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暄几乎每日都要在崇政殿里听翰林院的大儒们讲学,每五日还去校场练习骑射,日子充实有趣,司羽很是羡慕,央求了官家好几天,最终同意她穿着男装去听课。
作为皇家公主,翰林院的大儒们基本是没有见过的,司羽早早就跟她弟弟通了气,身边侍女跟小黄门又被官家敲打过,只要在进后宫之前换回女装便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发现,知道她女扮男装学习的后宫也就曹皇后跟周贤妃,而崇文院里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齐衡,所以派她弟弟约了人,准备单独叮嘱他不得透露她的身份。
地点约在崇政殿附近的一个凉亭,亭边有一丛芍药,花开得正好,赵暄得了司羽做的小点心很开心的在一旁吃着,顺便给她把风。
“见过雍王殿下。” 齐衡来到亭前向赵暄作揖行礼后才顺着他的指示坐在凳子上,这时才看清坐在赵暄身边的司羽,只见她穿着天青色的交领直裾,长发半拢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纤细的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佩,那手指似乎比玉佩还要温润。
“这位是?” 齐衡这一月来对赵暄很是照顾,赵暄也喜爱这个哥哥,两人相处很好,不拘于君臣礼数,所以他才敢直接发问。
赵暄看了一下司羽,没敢开口。“小弟赵羽,只是偏远宗室子弟,幸得官家恩宠赐我随从雍王殿下读书,小弟想着能早些与同窗熟识,便央求雍王殿下请来同窗小聚,可惜张家公子有事,未能有幸蒙面。”齐衡来之前司羽就想过若是他没有认出该怎么说,所以借口是早就编好的,跟大儒们也是这样说的。
多一位同窗齐衡自然觉得欢喜,便跟司羽、赵暄聊起了今日韩大人留的任务。赵暄跟司羽都是周贤妃从三岁开始启蒙的,三百千早已熟背,因为年幼尚未练出一笔好字,但司羽以颜真卿的真迹教他学字,赵暄自然跟司羽一样慢慢喜欢上了颜体,可是官家喜欢蔡大人的字,韩大人希望赵暄投其所好,所以在习字的时候都是拿蔡大人的字为摹本,赵暄不喜欢,齐衡也不喜欢,知道司羽也不喜欢后,顿觉是知音,畅谈许久后才想起今日应该早点回家的,遂起身告辞。
齐衡作为雍王伴读在宫内是有住处的,每旬可归家一日,在急匆匆回家的路上,齐衡心里还想着事儿,他一见司羽便觉得熟悉,又不知在哪见过,交谈的时候忘了这件事,现在想来还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过影响不大,多思无益。
“阿姐今日准备做些什么?” 齐衡走后,司羽先去侧殿换回女装,再带着赵暄回长春宫给母妃请安。赵暄满五岁的时候便搬进了东宫,虽未封太子,但朝堂后宫均知只是早晚而已,毕竟他是官家唯一的皇子。每次赵暄来向母妃请安的时候,周贤妃都会让人给他做好吃的,司羽也偶尔会下厨做两道菜,超前那么多的饮食见识让她的厨艺甚得赵暄喜欢。
“做你喜欢的小炒,今日母妃备了藕夹,想来你也会喜欢。” 司羽牵着赵暄的手,带着他慢慢往长春宫走。
两日后,司羽便开始了听学之旅。翰林院的大儒们果然有真材实料,往日母妃给她启蒙的时候还觉得母妃才学出众,等得到大儒们的指导后才知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司羽这几辈子接触文言文的机会不多,四书五经确实是需要好好补补的,况且老师们考虑赵暄年纪尚幼,讲解十分详细,对基础薄弱的司羽来说确实很适合,她发现自己对待经书的理解其实有不全之处,也在慢慢学习过程中完善自己琢磨的功法。
三年后,崇政殿,张载正在给众人讲解《孟子》,官家行事最为仁慈,尤其推崇《孟子》中的仁政治国方略,可他无定志,亲政几十年来两府大臣换了四十余人,都是屡进屡退,即使贤者在位,因不能安于其位,也无法施其才能,做出成绩。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王安石、包拯、狄青等等明臣良将在手,官家却无太大政治成就,只因太过仁慈。
官家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所以在培养赵暄的时候给他挑文武伴读,文武兼修,教授诗文的老师们也是坚毅之人,就希望赵暄能长成他期望中的模样,而赵暄也不负所望。譬如今日,齐衡推崇仁政治国,认为官家为贤明圣君,而忠毅侯府世子张远则认为官家过于仁慈,西夏国狼子野心,官家还每年给他们赏赐,就应该狠狠地打他们一顿,不过他没说完就被张公狠狠瞪了一眼,没敢继续说,齐衡也在旁小声告诫他不得妄议官家。
而赵暄很好的继承了司羽一直以来的看法,王道为主,霸道辅之,不过他没有这么说,用仁政的思想好好回答了张公的问题,得到赞许,齐衡跟张远的论点均有可取之处,也被他表扬一番,而司羽一向不对这种问题进行作答,老师们也不强求。
“齐小二,你是不是可以准备乡试了?”张公教授完离开后,赵暄带着小黄门去官家那里继续学习为君之道,张远立刻跑出崇政殿去校场练武,留下司羽跟齐衡慢吞吞收拾东西,这个时候,司羽突然这么发问。
“嗯,老师说我可以明年下场了。”齐衡边收拾边回复,然后对着司羽道:“其实你也可下场试一下,明明你比我更为通熟诗书。”
“还是算了,我这辈子就是闲云野鹤的命。”司羽拒绝,她根本不可能去参加科考的,齐衡对她这样的想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司羽怕他再絮叨便转移话题:“话说,我们在这宫廷也住不久了,这半年来官家一直在自己教导雍王殿下,怕是不需要我们这些伴读了。”
“是啊。不过到时候我们可以约在宫外啊,这三年来从来没有约到过你,每次你都说要抄经书,难道还真有出家的念头?”齐衡问道。
“没有,就是抄些经书心里安稳些。”她一边要在崇政殿听诗文,一边还要在后宫学针线、厨艺、插花、调香、煮茶,所以崇政殿的课十天里总会缺个两三天,骑射课又不去,总是借口说自家爹爹笃信道教,身为子女为了尽孝自当陪伴跪经抄经。
“那你有时间了别忘了我们,到时候带你去樊楼看看,你不是说还没去过吗?”齐衡继续邀约,司羽应了,崇政殿的课上到年前,他们的确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看着面前的俊秀少年,心里有几分难舍,若是有机会,也想去看看那个东京第一名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