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
8月3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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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迪克·胡德在家里待着怎么也不舒服,所有的东西都让他想起可怜的、消失的庞特。庞特最喜欢的椅子、他用过的数据板,还有他亲自挑选的雕像——一切都让阿迪克想起庞特。阿迪克坐在后院的平台上,悲伤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帕勃跟了出来,呆呆地看着阿迪克。帕勃是庞特养的狗——庞特开始养它的时候还没有和阿迪克住在一起呢。阿迪克会继续收养它,好让这栋房子显得不那么寂寥。过了一会儿,帕勃又回到房里。阿迪克知道,它是去前门看庞特有没有回来。以前阿迪克都是跟庞特一起回家的。自从昨天阿迪克一个人回家,帕勃就已经在前后门之间跑了好几趟,巴望着庞特回来。可怜的帕勃很困惑、很悲伤。
阿迪克自己也很悲痛。上午的大部分时间,他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哭,不是号啕大哭,也不是小声啜泣,而是默默流泪。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没感觉到,一滴豆大的泪珠就已经悄然落在胳膊或手上了。
救援队里里外外彻底搜寻矿区,却始终没有找到庞特的踪迹。他们还动用了便携式信号扫描器来寻找他的机侣信号,也没找到。援救人员带着警犬挨着坑道搜索,就算失踪人员昏迷不醒,晕倒在隐蔽的地方,随行的狗也能循着气味找到他。
但什么也没有发现,庞特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迪克把身体靠在椅子上。这张椅子是松木板制成的,靠背舒展,扶手宽阔平坦,就算把饮水管放在上面也不会掉下去。毫无疑问,这张椅子的用处很大。它的制作者——阿迪克忘了她的名字,就刻在椅背上——肯定感到自己对社会做出了充分的贡献。人们总需要家具,阿迪克家还有一张桌子和两个柜子也是出自这位木匠之手。
现在庞特失踪了,阿迪克还能对社会做什么贡献呢?庞特一直备受瞩目,而阿迪克却默默无闻。阿迪克承认这一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现在,庞特,至亲至爱的庞特不见了,他该如何为社会做贡献呢?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量子计算机项目已经破产。没有庞特,项目就无法继续进行。大洋彼岸的依维索伊有一组女性研究人员,这个大陆的西海岸还有一组男性研究人员,他们都将沿着类似的思路继续这方面的探索。祝他们好运!尽管将来他会满怀兴致地阅读他们的实验报告,但内心深处,他始终会遗憾这个突破性成果不是由庞特和他共同完成的。
白杨和桦树在平台上方搭出一个天然的遮阳篷,爬满苔藓的树根处盛开着白色的延龄草花。花栗鼠从身边跑过。阿迪克可以听到,远处一只啄木鸟正在敲打着树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入花粉以及一股泥土和锯木屑的清香。
他听到有什么动静。有时候,大型动物会在离房子很近的地方徘徊,再说……
忽然,帕勃兴奋地冲出后门,原来它也察觉到有人来了。阿迪克张开鼻翼,有人——一个男人——来了。
难道是——
当那个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帕勃发出一声哀鸣。
不是庞特,当然不是。
阿迪克觉得很难过。帕勃垂头丧气地回到房子里,又到前门继续守候。
“你好!”阿迪克对走上平台的男人说道。这是一个结实的男人,一头红发,上身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深蓝色衬衫,下身穿着灰色的裤子。阿迪克以前从没见过他。
“你叫阿迪克·胡德?住在萨尔达克市边缘区?”
“对第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是的’。”阿迪克答道,“至于第二个,这是显而易见的。”
那人抬起左臂,将手腕内侧对着阿迪克。显然,他想给阿迪克的机侣传输信息。
阿迪克点点头,拔出机侣上的一个控制钮。嵌在他手腕上的机侣的小屏幕开始闪烁,这表示它正在接收数据。阿迪克觉得这可能是封介绍信:或许那人是来这里拜访远亲,或许是个寻找工作机会的商人,现在正在传输那人的证件。如果阿迪克对这些信息不感兴趣的话,可以轻易将它们删除。
“阿迪克·胡德,”那人严肃地说,“我负责通知你,达克拉·波尔贝,以未成年人杰斯梅尔·凯特和梅加麦格·贝克的监护人身份,起诉你谋杀她们的父亲——庞特·布迪特。”
“什么?”阿迪克猛地抬起头,“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
“可是,达克拉是——曾经是——克拉斯特的女性配偶。我们相识很多年了。”
“不管怎样,”那人说道,“请抬起你的手腕,让我确认相关文件已送达。”
阿迪克感到无比震惊,但还是照吩咐做了。那人看了一眼庞特腕上的机侣屏幕,上面显示:“波尔贝起诉胡德,传输完毕。”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阿迪克说:“即将召开达丝兰巴莎德兰,”这是个老词,字面意思是“先简后繁”,“来决定是否要正式开庭审判这桩罪行。”
“我没有犯罪!”怒火渐渐涌上阿迪克的心头,“庞特只是失踪了。他有可能已经死了——这点我承认——但即便如此,也是意外事故造成的。”
那人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说下去:“你可以挑选任何人为你辩护。达丝兰巴莎德兰于明日上午举行。”
“明天!”阿迪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太荒唐了!”
“迟到的正义就不是正义了。”那人说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