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把他在地上翻来转去,直到将那个袋子完全套住他的全身。然后她们用一根绳子把脚那里开口的一头扎了起来,紧紧地打上结,将袋口翻下来包住他剩下的部位,把他在袋子里面固定住,在他头顶上方又打了一个结。
托马斯感到那个麻袋越绷越紧;然后他的头被拉了起来,他想象着女孩们正抓着那根长得不可思议的绳子的另一头。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她们打算拖着他走。他无法再忍耐下去,开始扭动挣扎起来,即使他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特蕾莎!不要这样对我!”
这一次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肚子上,打得他号叫起来。他努力想要弯下腰,努力想要捂住自己的肚子,但因那个愚蠢的麻袋而没法做到。一阵恶心猛地涌上来,他强忍着,把胃里的食物压下去。
“既然你明显不在乎你自己的安危,”特蕾莎说,“那就继续说话吧,我们会向你的朋友们射箭,你觉得好不好?”
托马斯没有回答;他痛苦地发出无声的啜泣。就在昨天,他不是还真的以为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他的感染被治愈了,他的伤口也愈合了,离开了那个眩疯病人的城市,只需要再辛苦一下,快速走完最后一段路程,穿过他们和安全避难所之间的那片山脉就大功告成了。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本该更加认清现实才是。
“我说的话都是当真的!”特蕾莎对着那群空地人喊道,“不会有警告。跟着我们,箭就飞过去了!”
当她跪在托马斯身旁的时候,他看到她的轮廓,听到她的膝盖在土地上摩擦的声音。然后她隔着那个布袋抓住了他,把她的头靠在他的头上,她的嘴巴距离他的耳朵只有半英寸。她开始小声说话,声音如此轻以至于他不得不努力去听,集中精神将她说的话和风声区分开来。
“他们不让我用心电感应跟你说话,记住要相信我。”
托马斯感到吃惊,不得不强忍着闭上他的嘴。
“你在跟他说什么呢?”这话是握着扎口袋的绳子另一头的女孩中的一个说的。
“我在让他知道我有多么喜欢这样做,我有多么喜欢我的复仇,你介意吗?”
托马斯从来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如此傲慢的话。她要么真的是一个好演员,要么就是已经开始变疯了,变成了分裂的双重人格。
“哦,”另一个女孩回答说,“很高兴看到你玩得这么开心,但是我们得快一点儿了。”
“我知道。”特蕾莎说。她更加用力地抓住托马斯脑袋的两侧,紧紧捏住摇晃着它。然后她把她的嘴唇贴在粗糙的布料上,压着他的耳朵。当她再一次用那热乎乎的耳语声说话的时候,他能透过粗布麻袋的编织层感觉到她那灼热的呼吸。“忍耐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那些话让托马斯的头脑无法思考。“好啦,让我们离开这里,保证这一路上你会尽可能多地撞上些石头吧。”
他的捕获者们开始走了,把他放在她们身后一路拖着。当他被拖着走时,他感觉到他身下粗糙的地面,那个大布袋完全没有任何保护的作用,很疼。他弓起背,将他所有的分量都放在脚上,让他的鞋子承受着冲击带来的摩擦力。但是他知道他的力量无法一直这样支撑下去。
当她们拉着他的身体走的时候,特蕾莎就走在他的旁边,他透过粗麻布可以依稀看出她的轮廓。
然后民浩喊叫起来,他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已经有点模糊,而在泥地上被拖行时的摩擦声更使他的声音难听得清了。不管怎样,托马斯确实听到的那些话,也没带给他多少希望。在胡喊乱叫着一堆名字的中间,托马斯听到了“我们会找到你们的”“时机正好”和“武器”之类的词语。
特蕾莎又一次用她的拳头狠狠捶了托马斯的肚子一下,民浩闭上了嘴巴。
然后她们穿过了那片沙漠,托马斯像一袋旧衣服那样在泥地上弹跳着。
当她们在前进的时候,托马斯想象着可怕的事情。他的腿每一秒钟都在变得更加疲弱,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让身体垂到地面上。他想象着那些流血的伤口,那些永恒的伤疤。
但是也许这都无关紧要了,她们计划中无论如何都会杀死他的。
特蕾莎说过要相信她,即使他现在这么做很困难,但仍然尽力去相信她。自从她带着武器和B组一起再次出现以来,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会不会真的是在演一场戏?如果不是演戏,为什么她要一直对他耳语,要他相信她呢?
他把这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为止。他的身体已经擦破皮,他知道他亟须想想如何避免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磨掉。
那些山脉救了他。
当她们开始沿着陡坡往上爬时,那些女孩用在平地上的那种方法拖着他的身体走显然变得很困难。她们试着用快速的猛拉硬拽来拉扯他——而一打滑他就会滑下去几英尺,然后把他拉回来只是让他再次滑回去。特蕾莎最终说可能抓住他的肩膀和足踝抬着他走会更容易一些,并且她们应该轮换着抬他。
这时托马斯突然想到,事情很明显,他想他肯定是错过了某些东西。“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自己走!”他透过粗麻布叫道,他的声音闷闷的,由于干渴而有些嘶哑,“我的意思是,你们肯定有武器,我还能干什么呢?”
特蕾莎从边上踢了他一脚。“闭嘴,托马斯。我们不是白痴,我们要一直等到你的空地人伙伴们再也看不见我们为止。”
当她的脚踹到他的胸腔时,他竭尽全力忍住不发出呻吟。“啊,为什么?”
“因为我们被命令这么做,现在给我闭嘴!”
“你为什么告诉他这个?”另外一个女孩严厉地小声说道。
“那有什么关系?”特蕾莎回答说,甚至一点儿都不打算避讳她正在说的话,“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他的,谁在乎他知不知道我们被命令要做什么呢?”
被命令做,托马斯心想,被灾难总部?
与之前不同的另一个女孩开口说:“嗯,我现在几乎已经看不见他们了。一旦我们到达那边的那条裂缝,我们就会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从那以后他们将永远都找不到我们了,即使他们真的跟上来。”
“好的,那么,”特蕾莎说,“我们就把他带到那里去吧。”
很快有许多只手从四面八方抓住了托马斯,将他腾空提了起来。从透过麻袋能看到的情况来判断,特蕾莎和她的三位新朋友正抬着他。她们摸索着在岩石中穿行,绕过枯死的树,一直往上往上再往上。他听到她们沉重的呼吸声,闻到她们的汗水味,每一个震动的脚步都让他更加憎恨她们一分,甚至是特蕾莎。他最后一次努力与她精神沟通,试图挽回他对她的信任,但是她不在那里。
跋涉上山的路走了大约一个小时——途中随处走走停停,女孩们换班抬人——这段路程至少有从她们离开空地人以来到第一次停下时那段路的两倍那么长。太阳正在升到一个很高的点,日光将会变得很危险,炎热令人窒息。但就在那时她们转入了一道巨大的墙,地面有些起伏,然后进入了阴凉的地方,微凉的空气减轻了痛苦。
“好啦,”特蕾莎说,“放下他。”
没有任何仪式,她们照她说的做了,他被摔在地上,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一摔让他差点背过气去,他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女孩们解开那些绳索。等他喘过气来的时候,那个袋子已经被拿下来了。
他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特蕾莎和她的朋友们。她们全都拿武器对着他,这场面看起来十分荒谬。
从某个地方他找到了一丝勇气。“你们这些家伙肯定把我想得太厉害了,你们有二十个人拿着长枪短刀,我手无寸铁,我感觉如此特殊。”
特蕾莎拿着她的长矛后退了一步。
“等一下!”托马斯喊道,而她停了下来。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慢慢地站了起来,“瞧,我不打算做任何事。不管我们要去哪里都随你们带我去,然后我会像一个好男孩那样让你们杀了我的,不管怎样我没有什么要活下去的理由。”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直直地看着特蕾莎,努力在他的话里尽可能地放入更多的怨恨。他仍然坚持着一点希望,希望这一切最终总得有点意义,但是不论怎么样,在遭到这样的对待以后,他已经对这个希望不那么热衷了。
“来吧,”特蕾莎说,“这话让我恶心。我们到山口里面去,这样我们就可以睡上一整个白天,今天晚上我们开始穿过去。”
曾经帮忙把托马斯装到麻袋里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女孩接着说:“那么在过去几个小时里我们一直抬着走的这个家伙要怎么办呢?”
“不用担心,我们要杀死他的,”特蕾莎回答说,“我们要用他们告诉我们的方式杀死他。这是对他的惩罚,惩罚他对我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