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四章

司羽跟赵暄天刚黑的时候从宫里出来游街,亥时人流最为拥挤的时候,他们就得先撤了,不能让宫里人担心。赵暄有些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身为储君不可肆意,虽然没有乘游船赏汴河,没有去金明池看杂耍,他今天仍旧玩的很开心,回到皇宫还津津有味的跟官家说他游玩了哪些项目,遇到了什么人,见到什么不同的东西。

“你们碰到了齐衡,那小子有没有发现你姐姐的身份?”官家问。

“没有啊,元若他学傻了,这两年越发拘礼了。”赵暄回道。

“那小羽儿对他什么看法,这一年你有没有听你姐姐说起过他?”

“没有。父皇,你这么关心元若干嘛?”

“不是关心元若,是关心你姐姐。”官家摸着赵暄的头,“朕子嗣缘浅,你前面的哥哥姐姐走的早,只有你大姐姐安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你姐姐自小身体好,又乖巧懂事,朕私心想给她找个好人家,所以她当初要跟你一起求学我才没有拒绝,想着能让她肆意一点也能自己看看人合不合适。”

“父皇看中元若了吗?”赵暄问。

“嗯,他跟他父亲很像,齐国公对平宁一心一意,这对女子来说是最好的了。”

赵暄现在还不懂这些,但他信任官家,“阿姐在读书的时候说过齐衡,说他长得好看,说他太天真理想,让我不要跟他学。”

“也对,小羽儿第一次见他就跟朕说她觉得齐衡生得好,父皇就曾因为状元生得好,赐他锦衣骏马,让他绕着东京城游街,小羽儿跟他一样,就喜欢生得好的人,她身边的宫女小黄门都是颜色好的。”官家笑着说道,“等春闱后宫里开春日宴,就让你母妃看看齐衡,觉得不错就定下婚事吧。”

赵暄应诺,私下里气恼齐衡要当他姐夫,可他又不能直接针对他,毕竟齐衡今年要参加会试,正专心备考呢。不久后,他得知齐衡落榜,基于同窗多年的情谊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就更不会去找他麻烦,所以到了春日宴,齐衡都不知道赵暄曾想了一堆整他的办法。

平宁郡主每年都参加春日宴,见识了很多宗室贵女,跟大公主也有些情分,就是这倍受官家宠爱的鲁国公主一直无缘得见,这次宴会终于得见公主真颜,果然是一位端庄淑丽、慧心雅致的人儿,她很是满意,却发现自己孩子在公主到来的时候有些失神。

“元若,怎么了?”平宁郡主问。

“没……什么,孩儿胡思乱想,让母亲担忧了。”齐衡收敛了视线,半晌,还是忍不住向母亲问起司羽,“母亲可知鲁国公主闺名为何?”

“公主闺名旁人怎能得知?元若,你问这个干什么?”平宁郡主很是奇怪。

齐衡不知怎么跟母亲说明,他看这位鲁国公主跟他同窗赵羽十分相像,可是又不敢乱猜,上元佳节那次相遇本就在他心中留下一丝涟漪,若她真是他的同窗好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了。

“我倒是听皇后娘娘说起“小羽儿”这个称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闺名。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她来,你不是说一直没有跟后宫有往来吗?”面对平宁郡主的疑问,齐衡微微红了耳尖,却也不知如何作答,平宁郡主见状了然于胸。

宴会后,曹皇后宣召平宁郡主,齐衡与齐国公则在偏殿等候,不久,有一小黄门过来请齐衡,称太子殿下有请,他没有怀疑,跟着走了。往崇政殿的路上特别不平静,宫女们不是不小心把帕子丢到他身上,就是扭了脚要歪倒在他身上,吟诗的,唱歌的,蹦跶着扑蝶的,花样百出,齐衡一一避过了,终于安稳到了崇政殿旁的凉亭。

此刻,凉亭置了一块屏风,后面有些宫女垂手而立,赵暄则跪坐在宫人们铺好的软垫上,看着面前的棋局。齐衡刚要行礼,就听到赵暄急切的招呼:“元若快来,帮我看看这局棋怎么解。”齐衡拱了拱手,同样跪坐在棋盘面前。

那是司羽前几世背下的棋谱中难解的一种,她自己下棋只算入门,背下些棋谱也能唬人,周贵妃想试一试齐衡,她就摆了一局棋,说是以棋品看人品,她不知道周贵妃还安排了其他。

齐衡聚精会神的看着棋局,神情严肃,但身姿板正,以指做笔在手上比划演算,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终于有了破解之法,捏着白子走了一步,这时候,素白纤细的手指捏着黑子也走了一步,齐衡抬头一看,不是赵暄,凉亭里的屏风也撤走了,宫女们远远的站在亭外,只留下穿着宫装的司羽。

“公主殿下万安。”就着跪坐的姿势,齐衡在原地行礼,司羽见状,笑道:“元若哥哥越发拘礼了,之前不是还唤我羽弟的吗?”

齐衡垂着眼睛,像害羞似的不敢看她,反而更突出了他那又浓又密的睫毛和微微下垂的漂亮眼睛弧度,那双薄唇微启,“是微臣妄言,请殿下恕罪。”

“本就是我隐瞒身份,你有何罪?好歹同窗数载,师出同门,平宁郡主也是在父皇母后身边长大,怎么偏生你这般拘束,若不是怕你误会,我就不该让你知道我的身份。”司羽这么多年最不喜欢这个时空对女子的约束,她还是喜欢现代生活的肆意。

见齐衡欲言,司羽开口阻止,“先把这局棋下完吧。”齐衡被勾起了棋瘾,遂专心研究棋局来,司羽边思考下一步棋边与他交谈,“张公回关内建学,收了不少弟子,你是打算去那里继续求学还是去国子监?”

“顾家二公子邀我去庄学究处研读,庄学究博古通今,是有名的通儒达士,能在他跟前读书也算是我的福分。关内毕竟路途遥远,父母在不远游,怕是难再聆听张公的教诲了。”齐衡落下一子,回道。

“庄学究之名我亦有耳闻,听说他念及与盛家有旧,如今在盛家家塾授教?”司羽继续走了一步,问道。

“是。母亲听说盛家子女均受其教导,不欲我去盛家求学。”齐衡皱着眉想下一步,不小心说出了这句。

“父母为子女计深远,难免会对子女多有约束,可若论这约束,这世道还是对女子更苛刻一些。”司羽微微感慨一句,转移话题,“元若哥哥若是高中进士,想要做些什么?”

“张公曾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虽人微言轻,亦有此志也。” 齐衡道。

“这样啊。” 司羽小声的说着,又走了一步,吃掉些白子,而后不似之前那般温吞,大刀阔斧吞食齐衡的棋子,他招架不住,很快败退了。

“想必齐国公跟郡主正在等你,你先回去吧。” 齐衡不知道为何司羽突然有逐客之意,棋下完了,也不好与公主独处,便告退了。回程时与父母谈及,三人均有些不解,郡主猜到了些,当下不提,回府后才跟齐国公说。

“你是说官家有意让衡儿尚公主?这是好事啊?”

“可是你也听衡儿说了,他想做些实事,本朝对外戚的约束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齐国公叹了口气,安抚一下平宁郡主,“鲁国公主知道衡儿的志向,是不会强求,她是官家最宠爱的女儿,还是太子的亲姐,想要尚公主的人怕是不少。”

这话完全没有安慰到郡主:“就是因为鲁国公主好我才不想拒绝的,你上哪再找这么好的儿媳妇?”

齐国公说错了话,又是费了一番口舌安抚,而后才微微擦着额头的汗,小声嘟囔:“这事我们本来就做不了主,还是得看官家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