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去厨房烧水煮茶,司羽便领着汪植去了正堂,她与汪植也只是第三次见面,不算熟悉,怕气氛尴尬,司羽主动提起唐泛他们:“广川在街上探访,润青在顺天府查卷宗,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汪大人找他们可是有事?”
广川,润青,汪植品着司羽如此熟络的以字称呼他们,觉得颇有些牙酸,他尚未及冠,还未取字,司羽唤他也只是稀松平常的汪大人。
“汪大人?”见汪植走神,司羽又唤了一声,见他愣愣的看过来,漂亮的眼睛里带了一丝迷茫,越发显得可爱,不由得掩面浅笑。
冬儿提着茶壶进来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堂内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暧昧,给两人倒完茶便捏了一块桂花酥塞进嘴里,尝过之后发出赞叹:“桂花酥怎么这么好吃啊!”
“是啊,吃不腻的。”汪植从迷乱中恢复过来,也捏了一块桂花酥,还未品尝便也如此赞道。
闻言,冬儿颇觉得有了知音:“你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吃点心的品味还是挺不错的。”
“冬儿这么说可就伤人心了。”司羽出言道,她伸手点了点冬儿的头:“小丫头,你还吃着汪大人带来的点心呢。再则,我就瞧着汪大人面善,很是讨人喜欢。”
听到司羽的话,冬儿又仔细看了看汪植,然后对着司羽道:“是挺面善的,既然司羽姐姐喜欢,那么冬儿也就喜欢了。”
“小丫头。”司羽揉了揉冬儿的脑袋,冬儿也颇为依恋的窝进司羽的怀里,虽然她们俩认识不久,但冬儿却很喜欢司羽。
汪植听了她们的话,虽然知道她们口中的喜欢不是他期望的那种,但还是觉得心喜,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唐大人卷宗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冬儿皱起了脸:“唐大哥小看人!”
看着冬儿气鼓鼓的脸,汪植跟司羽皆笑了,汪植明知故问:“小看谁了?”
冬儿放下手中的桂花酥:“我都说了他那个图有问题,他不听就罢了,还说我小孩,小孩怎么了!”
“就是,小孩怎么了!”这句话汪植颇有共鸣,他得贵妃重用的时候也是个小孩,现在他尚未及冠就任西厂提督,年幼不代表没有能力:“我好多事,都是小孩帮我办的。”
冬儿仔细说了她觉得应该要怎么分类的事,这样就能确定经常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再派几个小孩在那里溜达,坏人自然会出现,汪植不禁叹为观止,夸冬儿聪明非凡。
冬儿将时间地点告诉汪植后,司羽看到他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神沉静下来:“现在,就差个小孩了。”
“我我我。”冬儿吞下桂花酥,自告奋勇,司羽按下她高高举起的手:“你不行。”
“为什么?主意是我出的,司羽姐姐,你也看不起小孩吗?”冬儿不满道。
“不是,只是这件事很危险,姐姐不想冬儿出事。”司羽捏了捏冬儿肉嘟嘟的小脸,然后转身看向汪植:“汪大人,我手下有一奇人,虽已成年外貌却似十岁幼童,正适合办这件事。”
有了司羽那个患有侏儒症的手下帮忙,诱使幕后黑手上钩的事也就很简单了,虽然西厂的人一度跟丢了他,好在隋州也及时查到他们的踪迹,汪植与隋州兵分两路,一人追幕后黑手,一人救被拐儿童,幼童被拐案终于破案了。
可惜尽管汪植捉到了参与拐卖幼童的万泰茶行老板钱泰,但他的主人却跑了,而且汪植还不能严惩包庇他们的人,因为那个人是贵妃的亲弟弟。将情况告知陛下后,陛下最终决定杀鸡儆猴,在文武百官面前,将拐卖幼童的涉案人员处以极刑,令万通吓到腿软。
因为借用了司羽的手下,汪植便想着送礼感谢她一番,送礼这门学问汪植自认修得不错,至少他呈送给贵妃娘娘的她就很喜欢,但他却不知该给司羽送些什么。
司羽的来历早就被查的很清楚,江南林氏独女,幼时父母家人被害,过了十多年后在忠仆的帮助下为家人平冤洗雪,收回林氏祖产。汪植看着纸张上的记载,手指在书页处摩挲,大明律规定的女子可以继承财产的情况很是稀少,况且那么庞大的一笔财富,汪植觉得经手的官员难免不心动,可是她就能轻轻松松的继承了,这说明她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柔弱,或者说她背后定然有人撑腰。
可是再看看她继承财产后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她心地善良,是位难得的好女子,她身子骨不好,所以学了医术,双十的年岁至今未遇良人,恐怕也是不想耽搁别人吧。
既然知道她身子不好,汪植便让人备了些补身子的药材,还有一些稀奇特殊的草药,又请了太医院的太医随行,特意换了身衣服,这才去了司羽府上。
崇北坊因为地段好,所以大房子要价高昂,司羽也就几个人住,就没有买大房子,她的新家构造跟隋州家有些类似。司羽喜欢植物,所以买了些盆栽放在院子里,如今花开的正好,汪植来得时候司羽正拿了剪刀修剪花枝,还是林一给他们开的门。
林一跟林双是一对双胞胎,她们俩才是司羽选定的继承人,如今不过刚及笄,之前被司羽派出去到各地产业查访,林伯回乡后她们俩便轮着过来侍候。
汪植今日换了身白色的锦衣,头上戴着束发的银制发冠,齐眉勒着抹额,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儿。林一还没有见过汪植,见到他时微愣,司羽抬头看见是他,便让林一开门迎客。
“汪大人来此,着实让寒舍蓬荜生辉。”司羽亲手给汪植倒了杯茶,然后才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汪植见她拿着水杯浅酌,想起她因为患有心疾,平日里约束饮食,控制心绪,便低垂了眉眼,再抬起头仍是一副笑模样:“好茶!”
闻言,司羽笑了笑:“这是雨前龙井,汪大人若是喜欢,我差人送些去大人府上。”
汪植笑着应了,接着把话题转到司羽刚刚修剪的盆栽上,他也懂得些园艺知识,随口与司羽聊了几句。汪植不愧是从深宫历练出来的,说话言语很是容易讨人喜欢,司羽就被他逗得展颜开怀,心情舒畅。
见两人聊的很好,汪植也就没提送礼感谢的来意,只是道知道司羽身子不好,特请太医过来诊治。司羽的身子骨她自己很清楚,但也不会拂了汪植的好意,便取了丝帕放在手腕上,让太医诊脉。
太医诊脉期间先是眉头紧皱,后来慢慢舒展了眉头,面容满是赞叹不已,诊完脉后他退到一旁将情况与汪植细细说明,听到司羽难享常人之寿,安稳至今已然是奇迹,便不由得目露哀伤。太医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司羽却听得清楚,对于汪植眼中流露的哀切,司羽倒不及他伤心,况且太医不知道她身怀内力,虽然不能活过百年,但五六十年还是可以的,这在古代已经是难得的了。
“可有保养的方子?”汪植问。
“以这位姑娘体内的生机来看,她此时服用的方子已然做到最好,老朽自叹弗如。”太医道,汪植怔怔的松开扯住他衣袖的手,摆了摆手让他退去,深吸一口气,这才恢复了笑脸,走回来坐下:“这个老家伙说诊不出来,那么多的俸禄都喂了狗了。”
闻言,司羽忍不住笑意,笑得眉眼弯弯,她的眼光果然没问题,汪植这个人确实很可爱。
“人家年纪大了,你看他那花白的胡子就知道了,我现在好好的,不用麻烦他帮我开什么药方子了。”司羽笑着道。
“嗯,我知道了。”汪植应道,有些贪婪的看着司羽的笑颜,见她看过来时急忙移开视线,然后就看到侧厅桌子上摆着棋局,便邀她手谈一局。
一个人的性格很容易从棋路上看出来,司羽喜阳谋,又步步为营,细致入微,跟冬儿过人的天赋不一样,她这是胸有谋略,所以她果然跟他猜测的一样,不是一个简单的柔弱女子,但汪植就是忍不住怜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