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大吼声势却是颇为惊人,像是平野间陡地响起了一记闷雷,荣邑众人虽然悲泣神伤,但是却仍然记得这个胖壮大汉乃是个烧杀劫掠的盗贼,一听见他这样暴喝大吼,众人便惊惶地止住了哭声,纷纷睁着惊疑的眼神看着月飞虎。
只见月飞虎怒目圆睁,脸上装出吓人的狰狞神情,眼神中却有着促狭的笑意。
“你们这些荣邑的人们听好了!我乃是月寨的寨主月飞虎!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盗贼,我是个坏人,所以你们怎么跟我求情都没有用!
本来嘛!盗贼就是要杀要抢的,你们身上什么财物我们都要抢!
钱,我们要抢!金银珠宝,我们也要抢!
我们要杀了你们的男人,我们还要奸了你们的女人!哈哈哈,哇哈哈……”
听见他这样恶狠狠的说话,在大笑声中,荣邑众人除了惊恐之外,却不晓得为什么,不约而同地从心中油然升起一个共同的疑惑。
这个让白马寨闻风丧胆的月寨寨主,虽然说起话来的内容如此凶残狠毒,又是杀又是奸的,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向来盗贼们前来劫掠,不管是要杀或是要抢,都是像迅雷旋风一样袭卷而来,转眼间便是尸横遍地。
但是天底下却仿佛还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盗贼,在“要杀”、“要抢”、“要奸”之前还会这样大声报告一番的。
天底下好像也没有哪一个盗贼,会在抢掠洗劫之前,大声喳呼着“我是坏人,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人,哇哈哈……”吧?
看着荣邑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月飞虎哈哈大笑,笑得兴起,却似乎有些忘了自己本来想要说些什么。
少年月牙儿看见父亲这样少根筋的行止,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一伸手,便以手肘顶了顶月飞虎的肋际,月飞虎微微一怔,笑声这才有些止息下去。
只听见他粗豪地继续说道。
“我月飞虎既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坏人,今天本来应该将你们抢得连裤子都一件不留,但是我也听说了,你们已经先被白马寨抢过,已经死了许多人,被抢走了很多东西,所以今天咱们月寨先放过你们,改天再来抢你们!等到改日我再来啊……哼哼……”他凶狠地环视众人,狰狞地说道:“你们就都完蛋了……”
听见他这样出人意表的说话,整个荣邑城民都是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一时之间,却不晓得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只见月飞虎满意地呵呵大笑,似乎对众人的错愕极为满意,他胖大的身躯动起来相当灵活,话一说完便轻轻一跃,整个人跳下高台,居然真的上马扬长而去。
而月寨的近百名弟兄对于他的行径似乎并不惊讶,看见月飞虎已经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去,也就嘻嘻哈哈地纷纷策马转身,也络绎离开了荣邑的街道。
这一群月寨的“盗匪”,却完完全全没有盗匪的风范,近百名横眉竖眼的大汉策马来到了这座小城镇,不仅没有伤害到一草一木,没有抢走一分一毫,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还帮荣邑的城民赶跑了凶残没有人性的白马寨匪众。
荣邑的城民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月寨众人离去,人马的踪影都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没有办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想起月飞虎那暴雷般的哈哈笑声,众人的心中不仅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反倒觉得有那么几分亲切。
但是这种感觉毋宁是极度诡异和错纵的,因此,虽然大家的心中都有着这样古里古怪的复杂感受,一时之间,却没有人能够说出话来。
良久良久,才有一个老人这样喃喃地说道。
“月寨……这就是百年来威震四方的月寨呵……”他苍老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荣邑残破的街景狼烟之中。“便是官军前来,也没有他们这样好相与哪……”
月飞虎暴雷般的大笑声音,此刻正回荡在宋国边境的一处荒郊之上。
月寨一行人离开荣邑之后,便往北方的山林之处而行,因为整个月寨的根据地,便在距离荣邑不远的一处森林之中。
月飞虎和月牙儿两人领着月寨的人马,在荒野上缓步而行,这月飞虎是个心胸开广的爽朗之人,只听见他大叫大嚷,说起话来声震四方。
说着说着,月寨之主月飞虎突然睁大铜铃般的眼睛,瞪了月牙儿一眼。
“我说你这孩子啊!”在蔚蓝的天空下,月飞虎对着月牙儿苦笑道:“你大概忘了咱们是盗匪了吧?虽然说那些人刚被白马寨抢过有些可怜,可是咱们百来个兄弟却也得吃饭哪!像这样什么也没有抢着,岂不是白白地浪费了我们的大好气力?”
月牙儿没好气地横了父亲一眼,却仍然骑着马缓缓而行,却对月飞虎说的话来个不睬不理。
勒着缰绳,月飞虎有些夸张地大声叹气,继续说道。
“唉……我看天底下做盗贼的,大概没有人像咱们这样穷的了,人家当贼的是成天大鱼大肉,大碗喝酒,再怎么不称头至少也顿顿有黄米饭填饱肚子,咱们却是成天餐风饮露,三两天饿个前胸贴后背,却不晓得何苦来哉哟……”
几个跟在后头的月寨帮众听见月飞虎这样唉声叹气,有的人不禁面露苦笑,有的人却嘻嘻哈哈地暗自窃笑,指指点点,笑得颇为纯真开心。
听见月飞虎这样叨叨絮絮地抱怨,月牙儿忍不住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了,咱们月寨从来不抢穷苦可怜之人,这规矩还不是你自己定下的?你自己心软,狠不下心去抢那些可怜的平凡小民,平常又难得遇上为富不仁的大肥羊,又能够怪谁?”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瞪了父亲一眼。“再说,你不觉得那个荣邑的城民已经够惨了吗?平白无故死了那么多亲人,钱粮财宝又差点被人抢个精光,这样的城民你再去抢他们,不是很没人性的事吗?”
“谁说这规矩是我定下的?”月飞虎怪眼一翻,大声说道:“这全得怪你奶奶莫名其妙,既然连强盗都已经干了,为什么还要心地那么好?抢来的钱闲着没事就去发给穷人,自己苦哈哈不算,还把我这个儿子教坏了,害我一辈子也没吃过几顿舒舒服服的大鱼大肉!”
“总而言之,”月牙儿又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那也是你打心里想做的事吧!你这人的心地最软,看不得人家受苦难过,心眼比奶奶当年打家劫舍的时候还软,总之咱们已经放过他们不抢了,就不要再说那么多废话了好吗?”
月飞虎又唠唠叨叨地说了几句什么,月牙儿懒得理会他,正要策马超越前行,眼前却映入了令人惊愕的景象。
“咦?”
众人听见月牙儿惊讶的叫声,看了看前方的景象,也纷纷“啊呀!”、“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地惊呼出声。
原来,在前方的荒野,此时零零落落地倒着几个尸身,一名月寨的帮众急忙策马前行,俐落地下马看了两眼,便高声叫道。
“是白马寨的人!”
月飞虎和月牙儿大感诧异,两人也一跃下马,看见那几个尸身都是衣衫褴褛,形貌猥琐,月牙儿在荣邑见过不少白马寨的匪众,认了认容貌,果然依稀记得这些人便是白马寨的盗匪。
只是,这些人为什么会倒毙在荒野之中?
那前往察看的月寨帮众是个久经战阵之人,看了看几具尸身的情状,忍不住惊叹道。
“这些人都是被无声无息震死的,身上没有刀痕创伤,但是形容却是焦黑枯槁,倒像是被闪电打雷劈死的。”
月飞虎皱了皱眉,粗声叫道。
“你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你看看天空,这几日以来天气好得不得了,不要说打雷了,就是一片云也很难看得到,怎么又会有人被雷打死?”
“回塞主的话,”那帮众笑道:“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很难让人相信,只是你闻闻看,这些人除了形貌焦黑之外,还有一股焦灼的臭味,和寻常火烤的味道完全不同。
小人年幼时曾经亲眼目睹同伴在旷野中被闪雷殛死,所以知道被闪电打死是什么样的情状。”
“这就奇哉怪也了,”月飞虎抓了抓头,露出困惑的神情。“没云没雨的,怎么又会有人被闪电打死?”
月牙儿盘着手臂,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这几个白马寨匪众的死状,想起在荣邑时的诸多情状,突然间心中一动,想起了两个年青男子的身影。
方才那两名年轻男子离去的方向,确实便是白马寨匪众仓皇而逃的方向,当时月牙儿还有些纳闷,不晓得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自动迎向那群普通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凶神恶煞。
难道……这些死状奇怪的白马寨匪众是那两个男子下的毒手?
只是,那两名男子看外表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又是什么样的手法,能够把人像闪电雷殛一样地打死?
众人带着疑惑的神情,又往荒野前方走了一会,沿路上却零零落落地不断出现白马寨帮众的尸体,而且大多是一样的焦黑难闻的雷殛死状,算了算人数,白马寨的人马共有五六十人,但是沿路出现的尸身却已经超过四十个。
那也就是说,不管是什么下的手,此刻白马寨的匪众已经几乎要被人全数歼灭杀光。
空气中,这时静静地弥漫着不寻常的杀戮气息,前方的空旷之野,隐隐透现出危险的感觉。
月牙儿夹杂在月寨众人之中,仔细地算着白马寨的死尸数目,算到第四十几人时,便突然一勒马缰,越过众人,便向着月寨的根据地方向飞奔而去。
看见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月飞虎和月寨众人却仿佛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
这群人数近百的月寨帮众虽然和寻常盗匪的穷凶极恶大不相同,看似亲切随和,但是此刻的气氛实在诡异,众人在警戒慎重的举止之下,“铮铮铮”的拔刀声响此起彼落,人人都将武器握在手上,额上微冒冷汗,总算有了几分打家劫舍的剽悍模样。
月飞虎领着众人,策马缓缓而行,整个大脑袋瓜上布满紧张的汗珠。
前方不远处,此时又横七竖八地倒卧几具白马寨匪众的尸身,距离尸身不远之处便是一座小小树林,在林荫下,此刻却悠闲地坐着两个年青男子。
这两名青年男子,便是在白马寨众人仓皇离去时,无声无息尾随而去的那两人。
方才在荣邑的时候,只有月牙儿见过他们,等到月飞虎和月寨帮众进到荣邑之时,这两人已经离去,所以两造并没有真正照过面。
月飞虎看着两人悠闲的神情,想起一路上见到的白马寨盗众死尸,大声问道。
“喂!你们两人是哪里来的?那些白马寨的弟兄是不是你们杀的?”
那个头较小,满脸伤疤的青年男子冷冷一笑,学着月飞虎的腔调大声回道。
“你们这些人又是哪里来的?是不是这些盗贼的同党?”
月飞虎怒道:“是大爷在问你们话,怎么又变成了我要回答?”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这个月寨之主却是个直性之人,一时之间也没想许多,便大声说道:“老子便是月寨寨主月飞虎,和这些白马寨的人一样也是干盗贼的,快快从实招来,这些人是不是你们杀的?你们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要杀这些白马寨的人?”
那个头较矮的男子“刷”的一声站了起来,眼神森冷,沉声说道。
“很好很好,所以你们也是这些盗贼一伙的,看来你们便是那个什么‘月寨’的匪徒,总之和这些伤天害理的白马寨混蛋是同一路的。”
月飞虎微微一怔,隐隐觉得他这样的说法并不正确,但他毕竟是草莽中人,个性中有着极大的野性,因此也不愿多作解释,只是大声怒道。
“路路路,路你的头!”他得意地大声吼道:“老子纵横这片江湖大地的时候,你这小鬼搞不好还在吃奶,却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老子这辈子做事向来便是要杀就杀,要抢就抢,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们两个小鬼是什么地方来的鬼东西?我问你这些白马寨弟兄是不是你们杀的,为什么不答我话?”
那满脸伤疤的男子呵呵大笑,便在此时,他身边的那一名清雅男子也已经缓缓站起身来。
“便教你们这些伤天害理的盗贼知道,你们今天要死在什么人的手里,”那矮小男子朗声说道:“我的名字叫做虎儿,楚国人士,这位是我的朋友东关旅,我们两人今天便是看不过你们这些盗贼滥杀无辜的无耻行径,所以要你们把命全部留在这里!”他的声音清朗,而且说起话来极有自信,听见他说着“把命全部留在这儿!”,月飞虎虽然是个久经江湖的盗贼,听在耳中却仍然有些懔然。
只听见虎儿继续大声说道。
“这些白马寨的盗贼果然都是我们二人所杀,不只是他们,今天我们还要让你这月寨所有盗贼为荣邑的死难城民偿命!”
这两名年青男子,自然便是东关旅和虎儿了,当日在斗子玉大婚的重大变故之后,两人便离开了楚国,往东海之滨的方向而去,打算到东海龙族中寻找那位与东关旅“感生”下一名男婴的龙三公主,两人对东海龙族的神秘传说极为陌生,想起数年前曾经在鲁国的“羊城”中与博学深奥的老人夷羊玄羿结缘,便打算再次前往羊城探访这位来历不凡的老人。
当年虎儿、东关旅、熊侣等三人曾经得到奇遇,乘坐着羊城奇人桑羊颉的超时代飞行器“乘鸢”,在不到一日的时间内横跨千百里的大地,转眼便到达了鲁国的羊城,但是这一次两人却已经没有了奇人的相助,只得用原始的方式一路上晓行夜宿,兼程赶路,还好两人都是年青力壮,加上又是身怀不凡的艺业,这一趟旅程下来,倒也悠游自在。
要前往鲁国,当然便得假道几个位于楚国和鲁国中间的封国,这一日两人穿越了晋国,来到了宋国边境,原先只是打算在小城镇荣邑之中喝碗茶,便要再次跋涉启程,却没有料在在茶棚中遇上了白马寨的强梁,两人静观其变,便不加抵抗地随着众人来到城中之地。
后来白马寨的盗众被月寨的显赫名声吓得落荒而逃,虎儿和东关旅眼见白马寨众贼在荣邑杀害无辜,两人早已经是义愤填膺,虽然白马寨众贼落荒而逃之后,荣邑便已经逃离了这场灾噩,但是东关旅和虎儿眼见荣邑城民尸横街道的惨状,两人略一商议,便下定决心要将白马寨这五六十名盗贼除去。
这几年来,东关旅和虎儿得过了夷羊玄羿的指点,两人在自己的术法、武技上都有着惊人的进展,虎儿天生力大,夷羊玄羿指点他的是从大神后羿传下来的武技,再加上这些年来随着熊侣与斗子玉对抗,手上的功夫也颇为厉害,空手和十来个壮汉对打简直便是稀松平常。
而东关旅的能力更是超乎常人,他本身的体质便有着东周初年曾经名动众封国的“元神”力量,当年和龙三公主在鬼域天庭时,更曾经得到龙三公主的“雷”态力场,是以在与人对战之时,已经能够发出如雷殛一般的强大杀伤力量,这一点月寨中人在沿路发现的白马寨死尸上已然察觉,月飞虎等人以为是闪电将这些盗匪殛死,其实这些死尸的真正死因却是东关旅的“雷”态力场发出的攻击。
两人偷偷地尾随白马寨盗众走出荣邑,在城郊不远的荒野处便悄然地杀死了十来名走在后方的盗众,之后便与残余的盗众们交上了手。
这群白马寨的盗众虽然凶狠恶毒,但实际上却是没有什么本事的小毛贼,和楚国郢都城中,斗子玉的亲兵相比根本便是不堪一击,东关旅和虎儿原先也不是这样好杀之人,只是想起这群恶贼在荣邑中杀伤无辜、奸淫掳掠的嘴脸,两人下手便不留情,且追且攻之下,不多时便在这小树林前将白马寨的盗众全数杀光。
两人在艳阳下的荒野追杀这群盗贼,虽然并不是什么艰难之事,但是这一番跋涉之下,也着实费了好大的力气,因此将白马寨众盗匪全数歼灭后,两人便在这个小树林中歇息。
因此,才会遇上了月飞虎和月寨众人。
只因虎儿和东关旅二人不曾在荣邑遇见月飞虎众人,不晓得这群看似强梁的月寨帮众并不是一般凶残狠毒的盗匪,所以此刻两人见了月寨众人,登时兴起了浓重的敌意。
而月飞虎看见这二人一付气鼓鼓,神色不善的模样,也不禁心中有气,再怎么说,他也是个雄霸一方的著名强梁,虽然看起来并不像,但是这月寨却货真价实是个威震宋国边境百年的强盛山寨,因此虽然心中隐隐知道虎儿和东关旅对他们有所误会,但是因为顾及身分,月飞虎却懒得多说,只是怒目瞪视着两名不起眼的年青人。
一时之间,却有些忘了先前数十名白马寨盗众是怎样死于非命的。
能够将这数十名汉子毙于道路之上,一定是本领不凡的奇人异士。
只是这月飞虎却是个少根筋的豪爽之人,眼前遇上了这样剑拔弩张的情景,身为盗匪的狂性发作,便没想到这个层面上去,一心便只想要和这两个不懂礼数的年青之人大打一架,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干嘛?”月飞虎瞪了东关旅和虎儿一眼,“呼”的一声便从马上跃下,从马背上抽出一柄沉重的巨斧。“不是说要我们给谁偿命吗?老子便在这里等着你们!”
他一边大声叫喊,一边虎虎生风地舞着手上的巨斧,声势颇为惊人,虎儿虽然在武技上颇有心得,但是月飞虎毕竟和先前的小毛贼不可同日而语,他手上没有什么趁手武器,只在沿路上找了根木棒,眼见月飞虎的巨斧来势猛恶,一时间倒也不敢轻易与他硬碰硬。
看见虎儿戒慎的神情,月飞虎更是得意,手上挥舞着巨斧,一步一步向东关旅和虎儿的方向接近,仿佛片刻间就要斫下两人的头颅。
这时候,东关旅却从虎儿的身边闪身而出,他的形貌比起虎儿来要文雅许多,月飞虎看见他一付不谙武事的模样,微微一怔,眼前的斧头舞得如同狂花一般,便是泼了水也不见得能够洒进来,但是看见东关旅斯文的长相,一时间却不晓得该要继续进逼,还是缓下挥舞巨斧的势子,免得伤了这个年青男子。
便是这样一闪神,只见东关旅微微一笑,整个人迅捷起地往前一冲,居然空手冲进了月飞虎的斧影之中。
本来月飞虎就无心伤害东关旅,此时看见他突地冲了过来,反倒吓了一大跳,但是他舞动斧头的势子实在太急,一时间却停不下来。
眼见这个斯文的年轻人转眼就要伤在自己巨斧之下,月飞虎的脑筋反应并不算快,一时之间,却有些楞在当场。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只觉得手上像是被千百根钝针同时刺进肉里,痛得月飞虎大叫出声,这样的痛感来得突然,又极为强烈,月飞虎护痛,两只舞动巨斧的手便登时松了开来。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带着蓝色的火花,那巨斧便脱手而出,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嗤”的一声,便远远地插在一处泥地里。
月飞虎又惊又疑地瞪着眼前的东关旅,只见他的身后隐隐然有着蓝色的光芒流动,探了探自己的双手,除了红肿焦黑的痕迹之外,还有着烧灼的臭味。
春秋时期的人对于雷电的成因并不了解,而真正被闪雷击中过的人也不算太多,虽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此刻月飞虎瞪视着眼前这个斯文男子,心中却不自觉地萌生恐惧之感。
也直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沿路上那些白马寨盗众焦黑的尸体。
这个貌不惊人的年青男子,难道是传说中“雷神”的化身?
月寨众人远远看见只是这样简单的一招,寨主月飞虎手中巨斧便应声飞出,众人距离东关旅远了一些,便没能看见他身后流转的淡蓝光芒,这些月寨帮众平素虽然吊儿鎯铛,但是对月飞虎却是极为忠心,看见寨主吃了亏,有个白发老头激越地大喊。
“敢对咱们寨主不敬?你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老人巍巍地举起了手上的铜刀,大声叫道:“弟兄们,咱们揍扁了他!”
老人的叫声未绝,数十名月寨帮众便争先抢后地策马聚拢过来,挥舞着手上的兵器,人人都向东关旅的方向飞奔过去。
月飞虎手上的刺痛依然清晰痛楚,看见帮众们沸沸扬扬地攻向东关旅,他的心中隐然觉得不妥,正要高声制止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锵锵锵锵”的纷乱金属响声,紧接着几个帮众便痛苦地惨叫哀嚎起来。
只见围着东关旅的月寨人马东倒西歪,有的人应声跌下马来,有的人却软软地趴跌在马背之上,天空飞舞着众人脱手而出的各式武器,映在清朗的艳阳光芒之下,倒是一幅缤纷热闹的古怪景象。
随着众人被东关旅的“雷”态力场震得七晕八素,一旁的虎儿哈哈大笑,手上抡着长棒冲入人群,看见震得不太厉害,仍然端坐马上的帮众便是一棒挥去,片刻间便将十来个月寨帮众打下马来。
片刻之间,月寨帮众已经有数十人被东关旅和虎儿打倒,剩下的人看见两个青年男子如此威势,登时吓得战意全失,本来打算冲杀过来的立即勒马停住,而跌下马的几个壮汉也连滚带爬地向着旷野之处没命狂奔。
月飞虎看见这两人的能力如此高强,知道以月寨之力已经没有办法讨得了好去,他的个性极为爽快,并不拘泥于一时的意气,既是打不过人家,逃得了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大事,一念及此,他便扯开喉咙大声狂呼。
“敌人手底功夫太过厉害,弟兄们不要枉送性命!”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叫道:“咱们先逃了再说,不要和他们打下去了!”
说着说着,也来不及跨上乘马(事实上,早在被东关旅以雷态力场攻击之时,他的乘马早已被强烈的电流电得落荒而逃),这赫赫有名的月寨之主便没命地带着几个帮众向着旷野狂奔而逃。
看见月飞虎等人落败逃跑,虎儿打得性起,扯开喉咙大声怪叫。
“还跑!今天老子不打死你们这些毛贼,老子就跟着你姓!”
平野之上,一前一后,前头的月飞虎等人在荒草漫漫中没命地逃跑,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东关旅和虎儿却也紧追不舍,两人一心认为月飞虎等人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贼头,于是撇下了其他帮众,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月飞虎命丧此地。
这月飞虎虽然是个雄霸一方的强盗头子,但是毕竟年过四十,加上身材较为胖壮,跑个片刻还能够应付,时间一长腿就开始有些软了,只见他狂奔的速度逐渐减慢,几个帮众跑在他的前头,开始形成月飞虎落单脱队的态势。
跑着跑着,也不晓得踩着了什么东西,月飞虎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便腿软脚麻地翻倒在地,偌大的身躯像袋大米似地在地上翻了几滚,便就此软倒在地,哼哼唧唧地半晌爬不起来。
而那几名帮众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月飞虎翻倒在地还惶急地大叫“寨主寨主!”,只是叫归叫,奔跑的脚步却也没有停了下来,只见几名帮众脚程极快,不一会儿便在荒原中消失了身影。
这样一场狂奔下来,也实在让又胖又壮的月飞虎吃足了苦头,只见他喘息如牛,心肺狂跳,整个人便像是要炸开了一般,此时他张着大口不住喘气,仰躺在荒草地上,仿佛只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可以当场送掉一条老命。
更糟糕的是,从他仰躺的角度望上去,一片蔚蓝纯净的天空中,这时却出现了东关旅和虎儿森冷若寒冰的俯看神情。
只见虎儿面露冷笑,手上握住的木棒却已经准备举高。
高高举起,猛力击下的,八九不离十,大概就是月飞虎的胖大脑袋。
“像你这样丧尽天良的盗贼,便是这样死法,也算便宜了你!”虎儿冷冷地说道:“我虎儿今天就要为那些伤在你们手下的无辜百姓报仇雪恨!”
月飞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中的木棒逐渐高举,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便在此时,整个大地却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般,猛然地“咚”一声,猛烈地震了一下。
月飞虎这时候是整个人仰躺在地的姿势,因此对这一下巨震感受特别清楚。
更重要的是,对于这样的巨震,他似是极为熟悉,本来已经准备眼睁睁被虎儿乱棒打死的惊恐神情,此刻却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这样的巨震极为明显,即使是站立在荒野上的东关旅和虎儿也感觉清晰。
而且,同样的巨震来得好快,在第一声“咚”的巨响之后,紧接着,又开始在大地上“咚!咚!咚”地规律响起。
巨震的节奏,和脚步声有点类似。
只是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会让大地为之震动?
脚步般的巨震,持续地在荒野的大地上响起。
而且,那巨震的来处,居然像是来自两人的身后。
咚!咚!咚!咚!
虎儿高举木棒的手缓缓放下,有点惊疑地侧头和东关旅对望一眼。
然后,两人在逐渐增大的“咚!咚!咚!咚!”巨震响声中,不约而同缓缓回头。
这一回头,看见的却是有生以来最为惊人的一幅景象!
因为此刻在两人身后像惊天动地而来的,居然是一个个头极为庞大,像是一座小山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