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巴蜀出美人,自小在美人堆里长大的司羽,都快忘了她自己也是一位美人,当她在前往江南的路上碰到了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她不得不出手将他们狠狠教训一顿后,这才戴上幕笠遮掩几分。
等到了越州,江湖人士虽然多了起来,寻衅滋事的倒是没几个,由小见大,可见这镜湖派掌门张玉森对其治下百姓还算尽责。
同为江湖人士,到了镜湖派的地界,司羽理应前去拜会,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洗漱一番再去,便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下。客栈里面还住了不少江湖人士,有几个人根基牢固、步履沉稳,司羽观其统一的门派制服辨认出他们应是岳阳派的弟子,事实上他们的确是,由岳阳派大弟子邓宽带队,正在给镜湖派送请柬。
“你追我,我追你,江湖世代有传奇;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几个顽童相互追赶着,唱着这首童谣,奔奔跳跳的跑远了,坐在窗边的司羽却轻轻皱起了眉:“又是这首歌谣?”
自出川以来,一路上司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首童谣,人人都道这是五湖盟为自己造势。五湖盟传承已久,除了岳阳派、太湖派、丹阳派,镜湖派、大孤山派这五大门派外,还有诸如巨鲸帮、海沙帮等一些水上帮派依附,五湖盟想要当一当这武林盟主,江湖上又有谁能说不呢。
所以自打师父头一次听到这歌谣后,便闭门苦思了半日,出来后终于松口同意让司羽行走江湖了。司羽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医术虽然都不错,但武功却是稀疏平常,毕竟他们的师父武功就不怎么样,往常师父总拘着不让他们出来,好不容易撕开一条口子,司羽可要好好的在江湖走一遭,这样师父才能放心让他们出来。
晚间,客栈里出现了喧闹声,司羽裹了披风走出来,就看到岳阳派的人急匆匆的出了门,她跃上房顶四下眺望,只见东南方向半边天被映得火红,连越州城这边都被照亮了,打更人看到火光凄厉的喊了一声:“走水啦!!!”
他这一叫,半条街的人都醒了,客栈里的江湖人士们更是已经穿戴好拿着武器出来了,有人也机敏的跳上屋顶,见火光在东南方向,水天相接,火光一片,便惊叫道:“坏了,是镜湖山庄。”
镜湖派张玉森为人和善、与人方便,江湖上不少人都受其恩惠,大家便赶往码头准备支援,司羽回房收拾了一下,也跟过去了,到了码头才发现不仅船都被凿沉了,连会撑船的船夫一家也被杀害了,可见这是早有预谋。
司羽反正闲来无事,便跟其他江湖人一起在一旁等着,岳阳派连夜从城中别处调来了船只,一行人匆匆赶往镜湖山庄,司羽抱着剑看着身边跃跃欲试的其他人,也跟着他们一同去了。
好在镜湖山庄四面临水,水汽颇重,这把火看似汹涌滔天,山庄却并未被烧去多少,现场的尸体、血迹、打斗痕迹都还清晰可见,地面上还有散落了一地的黄纸钱。
司羽帮着他们一起灭火、收敛尸体、清理现场,张玉森和他的两个儿子尸身受虐,她见了于心不忍,便用针线将其缝补完整,邓宽等人见状皆向她施礼。
天明后不久,大孤山派掌门沈慎也赶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桃红绿柳一对夫妻,不过司羽对这些人都不了解,他们门派避世不出二十年,对如今的江湖知之甚少,司羽出来完全是打头阵的,她便站在这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他们交谈。
鬼谷、青崖山、十大恶鬼、缠魂丝阵,寥寥几句便勾起了司羽的好奇心,特别想知道几十年前的江湖往事,又听到桃红绿柳念了那首童谣的下半阙,令沈慎面色大变,司羽的神色越发玩味起来,这个江湖越来越有趣了。
沈慎派邓宽回岳阳派报信,自己带着人给镜湖山庄所有人办理后事,司羽也给他们上了柱香。沈慎听闻司羽等人从昨夜开始一直在帮忙,便前来致谢,其他人他多少都打过交道,唯有司羽是个新面孔,便好奇的问了来历。
“在下是名医者,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举手之劳,沈大侠不必多礼。”司羽抱拳行礼,并未介绍师承,虽说师父同意她出来行走江湖,但师门隐姓埋名二十年,她总要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才能决定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沈慎见司羽不想说也就没多问,毕竟司羽看起来芊芊弱质,又跟他的侄女小怜同为医者,怎么也不像是觊觎琉璃甲之人,听她说自己初出茅庐,便开口邀请她去五湖盟做客,司羽接了名帖,言明改日前去拜访,便告辞了。
回到客栈,司羽收拾了行囊,按照原定的路线往太湖派赶去,其实她本来就打算慢悠悠把五湖盟一一造访一下,没想到丹阳派绝后、镜湖派灭门,她若是再慢悠悠的逛下去,别看不到太湖派跟岳阳派的人喽。
太湖派掌门赵敬并未住在门派里,他有自己的三白山庄,太湖三白即白鱼、白虾、银鱼,他以此命名可见是个会享受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见了沈慎的名帖,便让侍女给司羽收拾了一间院落,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司羽在这三白山庄到处逛了逛,景色富贵华丽中又带了几分文雅,她见了也有几分喜爱,正逛着便见到赵敬带着一行人匆匆赶往大厅,司羽问了侍女才知道镜湖派遗孤张成岭被人护送到此,毕竟也算有了几分渊源,司羽便也去了前厅。
不过刚走到前厅就看到他们一行人正往外赶,司羽不知发生了什么,出于好奇也提脚跟上,一行人走到了山庄外的树林里,碰到了沈慎正在和泰山派的人对峙,看到他们才收起了兵刃。
司羽见状微微一笑,无论在哪里,江湖正道人士还是讲究师出有名,她将在场众人打量了一番,正在腹诽这些人武力值都不怎么样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名摇着扇子、身姿挺拔的男子,其内力之深厚不亚于司羽她自己,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人也是警觉,转过身便发现了她,司羽第一眼只看到了他眼中似乎有红光闪过,神情冷冽,再看才能发现那是一位十分俊俏的年轻男子,不过那人很快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司羽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年轻,武功高强,却收敛了浑身的戾气,做出一副书生公子的模样,着实令人好奇他的身份。
泰山派掌门傲崃子护着丹阳派残存的两名弟子远去,赵敬也领着张成岭上前,让他与沈慎见礼,又向沈慎介绍一路护送他的两位大侠,只是来的匆忙,赵敬也不知那两人的身份。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过是受人之托。此间事已了,我……”一身灰衣面色青黄的男子自谦道,话尚未说完,就被一旁的人截住了:“他叫周絮,小可温客行……”
那人拿了一把折扇,端的是口若悬河,伶牙俐齿,一通叙述让赵敬立马开口玩宴请周温两位大侠,沈慎自然没有异议,只是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司羽,便拉着张成岭走过来。
“成岭啊,这位是司羽姑娘,她曾帮你父亲和你的两位哥哥整理遗容,又帮着我们一起料理后事,你该向她道声谢。”沈慎给张成岭介绍司羽的身份,张成岭闻言便躬身向她施礼,司羽见他不过十三四岁,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看起来又有伤在身,便摸出一瓶治伤的药当做见面礼赠给他。
赵敬见众人寒暄完了,便又带着笑招呼着大家回去,一边又吩咐人去准备酒宴歌舞,司羽走在张成岭旁边,边走边跟他说镜湖山庄所有人的葬在哪里。
司羽身上有种能安抚人心的温暖,让张成岭都有了想对她倾诉的欲望,可是腰腹间的疼痛让他却步,一路上只是沉默不语。司羽也不以为意,突遭大变,难免会变得小心翼翼,她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意安慰他几分,不在意他领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