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快慵懒的音乐响起,是《希腊左巴》。布祖基琴最擅长演奏这个。它看上去像吉他,但没那么现代。可真要用吉他去演奏这曲子,就实在是不能饶恕的罪过了……
凯伦从睡梦中醒来,盯着震动的手机,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东西。
她伸出手——摸到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五年前?凯伦没有印象了。说实话,以前她很讨厌烟味,一进到局长那间充满烟气的办公室就恶心。但现在她觉得挺好,七岁就失去了双亲,又在国家情报局工作了九年,如果再没点儿嗜好,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变态和疯子。
吐出最后一口烟气,一曲《希腊左巴》已经奏完,手机仍在不依不饶地震动。她终于拿起来。
“早跟你说过,不要用这曲子当铃声。”对面传来局长略显苍老的声音,“我猜你在听着音乐吸烟。”
“凌晨五点。”凯伦瞟了一眼时间,“今天我休息。”
“但飞机六点抵达。”
“你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忘了。”局长显得很无奈,“醒醒!你得去接人。”
“见鬼!”凯伦终于想起来。
没错,接人。为这个她还和局长吵了一架,理由是占用自己的假期。但实际双方都知道,凯伦根本就不同意这个计划,更看不上那个所谓的阿根廷神探。
国家情报局的内部事务请外人负责调查,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拜托,现在不是19世纪,一个戴鸭舌帽叼烟斗的家伙就能解决一切。
但局长十分坚持,仿佛不这样做这个国家就要完蛋了一样。
“我这就去。”凯伦用脖子夹着手机,一面往身上套衣服,“放心,飞机有可能晚点,还有可能从天上摔下来。”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意见——”
“不,我没有任何意见!”凯伦烦躁地挂掉电话。她用最快速度打理一下头发,然后冲下楼。
轿车已经在等了。助手兼司机从车窗探出头,看到她怒气冲冲的脸,耸了耸肩膀:“头儿,我猜那个阿根廷人要倒霉了。”
“闭嘴!”
从上空俯瞰,雅典国际机场的布局别具匠心。或许是秉承了雅典先贤的审美观,跑道和引桥交会,看上去好像一截弯曲的体育场。正中央的主楼呈八角形,灰白色,四个方向的通道像手臂一样张开。
凯伦盯着那栋楼。这个设计她很不喜欢。不说造型,光是从分流的角度讲,就显得不太高明。这给她带来了很大困扰——看着那些来来往往,如没头苍蝇一样乱走的人流,凯伦甚至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看。
“头儿,是不是打个牌子?”她的助手兼司机询问着,那是一个长相热情的小伙子。
“我们有这玩意儿?”
“哈哈,瞧!”年轻人从背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在上面显示了阿根廷神探胡里奥的照片,高高举起。
“干得不错——”凯伦盯着看了三秒钟,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最好改变一下灰度……我是说,把照片调成黑白色。很好,就这样……”
凯伦倒退着走了几步,满意地看着那幅黑白照片。屏幕上,那张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脸充满了晦气,颇为不详。
“现在,顶着这个蠢东西离我远一点。”凯伦挥手驱赶。年轻人可怜巴巴地瞅了一眼上司,哭丧着脸挪开几步。
凯伦心情舒畅多了。她靠在栏杆上休息,心里想着关于胡里奥的事情。
平心而论,这位阿根廷侦探大概是有一些能力的。很多案件的侦破手法新颖,思路清晰。但凯伦始终认为,随着技术手段的进步,以及越来越严密的组织协同能力,侦探这种职业已经到了淘汰的边缘。
也许只有生性浪漫的拉丁民族,才是这种职业滋生的温床……在凯伦眼里,浪漫和不靠谱是一对孪生兄弟。
见鬼!为什么让我来做这个?她甚至不知道拿什么去招待这位客人。阿根廷人喜欢吃什么?来盘烤蜥蜴怎么样?
时间过去很久,等待的人依旧没有出现。凯伦渐渐焦躁起来。看了看表,已经是六点四十五分。
“居然让我等了快一个小时!”凯伦压抑着怒气:“我!国家情报局高级探员!你能想象吗?”
“头儿……”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咱们迟到了,其实才等了二十分钟……”
“这都是他的错!”
年轻人闭上了嘴。他从心里为那个还没出现的阿根廷人感到悲哀。正如之前说的,这家伙要倒霉了。
就在这时,一个行色匆匆的亚洲男子走过来。他大概不到三十岁,短发,身穿灰色夹克,下面是深色卡其裤。这应该是一身挺得体的打扮,却不知为何穿出了放荡不羁的感觉,有点像那种在地铁通道里弹吉他的家伙。
亚洲男子仔细看了看年轻助手举着的照片,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请问,你是希腊国家情报局的雇员吗?”
助手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凯伦。凯伦同样吃惊,她走过来,皱着眉头问:“你怎么知道?”
“太好了!”亚洲男子松了口气,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我就是胡里奥。”
“再说一遍!你他妈是谁?”凯伦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