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一直反复困扰着他。随着时空之旅准备工作的进行,这种烦恼与日俱增。这件事仿佛横在他和忒塞尔之间,甚至还成为了他和诺依之间的阻碍。他沉浸在烦恼中,竟然没发现出发的日子已经到来。
忒塞尔从全时理事会的小组会议上回来,哈伦勉强打起精神询问状况。“会开得怎么样?”
忒塞尔无力地说:“在我开过的所有会议里,这次绝对算是不怎么样的。”
哈伦本来想就此打住不问,不过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含糊地说:“我想你应该没提到……”
“没有,没有,”老头子暴躁地回答,“姑娘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提,你故意送错库珀的事也没提。我只说是一次不幸的失误,机械故障。我揽下了全部责任。”
哈伦不堪重负的良心又感到一阵刺痛。“希望不要对你有太大影响。”
“他们能拿我怎样?现在他们也只能乖乖等着我们的补救,不敢动我。如果我们失败了,一切是好是坏都没有意义了。如果我们成功了,我算是将功补过,也没事的。如果我受到牵连……”老头子耸耸肩,“我就打算退休了,从此不再过问永恒时空的事。”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又摸出一支烟点上,但还没抽到一半就扔了。
他叹了口气,“我真心不希望把他们牵扯进来,但也没别的办法;我们毕竟还要征用特制时空壶,再次进行穿越永恒时空起点的旅行。”
哈伦转过身去。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这些日子困扰他的烦恼中。他模模糊糊地听到忒塞尔在说着什么,但对方好像重复了几遍他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女人准备好了吗,孩子?她能理解我们在做什么吗?”
“她准备好了。我什么都告诉她了。”
“她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嗯,是的,噢,跟我预想的差不多。她不害怕。”
“只剩下不到三个物理小时了。”
“我知道。”
就在此刻,哈伦终于抛下心中所有烦恼,为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下定了决心。
在时空壶装载货物、调整控制系统的时候,哈伦和诺依已经换好了服装,现在他们看起来就像是20世纪早期的乡村人士。
诺依对哈伦给她安排的行头作了一些调整,她坚持认为,女性在服饰和审美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她翻了很多册新闻杂志,从广告图片里精心选择样式,然后又仔细考察了多达十几个世纪的流行服饰元素。
偶尔她会征求哈伦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他只会耸耸肩。“如果挑衣服要靠直觉,那就随便你吧。”
“听起来可不太好啊,安德鲁,”她的声音轻松明快,却有点不太自然,“你太随意了。你到底怎么了?好些天了,你都不像从前的你了。”
“我没事。”哈伦只是淡淡地回答。
忒塞尔第一次看他们的20世纪服装造型,不禁莞尔,做出了一点调笑的表示。“时间之神啊,”他说,“原始时代,人们穿得可真丑,不过即使如此也无法掩藏您的美丽,我——我亲爱的。”
诺依向他露出开心的微笑,哈伦在一旁无精打采地沉默着,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忒塞尔笨拙的殷勤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诺依的服饰并没有起到衬托她美丽的应有作用。她的妆容只是脸颊和嘴唇上毫无创意的色块,眉毛也被画得远不如天然的好看。她那美丽的长发(这是最差劲的部分)已经被无情地剪短。但是如此,她依然是个美人。
哈伦已经习惯了自己那条毫不舒服的腰带,习惯了腋窝下和裆口过紧的剪裁,以及质料粗糙的服饰单调的颜色。穿上奇怪的服装适应一个时代风格,他早就轻车熟路。
忒塞尔说:“现在我真的想在时空壶内部安装一套手动操纵设备,我们以前讨论过,但显然没法做到。工程师们必须要确保时空壶得到足额的能量输入,从而能控制它的时空错位,这种能量出了永恒时空就不存在了。我们只能利用进入原始时代时产生的时空张力。不过,我们还是安装了一个回航启动杆。”
他把他们带到壶里,穿过堆积如山的补给物资,找到那个光滑舱壁上突出显眼的金属杆。
“它相当于一个简单的开关。”他说,“这个时空壶不会自动返回永恒时空,它会一直留在一般时空等你们。只有等到你拨动那个回程开关,你们才会回来。然后我们才能准备第二次航程,我希望,那就是最后一次……”
“第二次航程?”
哈伦说:“我没跟你解释过这个。你看,我们这一次航程的唯一目的只是确定库珀抵达那个世纪的精确时间节点。我们不知道从他抵达那个世纪到刊登广告之间间隔了多久。我们会按照那个通信地址找到他,如果可能的话,了解到他进入那时代的确切时间,精确到分钟,或者尽可能精确到某种程度。然后我们就可以在库珀进入错误时代的15分钟之后,回到他刚好离开时空壶的那个时间点……”
忒塞尔插话:“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让同一个时空壶在同一时间和地点同时出现两次。”然后他努力露出笑容。
诺依似乎听懂了。“我明白了。”她说着,好像没全听懂。
忒塞尔对诺依说:“只要能在库珀刚抵达的时候截住他,就会消除所有的微量变革。那个原子弹形状的广告会消失,库珀唯一知道的就是,时空壶按照计划在15分钟后消失,然后突然又出现了。他不会知道自己被送到错误的世纪,也不会有人告诉他。我们会告诉他,我们忘了某种关键性指导课程(我们会编一些出来),接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别把这次失误当回事,在写回忆录的时候别提到他被送过两次。”
诺依扬了扬粗细不均的眉毛。“好复杂啊。”
“是的,没办法啊。”他又把两只手扣在一起,看着面前的二人,仿佛在努力消除心中的疑惑。然后他挺直身子,拿出一支新的烟卷,刻意表现出一种愉悦的情绪,开口说道:“时间到了,小子,祝你们好运。”忒塞尔和哈伦简单地握了握手,向诺依点点头,然后走出时空壶。
“我们现在要出发了吗?”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诺依问哈伦。
“还有几分钟。”哈伦说。
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诺依。她正微笑着仰头看他,目光无所畏惧。这一刻,他在心中以同样的热情回应。不过他告诫自己,这是出于激情,而非理性;这只是本能反应,而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于是他偏过头去。
旅程平淡无奇,或者说几乎是平淡无奇,与普通的时空壶之旅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在穿越时空竖井起点障壁的时候,好像有点震动,不过很可能是心理作用。那点感觉几乎是完全察觉不到的。
然后他们就抵达了原始时代,走出时空壶,走进一片寂静无人的崎岖山区,迎面撞上午后灿烂的阳光。一阵微风吹过,有些凉意,不过周围最显著的特征还是寂静。
光秃秃的岩壁粗糙而宽阔,因为富含铁、铜和铬等元素,所以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暗淡的彩虹色光芒。在这种宏大荒凉的野外景象中,哈伦觉得自己渺小而软弱。永恒时空此时尚未建立,那里面是他住惯的环境,没有太阳,也没有这些景色,只有净化过的空气。对于自己故乡世纪的事情,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从前深入一般时空做观测任务的时候,他也总是置身于都市人群之中,从来没见过这么荒凉的景象。
诺依碰了碰他的手肘。
“安德鲁!我好冷。”
他吓了一跳,回身看她。
她说:“我们不能生个炉子吗?”
他说:“可以,就在库珀的洞穴里吧。”
“你知道在哪儿吗?”
“就在这里。”他简短地回答。
这一点毫无疑问。回忆录中有明确的记载。库珀已经定位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点,现在他也来了。
从新手期开始,他对自己的时空旅行定位能力就毫不怀疑。他还记得,自己当年神色严肃地面对导师亚罗,提问道:“我们都知道地球在绕着太阳转动,而太阳则绕着银河系中心转动。如果我们从地球上某点出发,向下时移动一百年,那你应该会出现在一片真空之中。因为地球还要花上一百年的时间才能移动到这个点啊。”(那时候他还总把一个世纪叫作一百年。)
而导师亚罗则立刻回应:“你还没有把一般时空和一般空间的概念分清。在一般时空中移动,你会包含在地球的整体运动中。要不然你想想看,一只鸟儿飞起来,马上就会被甩在太空中。因为地球在以每秒十八英里的速度围绕太阳公转,马上就把那只缓慢的鸟儿甩远了。”
争论类似的问题很大胆,不过哈伦在后来的日子里,借由自己的亲身经验得到了更为直接的证据。在当前这次精心准备的前往原始时代的旅行中,他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准确定位,找到计划中的地点。
他把挡在洞口作为掩蔽之用的稀疏石块搬开,钻进洞里。
他拿出一个像手术刀一样的手电筒,在白色光束的指引下探索漆黑的洞穴内部。他一寸寸扫视着洞壁、天花板和脚下地面。
诺依紧紧躲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你在找什么?”
他说:“找东西,任何东西。”
他找到了那个东西,就在洞穴的最深处,是一叠被扁平石头压着的绿色纸片。
哈伦搬开石头,拿起那叠纸片,用一只拇指翻动着。
“这是什么东西?”诺依问道。
“银行票据。一般等价交换物。也就是钱。”
“你知道它们就在这儿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希望能找到而已。”
这只不过是借用了忒塞尔的倒推逻辑,从结果推出原因。永恒时空依然存在,说明库珀作了正确的决策。他预计那则广告可以把哈伦带到这个世纪,这个洞穴自然就是他们建立联系的另一媒介。
结果比他猜测的最好局面还要好。他在准备这次原始时代旅程的时候,哈伦不止一次设想过自己身无分文地走进一座市镇开始活动,身上携带过多的贵金属只会引来怀疑的眼光,而且兑换成现金也要多花一段时间。
库珀肯定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库珀他有时间。哈伦掂了掂这叠钞票的分量——攒这么多钱可不容易,年轻人干得真不错,简直棒极了。
因果链正在闭合!
在夕阳西下、暮色嫣红中,补给物资逐渐搬进洞穴。外面的时空壶被一片光学散射薄膜覆盖,除非把脸贴上去观察,否则已经完全看不到踪迹。而哈伦也带了一把爆破枪,以防万一。辐射暖炉被搬到洞穴里打开,照明棒被插在洞壁上一处缝隙里,他们有了光和热。
此刻,外面已是寒冷的三月夜晚。
诺依若有所思地盯着暖炉缓缓旋转的内胆,看了好久。然后她说:“安德鲁,你有什么计划吗?”
“明天一早,”他说,“我会动身去最近的市镇。我知道它在什么方位,或者说应该在什么方位。”(在他的脑海里,这句话早已不是表示过去或者推测的语态,而是确定语态。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按照忒塞尔的逻辑。)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他摇摇头:“首先,你不会讲本地语言;其次,这趟旅程很艰难,需要经常与当地人接触沟通。”
短发的诺依看上去像个奇怪的古代人,而且她的眼中此刻已经燃起怒火,哈伦神色不安地扭转头。
她说:“我又不傻,安德鲁。你最近都不跟我说话,不看我。你怎么了?难道又是你所谓故乡世纪的道德感上头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背叛了永恒时空,又觉得这一切都怪我?你觉得是我把你带坏了?是吗?”
他说:“你不知道我的感受。”
她说:“那你说啊。你可以跟我讲啊。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你还能感到爱吗?爱的还是我吗?你不应该也不能把我当替罪羊。为什么你要把我带到这里?告诉我。既然我来这儿也没什么用,既然你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留在永恒时空呢?”
哈伦咕哝着说:“那里很危险。”
“行了,别扯了。”
“不只是危险而已。那里有一个噩梦,计算师忒塞尔的噩梦。”哈伦说,“就在我们最后一次心惊胆战地上移到隐藏世纪的时候,他对我提起过心中的担忧。据他推测,那里头可能居住着进化后的人类种群,新的种群,或者可以看作超人类。他们隐藏在遥远的上时,设置障碍不让我们窥探,暗地里筹划着颠覆我们的工作,终结我们利用永恒时空篡改历史的行为。他认为,是他们制造了那个100000世纪的障碍物。不过后来我们找到了你,忒塞尔计算师就忘记了他这个梦魇。他现在认定,那里从来不曾存在那个障碍物。他的精力马上回到眼前迫在眉睫的问题上,就是如何挽救永恒时空。
“不过你应该能理解,我却被他的梦魇深深感染了。我自己亲身感受过那个障碍物,所以我知道它存在。它不是永恒之人造的,忒塞尔说过它理论上是不可能的。或许永恒时空的科学理论还没发展到那个程度。障碍曾经存在过,它的建造者肯定是某种人类,或者某种未知的种族。”
“当然了,”他若有所思地说,“忒塞尔说的也不见得全对。他觉得人类必然会进化,但也不一定。古生物学在永恒时空里不受重视,但却在原始时代蓬勃发展,所以我也学到一点皮毛。我知道这样的原理:物种进化只是为了应对外部环境的压力。如果生活环境稳定不变,一个物种或许会在几百万个世纪里都保持原样。原始时代的人类之所以飞速进化,是因为他们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无论如何,当人类学会如何为自己创造环境之后,他们就为自己创造了一个舒适稳定的生活环境,所以他们就会停止自然进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诺依说,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感到安慰,“你一个字都不提我们俩的事,我只想说说我们自己。”
哈伦努力保持神色不变。他说:“为什么在100000世纪会存在一个障碍物?它有什么作用?你也没有受到伤害,它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我问过我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因为它的出现而引发;如果它不存在,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呢?”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天然皮革制成的笨重靴子。他突然想到今晚为了舒服一点,可以把靴子脱下来,不过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他说:“这些问题只有一个答案。正是因为时空障碍的存在,我才会回到下时,带上神经鞭,去拷打芬吉。我被彻底激怒了,所以才会去要挟永恒时空,想把你换回来;然后在以为自己威胁失败的时候,不惜与永恒时空同归于尽。你明白吗?”
诺依看着他,眼神中混杂着恐惧和难以置信。“你是说,未来的人类希望你做出这些事?都是他们策划的?”
“是的。别这么看着我。是的!你还没看出来不同吗?只要我的一切行为都出于本心,都是出于自己的原因,那么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不管是物质上的损失还是精神上的痛苦。但如果我是被人骗了,被别人引导着走上这条不归路,那些人操纵着、引导着我的情绪,就好像把我当机器人,只需要插入打孔箔条,输入指令……”
哈伦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咆哮,突然住口。他先让奔涌的情绪平静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件事让我难以接受。我必须要弥补自己被人当木偶犯下的那些错。只有弥补了那些错误,我才能得到安宁。”
他应该能做到——可能只是或许能做到。他感到一阵毫无喜悦的胜利感,这是纯理性结果,与他这段时间的个人悲剧毫无关系。新的因果链正在闭合!
诺依怯生生地伸出手,好像要拉住他僵硬的手掌。
哈伦拒绝了她的安慰,缩回手掌。他说:“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我和你的相遇,一切都是人为的。他们早就分析过我的性格特征,显然如此,包括我的行为和反应。我就像个人偶,他们知道按下什么键,人偶就会做什么样的动作。”
哈伦说得无比艰难,带着深深的羞愧。他摇着头,想努力甩脱心中的恐惧,就像小狗甩落身上的水珠,“以前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通。我怎么能猜到库珀要被送回原始时代?这件事根本毫无头绪,无从猜测,我又没有理论基础。忒塞尔也不能理解,他不止一次提到,为什么我缺乏数学知识,却做到这一切?
“但我就是想到了。就在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你睡着了,但我没有。我感觉脑海里有些事必须要记住;一些符号、一些想法,就出现在那个激情四射的夜晚。当我顺着这个思绪想下去,库珀的意义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而且伴随着他出现的还有一个念头,就是我此刻的地位足以毁掉永恒时空。后来我在数学史中翻捡证据,但其实根本没必要。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确信库珀的事。怎么做到的?怎么回事?”
诺依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她没有再试着碰触他。“你是说,这些事也是隐藏世纪的人安排的吗?他们把这些东西放进你的脑海,然后操纵着你的行动?”
“是的,是的。不过他们尚未成功。他们还有一些工作要做。他们安排的因果链可能正要闭合,但目前尚未闭合。”
“他们还能怎么做呢?他们又没有在你我身边。”
“没有吗?”他声音缥缈地说出这三个字,诺依脸色一变。
“难道是隐身超人?”她喃喃自语。
“不是超人,也不是隐身的。我跟你说过,如果人类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环境,形态就不会进化。隐藏世纪里的人也是智人种族,也就是正常人类。”
“但他们肯定不在这里啊。”
哈伦悲哀地说:“你就在这里,诺依。”
“是,你也在。没有别人了。”
“你和我。”哈伦同意,“没有别人了。一个隐藏世纪的女人和我……别演戏了,诺依,求你了。”
她盯着他,眼神充满恐惧:“你在说什么啊,安德鲁?”
“说我必须要说的话。那晚上你跟我说了什么,给我喝了什么东西?你的确跟我说了什么。你那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字句……我不记得听到了什么内容,但我记得你那甜美的声音一直在低语。你在说什么?是在说库珀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吧;还有我与永恒时空同归于尽,力士参孙的最后一击。我说的对吗?”
诺依说:“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参孙。”
“你能猜出它的确切含义,诺依。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进入482世纪的?你代替了谁?或者你干脆就是硬生生安插进来的?我在2456世纪找专家看过你的人生规划。在新的现实里,你完全不存在。没有新的你。如此微小的变革,很难导致这么严重的结果,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当时人生规划师说了一句话,我没往心里去。很奇怪,我现在还记得那句话。或许就从那一刻起,我下意识里明白了一些事。但我那时的心全部被你占据,无暇他顾。他那时候说:‘按照你提交给我的所有因素来看,即使是变革之前的旧现实,我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他说得没错,你根本就不曾存在。你是来自于遥远上时的时空入侵者,你操纵了我和芬吉的心智,把我们当木偶。”
诺依急切地说:“安德鲁——”
“如果我眼睛放亮一点的话,早该发现许多蛛丝马迹的。你房间里有本书,名字叫做社会经济史。当时我看到它,还觉得挺奇怪。现在我明白了,你真的需要这本书对吗?你要通过它,学习怎样完美扮演那个时代的女人。还有一件事,当我们第一次驶入隐藏世纪的时候,还记得吗?是你把时空壶停在111394世纪。你是故意的,动作干净利落。你从哪儿学会操纵时空壶的?如果你那些骗人的鬼话是真的,那次旅行可是你的第一次时空壶之旅。为什么要到111394世纪?这里是你的故乡世纪吗?”
她柔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原始时代,安德鲁?”
他突然开始吼叫:“为了保卫永恒时空。我不知道你在永恒时空里还能搞出什么破坏。不过在这里,你就无依无靠了,因为我已经看穿你了。承认吧,承认我说的都是真相!承认吧!”
他狂怒地站起来,高举双手。她没有退缩,非常平静,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完美无瑕的温柔女人蜡像。哈伦停住动作。
他说了一遍:“承认吧!”
她说:“你已经做过这么多推理,心里还不能确定吗?我承不承认还有什么关系吗?”
哈伦感到心中蛮性勃发。“不管怎样,还是承认吧,因为那样我就不会感到内疚了。再也不会内疚了。”
“为什么要内疚?”
“因为我有一支爆破枪,诺依,而且我准备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