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盐海,暗松林,猎户营地。
刚化形不久的司羽身上裹着柔软的皮衣,坐在篝火前,手里捧着一个木碗,里面是熬的浓浓的肉汤。
司羽犹豫了很久,还是喝不下去。
“快喝吧,天气这么冷,你该冻坏了。”面容上有些凄苦之色的桑歌阿嬷眼睛里满是疼惜,她爱怜的看着司羽瘦小的身躯,把她身上的皮衣又拉紧了一些。
在桑歌阿嬷的注视下,司羽强忍着恶心喝完了那碗肉汤,然后又被她抱到床上去休息。
是的,被抱着,刚化形的司羽不过是三四岁孩童的模样,穿着暗红色的无袖纱裙,莲花瓣一样的裙边让她看起来似乎是衣不蔽体,在冰天雪地里显得尤为可伶。
是外出打猎的桑歌阿嬷把她捡了回来,带回来悉心照料。
对于司羽的出身来历,桑歌阿嬷也没多问。
司羽有法力在身,周身却未生仙泽,一看就不是仙族人,而月族这些年一直在打仗,不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无父无母的孤儿多的是。
她觉得司羽便是其中之一。
对此,司羽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对这个世界还不太熟悉,不知道她的本体在这里是否会不会被人觊觎。
司羽生于忘川,是一朵业火红莲。
红莲业火是传说中的地狱之火,以罪孽与恶念为燃料,本应是一朵无形之火。
但是司羽在世界苏醒时,就发现自己成了一朵红莲。
起初她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红莲,虽然诞生之地过于阴寒,却也未曾多想。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元神游荡到她附近,她本能的迸射出一道火线,包裹在这个元神上,元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就从鸡蛋大小变得只有鹌鹑蛋大。
那道火线却像是吃饱了一般粗了一圈,等它回归红莲本体后,司羽便觉得自己的修为精进了许多。
红莲生于水中,本应属水,却自带伴生之火,着实罕见。
而她栖身的这道河流里还有游荡的元神,不由得让司羽想起了忘川,再联系自己本体是一朵红莲,如何不让她联想到业火红莲。
虽不知这红莲业火如何有了实体,但不妨碍司羽借此修炼、化形。
可惜她所处之地太过偏远,游荡的元神极少,司羽的业火难以获得养料,而忘川水寒,灵气也不算充裕,司羽刻苦修炼一万年,终得化形。
化形之时,司羽还遭了雷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几乎耗尽了司羽体内所有的法力,令她化形时只得以幼童之身出现。
法力不济,司羽只能在冰天雪地里蹒跚独行,幸而被桑歌阿嬷捡回来。
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司羽渐渐恢复了法力,可以在营地里四处走动,听听老人们讲古。
营地不算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但是男丁稀少,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
像桑歌阿嬷这样丈夫和儿子都去了战场回不来的家庭就有好几个,只是她们还有儿媳和孙儿,但桑歌阿嬷只有她一人。
所以她打算收养司羽的时候,营地里的人家没有人反对,大家都送了礼物过来,庆祝桑歌阿嬷有了孙女。
营地里的人家就像一个小型部落一样,人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身体强壮的妇女编入狩猎队,和男人们一起打猎为生,年纪大的就照顾孩子,做些手工。
因为司羽本体为植物,不喜欢吃肉食,桑歌阿嬷就在营地边上给她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了些作物。
但她不太会侍弄,这些作物长势不好,司羽便只好自己偷偷用法术打理。
营地里和她差不多大的幼崽们每天除了玩耍外,还要学习如何狩猎、如何采集食物,长者们还会教他们文字和历史,并不是司羽最初见到他们穿兽皮戴兽骨首饰时以为的那般未曾开化。
此方世界共分三界,水云天、苍盐海、云梦泽,三界以忘川相接相连,彼此互不干扰。
千万年前,月族始祖盐女为仙族重华所负,月族被驱逐出水云天,盐女带领族人渡过忘川来到苍盐海,在此修养生息。
但盐女忘不了被辜负被驱逐的痛苦,在断情绝爱修炼出业火后帅兵出征水云天,直至她身死魂消也不忘立下组训,令继任月尊荡平水云天。
可惜除了她之外,后继之人无人能掌控业火,月族对上仙族只有挨打的份。
千万年的战争,让两族已变成生死仇敌,人人都背负着仇恨。
一万多年前,水云天战神赤地女子带领仙族大军屡屡进犯苍盐海,将月族大军逼退至银湖,直逼九幽。
幸有新任新月尊东方青苍,他法力超群又掌握了业火,击退了仙族大军,不断收复失地的同时,还带领着十万月族士兵攻向水云天。
可惜就在两军交战的玄虚之境,赤地女子自戕,以朔风剑封印十万月族,而东方青苍也因此下落不明。
掌握大好局面的月族就此失去最大倚仗,好在当时仙族也实力大损,无力反攻,两族便这样僵持下来。
但这一万年来,继任的月尊巽风实力不如其兄长,南北二幽王并不服他,反叛之后掀起内斗,月族不断陷入内耗。
谈及这些年的战争,老人不由得长叹一声,青壮们被拉上战场却回不来,留下来的人内心的苦楚无人诉说,还得为每日的生活辛苦奔波。
听着老人的叹息,又想起桑歌阿嬷脸上的凄苦,司羽心里颇不是滋味,只是她现在实在年幼,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从别的地方想些法子。
营地里的人家大多习惯了打猎为生的日子,苍盐海这片自上古以来便十分贫瘠,灵力不如水云天充沛不说,生长的灵药灵材也不多,但凶兽却遍布各处。
盐女带领族人来到此处后便选择狩猎这些凶兽,一个个猎户营地也因此建立,后来盐女在九幽建立寂月宫,族人们便以它为中心陆陆续续建立了房屋,形成了都城。
但盐女之后的的月族首领没有她那样的威信,族人四散,去往不同的地区发展,也形成了不同的部落文化。
比如擅于炼制灵药的巫咸一族,擅于织布裁衣的云锦一族,他们专精于一项技艺,生活相对安稳闲适,比经常打猎的猎户们好太多了。
司羽便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方向让部落营地转型,毕竟狩猎凶兽人员折损率很高。
但司羽思来想去,又询问了营地里的长老,最后发现只有一个职业适合他们,那就是农夫。
前面就说过苍盐海这片土地十分贫瘠,种植养殖都很艰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里的人们还没掌握多么高深的种植知识,刀耕火种自然难有多少收获,但是司羽知道,她那块地被司羽加了磨碎的骨粉、燃烧后的草木灰还有其他一些肥料,种的作物长势很好,营地里对此感兴趣的人经常跑过去看,司羽觉得转职挺有搞头。
于是司羽便带着营地里的幼崽们不断扩大种植面积,又慢慢教导他们种植知识,慢慢的,种植的产出越来越多。
而饮食结构的调整对族人们的身体也有好处,发觉这一点的长老们便把出门采集食材的族人叫了回来,有了他们的帮忙,种植的区域不断扩大。
等司羽化形后的500年,营地已经将周围几个小部落吞并,在暗松林边上建立起了一座新城。
司羽在营地种植事业走上正轨后,便拿着营地奖励的灵石建立了苍盐海第一座幼崽学院,不仅教授营地里的幼崽,还收养了很多失去父母的孤儿,开启了她风风火火的教育大业。
猎户城的建立也吸引了月尊和南北二幽王的注意,派人过来查看一番发现城里多是些老弱妇孺后就没放在眼里,继续他们的争斗。
猎户城的安稳引来了更多不愿受战火袭扰的月族人,他们在此地安家落户,也让猎户城不断扩大。
等到司羽5000岁的时候,不断争斗的月尊和南北幽二王终于发现了境下子民不断流逝的情况,破天荒的停止了战争,回缩势力,休养生息,同时派人前往猎户城,想要拉拢这一方势力加入自己。
猎户城的月族人都不想参与内斗,但双方的拉拢又不好拒绝,城务官拿着两份烫手的邀请函去找司羽,却发现她早已不在城主府了。
这个时候的司羽已经悄悄渡过忘川,来到了水云天,当然,她没有去众仙云集的云京,只是来到了水云天的星落大森林。
这些年在猎户城众人们的努力下,周围的田地早不是原先那般贫瘠的模样,种植出来的作物不仅能供给全城食用,还能广销九幽、南幽、北幽,连巫咸一族都会和他们订购灵药。
现在百姓们已经不满足于单单种植苍盐海的作物灵药,他们还从海市那里买来了水云天的种子,正试着种植。
司羽想避开双方的拉拢,便来到水云天这边,准备观察这里的灵药的生长培育环境,同时把自己设想中的护城法阵给设计出来。
于是司羽便在星落大森林外围住了下来,建造了一座木屋,又开辟了一小片药田,把自己收集到的灵药种下去后,便把心神沉浸在阵法世界里。
这一天,安静的星落大森林突然喧嚣起来,把司羽从沉思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