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睡得够久的了。”达尔看了一眼床上的马克·科里不省人事的样子说,“把他叫醒。”
“那就得碰他啊。”杜瓦尔不情愿地说。
“那倒不必。”赫斯特说着走了过来,抓起科里没在用的另一个枕头,朝着他的脑袋砸下去。科里猛地醒过来。
“干得漂亮。”汉森对赫斯特说,一边赞许地点点头。
科里坐起身,看看四周,满脸的迷茫。“我在哪儿?”他心不在焉地问。
“在酒店里。”达尔说,“在伯班克的贝斯特韦斯特酒店。”
“我怎么会在这儿?”科里问。
“您在葡萄藤夜总会和我的同伴起了点争执,然后您就醉倒了。”达尔说,“是我们把您送进车里,并且开车送您到这儿来的。”
科里低头看了看,接着皱起眉头:“我的裤子哪去了?”
“我们帮您脱掉了。”达尔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想和您谈一谈。”
“那也犯不着拿走我的裤子啊。”
“如果您完全配合的话,是犯不着。”
科里盯着达尔好一会儿,似乎还没从宿醉中缓过劲儿来。“我认识你。”他终于开口了,“你是我出演的电视剧里的一个临时演员。”他又看着杜瓦尔和汉森,“你们俩也是。”最后目光落到了赫斯特身上,“我没见过你。”
赫斯特似乎有些恼火。“我们一起演了一场戏,”他对科里说,“你被一大群机械飞蝇弄得够呛。”
“先生,我有一大堆戏是和临时演员一起演的,”科里说,“所以他们才被称为‘龙套’。”他又转向达尔,“你们有谁如果还想再在那部戏里露面的话,就立刻把我的裤子和车钥匙还给我。”
“你的裤子在洗手间,”汉森说,“晾干中。”
“你喝高了,尿了一裤子。”赫斯特说。
“撇开我们拿走你裤子的用意不谈,我们都觉得你应该很不乐意穿一身散发着尿骚味的衣服去工作。”达尔说。
科里看上去有些摸不清状况,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内裤,然后弯下腰闻了闻。杜瓦尔和赫斯特都露出了些许嫌弃的神色,达尔则淡定地看着。
“没什么味道啊。”科里说。
“因为是条新内裤。”达尔说。
“谁的?”科里问,“你的吗?”
“不,是我的。”克伦斯基说。到刚才为止,他一直都一言不发地坐在背靠床铺的一张椅子上。现在他站了起来,把脸转向科里。“毕竟我们俩身材一样。”
科里看着克伦斯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你。”
“是我。”克伦斯基说,“同样也是‘你’。”
“你就是昨天我在掴客网上看到的那个人!”科里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当时有个视频,说一个长得很像我的人没穿裤子招摇过市。”科里说,“有人拿手机拍下来发到掴客网上。我的剧组作证当时我正在拍戏,但没人相信。那就是你干的好事。”
“是吧,大概是我。”克伦斯基说。
“你是谁?”科里问。
“我就是你。”克伦斯基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你扮演的那个人。”
“真是无稽之谈。”科里说。
“呵呵,你说的什么叫掴客网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是无稽之谈。我们扯平了。”克伦斯基说。
“你当时怎么没穿裤子就跑到大街上去了?”科里问。
克伦斯基指着房间里的其他人说:“他们把我裤子拿走了。”
“为什么?”科里追问。
“因为我们想和他谈一谈。”达尔说。
科里很不情愿地把视线投向其他几个人。“你们脑子有毛病吗?”他说。
“你还在我们的地盘上哦。”达尔提醒道。
但科里又一次无视了他。他爬下床,朝站在那儿望着自己的克伦斯基走去。他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惊叹道:“太神奇了,你看上去和我一模一样!”
“我就是和你一模一样。”克伦斯基说,“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科里说着,盯紧克伦斯基的脸。
“这完全有可能,”克伦斯基说着,上前凑近了科里,“再看仔细点。”他们俩互相检视起来,如胶似漆,如火如荼。
“噢,这可真肉麻。”赫斯特悄声对达尔说。
“马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达尔对科里说,“我们需要你引荐我们和查尔斯·保尔森会谈一次。”
“为什么?”科里问,视线仍舍不得从克伦斯基身上移开。
“我们想和他讨论关于这部戏的一些事项。”达尔说。
“他现在谁都不见。”科里说着,转过身去,“一个月前,他的儿子骑摩托车出了车祸,现在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大家都觉得那小伙子挺不过去了。那辆摩托是保尔森买给他儿子当生日礼物的。据说他每天早上一来到办公室,就盯着墙壁发呆,一直到六点下班回家。他不会见你们的。”他又转向了克伦斯基。
“我们得尝试一下。”达尔说,“所以我们才需要您的帮助。他可以拒绝和其他人会面,但你可是他这部戏的明星,他一定会见你的。”
“他没有必要见任何人。”科里说。
“你可以让他见你。”杜瓦尔说。
科里瞟了杜瓦尔一眼,从克伦斯基身边离开来到她面前。“我凭什么要这么做呢?”他问,“你说的没错,如果我耍个脾气要求面见保尔森,他一定会抽出时间来见我。但如果我只是浪费他的时间而已,他说不定会把我开除。他也许会安排我的角色以一种可怕的方式被干掉来大炒作一番,而我呢,则连饭碗都没了。你知道在这地方争取到这样一个演系列剧的机会有多难吗?在出演这片子之前我不过是个服务生罢了。我才不会帮你们这群人的忙。”
“这很重要。”达尔说。
“我更重要。”科里说,“我的职业生涯更重要,比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都重要。”
“如果您协助我们,我们会支付报酬的。”汉森说,“我们有九万多美元。”
“还不够付我一集片酬的。”科里说着,又转向克伦斯基,“你们得更有诚意一些。”
达尔张嘴想说话,克伦斯基开口了。“交给我吧。”他看着他的同伴们说,“让我和他谈谈。”
“那你谈呀。”赫斯特说。
“单独谈。”克伦斯基说。
“你确定?”达尔问。
“嗯,”克伦斯基说,“我确定。”
“好吧。”达尔说着,示意杜瓦尔、汉森还有仍然满脸疑虑的赫斯特腾出房间来。
“我觉得那里肯定会发生点见不得人的事,一定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吧。”来到大厅里,赫斯特说道。
“只有你这么想。”达尔说。
“不止你一个。”杜瓦尔说。汉森也摇摇头。“别告诉我你没看到科里看到安纳托利时的反应,安迪。”杜瓦尔说。
“我应该是没看到。”达尔说。
“好吧。”赫斯特说。
“你果然是个假正经,安迪。”杜瓦尔说。
“我只是更乐意往好的方面去想,他们会有一场严肃冷静、正直理性的讨论,克伦斯基一定能说出很好的观点来说服他。”
一阵沉闷的重击声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看吧,不出所料。”赫斯特说。
“我还是去大堂等着吧。”达尔说。
两小时之后,东方天际泛白,看上去疲惫不堪的克伦斯基来到大堂。
“马克想拿回他的车钥匙,”他说,“他六点半得开始化妆。”
达尔把手伸进口袋找钥匙。“那么他是乐意帮忙了?”他问。
克伦斯基点点头:“他说他一到片场就打电话。他会对保尔森说,除非今天能安排会谈,否则他就罢演。”
“你到底是怎么搞定他的?”赫斯特说。
克伦斯基直直地盯着赫斯特的眼睛说:“你真想知道?”
“呃,”赫斯特说,“不用了,实际上,不,我不想知道。”
“别多想。”克伦斯基说着,从达尔手中接过车钥匙。
“我有兴趣。”杜瓦尔说。
克伦斯基叹了口气,转向她:“告诉我,玛娅,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你遇到了一个人,对你了如指掌情投意合,就像你们俩同心同体一般。然后其中还混杂着你所情正如我所愿的默契,连呼吸心跳频率都一样的默契。有过吗?”
“并没有。”杜瓦尔说。
“我真为你感到悲哀。”他说完朝着房间走去。
“你非得问吗?”赫斯特埋怨道。
“我真挺好奇的。”杜瓦尔说,“不行啊。”
“我头脑里已经有那个画面了。”赫斯特说,“它们在我的脑海里打下了烙印!挥之不去!我恨你!”
“我们真是看到了克伦斯基不为人知的一面,”达尔说,“我没想到他对男人也有兴趣。”
“事情不是那样的。”汉森说。
“刚才那几个小时你都在发呆吗?”赫斯特说,“没听见那些奇怪的声音?”
“不,我想吉米说得没错。”杜瓦尔说,“他并不是同性恋,他只是自恋罢了。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现在他可逮住了一个顺应心意的好机会。”
“对头。”赫斯特说。
杜瓦尔对达尔说:“你不会吗?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不会。”达尔毫不犹豫地说。
“是的,不过我们已经知道你是个假正经了。”杜瓦尔说。
达尔笑了。“没错。”他回答道。
电梯门开了,科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克伦斯基。科里走向达尔说:“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我今天安排好会谈了就通知你。”
“好的。”达尔把号码告诉了科里,科里添加进了通讯录,然后看着他们所有人说。
“你们得为我的付出感激涕零。”他说,“为了给你们安排这次会谈,我可是真的两肋插刀啦。所以如果你们做了什么让我的职业生涯受挫的事,我保证我会把你们揪出来让你们下半辈子都凄惨无比。你们明白了?”
“我们明白,”达尔说,“谢谢你。”
“我可不是为你才这么做的。”科里说着向克伦斯基示意了一下,“我这么做是为了他。”
“但还是要谢谢你。”达尔说。
“还有,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昨晚我是因为在葡萄藤夜总会喝酒,结果对里面的单宁过敏了,所以你们才会开车送我回去。”科里说。
“没问题。”达尔说。
“事实就是这样,你懂的,”科里说,“总有人对各种东西过敏。”
“是的。”达尔说。
“你们送我上车的时候,看到有人拍录像了吗?”科里问。
“应该是有些人拍了。”达尔说。
科里叹了口气:“是单宁。记住了。”
“会的。”
科里朝达尔点点头,接着走向克伦斯基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克伦斯基也热烈地回应他。
“我真希望时间再多一些。”科里说。
“我也是。”克伦斯基说。两个男人又拥抱在一起,接着依依不舍地分开了。科里走出了会客室,克伦斯基目送他离开。
“哇噢,”赫斯特说,“你看起来大事不妙,克伦斯基。”
克伦斯基转过身来:“这是什么意思?”
赫斯特抓过他的手。“嘿,我不会对你评头论足的。”他说。
“评头论足什么?”克伦斯基望着其他几个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和马克上了床?”
“没有吗?”杜瓦尔问。
“我们只是在谈话而已。”克伦斯基说,“我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一次交谈。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别装啦,安纳托利,”赫斯特说,“我们都听到咚的一声了。”
“马克当时在穿裤子,”克伦斯基说,“我把裤子还给他,结果他没站稳,摔倒了。就这样。”
“好吧,”赫斯特说,“很抱歉。”
“上帝啊。”克伦斯基环视着他的同伴们,“你们这些混蛋。我拥有了一次从未体验过的无与伦比的经历,和一个如此志趣相投的人——一个真正懂我的人——的彻夜长谈,结果你们全都窝在这儿臆想着我正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同性乱伦。真是非常感谢你们糟蹋了我的这一场美妙绝伦改变人生的经历。你们真让我恶心。”他气冲冲地走开了。
“可是这挺好玩儿的。”杜瓦尔说。
克伦斯基又冲了回来,指着杜瓦尔说:“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求之不得。”杜瓦尔说。克伦斯基再一次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达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想说,我想得没错。”杜瓦尔走过来冲着他的脑袋狠狠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