,自己则是柔柔顺顺地服侍玄凌穿衣,围上腰带,系上环佩,末了又系上一个自己秀的金龙戏珠香囊。

等玄凌早朝回来,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吃完早膳,云薇就目送玄凌启驾,与皇后前往长春宫,自己则带着孩子们去颐宁宫,与太后闲聊。正巧遇上敦妃和若昭,一群人是一顿好聊,干脆留下来吃了午饭,又侍奉太后午睡了,才各自回宫。

过了午觉,云薇便拿了小时候用过的图册,搂着两个孩子,边读边看,颇有趣味。

不过予琛惯是个坐不住的,才看了十几页就想溜出去玩,连带着乖巧的予泽一起,说是想听端母妃弹琵琶。云薇没法,只得嘱咐着宫人看护好,自己则是在宫里处理宫务,打理账本。

天色渐暗,云薇处理好事情,打算去接两个小顽皮回来,却见端妃亲自来送,她寻思着玄凌肯定是要去与皇后商量入选秀女的位份,便留端妃在长乐宫用晚膳。

予琛高高兴兴地坐在端妃身旁,端妃很是喜欢小孩子,满是慈爱地给予琛夹菜。予泽呢,一贯的安静,乖乖地吃着云薇夹给自己的食物。

用过晚膳后,云薇与端妃喝茶,看着两个孩子在不远处玩七巧,“小丫头倒是很喜欢姐姐。”

“妹妹可是吃醋了?”端妃在兴头上,也颇为俏皮地说了句。

“是有一点,但是想着平日忙,都是姐姐帮着照顾予琛、予泽,便不再这样觉得了。”云薇和端妃聊起宫里的几个孩子,说起予漓在皇后的教导之下,不似以往顽皮,也开始收心学习了。

又说起予琛被玄凌宠得无法无天,拿了个小木剑就说要为父皇做个将军打西南,乐得玄凌不知东南西北;予泽太过文静,又常常感到困倦,不是睡了起来看书,就是跟着予琛胡闹。

淑和是很乖巧,非常省心,可见太后娘娘养孩子有一套。温仪虽多病,却很听话。予澄过了周岁,整日慢吞吞,但也很贴心。徽静刚过百日,很是活泼。

两人一说起孩子们,那可真是停不下来了,不知不觉就明月高照,予琛和予泽早就被乳母们抱去侧殿歇息了。

这时候蒋掌侍从外头进来,想要说起这次选秀的事情,瞧见端妃,也不知该不该说。云薇示意无妨,让他说。

蒋掌侍道:“主子,端妃娘娘,今儿入选的秀女共有八位,分别是济州都督之女沈氏,吏部侍郎之女甄氏——”说完了这八位秀女的出身,就开始说起容貌形态,蒋成滔滔不绝,只是略过了刚才说过的甄氏。

“甄氏如何?”云薇见蒋掌侍故意避而不谈,心里也有了些底。

蒋掌侍踌躇道:“这……”

端妃道:“你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样的性格,你难道不知道?这般支支吾吾倒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再说你也只能瞒得了一时,等新人入宫拜见,迟早能看见。与其到时候让你主子惊奇,不如现在就说出来,好心里有个底。”

“诶,端妃娘娘说的极是,是奴才魔怔了。”蒋掌侍装模作样拍了拍自己的脸,滑稽的样子惹得云薇和端妃皆是一笑。“甄小主美若天仙,奴才瞧着甄小主,好似看见了主子刚入宫的模样……”

云薇还未如何,端妃是愣了,问:“与你主子是一模一样呢?还是有几分相似?”

“自然还是主子更美。”蒋掌侍赔笑着,“甄小主也只是有三分像主子罢了。”

云薇沉思了一下,道:“可知晓皇上当时见到甄氏是何反应?”

“似是愣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就回过神了。”蒋掌侍绘声绘色地说了当时的情景,末了补充一句,“看起来甄小主颇懂得诗词呢。”

“你说她穿得很是清丽,在一团锦绣之中万众瞩目?”端妃也沉思起来,喃喃着,“既会诗词,若是还会跳舞,那可是来者不善啊。”

云薇却是轻笑出声:“她既入宫,别有心思又如何,总有那位来治。”

端妃蓦然抬眼,愣愣道:“妹妹,你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两个人像是打哑谜,听得一旁的蒋掌侍云里雾里。

“当初妾是无心,郎却有意。”云薇苦笑,“我总不能以为自己是如何出色,引得人念念不忘吧。总是有缘故,才会如此爱怜,不然,怎的一下子就为妃,又迅速升为贵妃。”

端妃欲言又止:“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自有你的好处。”

“罢了罢了,总归是个秘密,何必自寻烦恼。当着眼现下,才是正事。”云薇摇摇头,对候着的蒋掌侍说,“你说入选的八位秀女里,有个松阳来的姑娘?”

蒋掌侍躬身回答:“是有这么一位,主子有何指示。”

“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也不容易,既然能入选,想来是个有福气的。你找人出宫去打听打听,问她落脚在何处。若是囊中羞涩,没有个好地方歇息,便派人接她去本宫的娘家落脚,结个善缘。”云薇瞬间安排好这个秀女,“到底是个要入宫的小主,可别让人小瞧去了。”

蒋掌侍当即应了,找了几个干儿子、干女儿,趁着宫门还未落钥,赶紧出宫找人,把事情办妥,再在外头歇息一晚上,等次日清晨再回来复命。

“妹妹就是如此妥帖。”端妃听着,含笑说着,“瞧瞧这宫里的一切,哪件不是利落,哪样不是贴心——”

“朕瞧着你们倒是说得热烈。”端妃话没说完,就被走进来的玄凌打断了,“臣妾参见皇上。”

玄凌一摆手,随和道:“都别行礼了,坐着吧。给朕说说聊什么呢?”

“臣妾和端姐姐说孩子们呢。”云薇起身让座,又接过萝枝递过来的蒙顶石花茶,亲自给玄凌奉上。

“臣妾还听说这届入选的秀女中,有个松阳来的。人家千里迢迢赴京,不知道有多辛苦,臣妾也是猜想,这位安秀女许是没个好地方歇息,便派人出宫去寻她。若是真的没个好去处,便接去臣妾的娘家,能有个好地方可以养养精神气儿,也能不让人小瞧了咱们宫里的姊妹。”

这一番话下来,明明白白告诉了玄凌自己所做之事。玄凌在云薇对蒋掌侍提起松阳的秀女之时,刚好过来,听了这些。现在云薇全部告诉了自己,他满是舒心,也没怀疑云薇这是拉帮结派。

今早云薇就当着玄凌的面,打发蒋掌侍去长春宫,说是要瞧瞧秀女们,好有个准备,关于协调住处、位份、宫装之类的事情。

玄凌也是知道这些事情虽小,却很繁琐,云薇处理宫务是把好手,他全权放手,也能把精力在前朝政事上。

云薇在玄凌面前一向是坦坦荡荡,玄凌惯有的疑心病被顺得服服帖帖,这一点一滴的信任也就越来越多了。

三个人闲聊几句,端妃借口夜深露重,识趣回宫了。玄凌拉过云薇在怀里,习惯地说起一些事情,或大或小,或前朝或内宫,无话不说,无话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