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的办公室是劫凶组大办公室深处的一个隔间,落地的大玻璃将这里与房间的其他部分分隔开来,门上的金属槽中插着刻有伊恩·麦卡锡名字的崭新铝制名牌。这半年以来,麦卡锡总是放下百叶窗将玻璃遮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挡不住外边的聒噪——当他搬进这个办公室后,那些他原先十分适应的办公室噪声也开始令他心烦起来——他知道其中有不少是关于他升职的流言蜚语,不少警探认为他只是靠碰运气才成为了警察明星,进而坐进了这间该死的隔间里。
他为此失去了一些朋友——他们不再是他的朋友了,而成了他的下属,麦卡锡认为这种改变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其他人不这么想——他试着习惯这种改变,但事情比他想像的要难得多,在警探们的顽固的脑袋中,官僚是比罪犯更令人厌恶的混蛋,这与煮熟的鸡蛋孵不出小鸡一样难以改变——一旦你升上了那个位置,无论你曾经是谁,都将失去与他们公平交流的机会,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个端着两杯咖啡的FBI反倒是更好的交流对象。
“你们很幸运,有这么好喝的咖啡喝,匡恩提科的咖啡能让人得糖尿病。”FBI特工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热咖啡,赞叹道。
“执法咖啡都差不多。”虽然麦卡锡的内心有所动摇,但他决定还是暂时不改变他对面前这位FBI特工的态度。
联邦特工从咖啡的热气中抬起双眼,直视麦卡锡,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的表情:“你不喜欢我,这没关系,从来没有哪个地方警察会喜欢FBI,但是如果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你桌上的那个案子,那你就错了。”
麦卡锡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坦率得让人吃惊,绕过了那些虚伪的开场白,直切问题的核心,但这种坦率丝毫没有激起他的反感,反倒让他觉得自己的态度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他不知道这是不是FBI教他的花招,据说匡恩提科行为分析小组的人很擅长这些,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那些犯罪心理学家中的一员。
“那你为什么来匹兹堡?”他问道。
面前的联邦特工微微皱起了眉头:“欧文局长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他从没邀请我和我的同事参与任何案子——你知道,除非是跨越州界的案子,不然我们是不会在受到邀请之前过问地方警局的案子的——匹兹堡分局的头可能会和警察局长定期喝杯咖啡或是打场高尔夫,但我们不是好事之徒。毕竟维持地方治安是你们的职责,我们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
麦卡锡愣了一下,显得有点吃惊,但事情并不是那么出人意料——显然,眼前这位联邦特工被局长利用了。“那只老狐狸……”伊恩小声嘟囔着,他回忆起三天前在局长办公室欧文·麦克唐纳局长将这位名叫杰弗里·亚当斯的联邦特工介绍给他的情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麦卡锡探长会全力协助你的,那就是局长对联邦特工所说的话。
“看来我们都被局长耍了,”虽然这么说着,但联邦特工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欧文局长利用我来对你施加压力——别在意,这种事常发生。”
“对你来说是,但对我来说不是,我们这儿可不常有FBI出没。”麦卡锡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那一瞬间,他甚至对眼前的这个金发男人生出了一丝同仇敌忾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这起案子,你究竟来干什么,杰弗里特工?”
对方显然注意到他改变了称谓——杰弗里特工——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联邦特工的脸上:“我这次来是为了基尔戈·特劳特,那个被你们称之为‘教授’的家伙,他是我这个季度的研究主题,我需要来借阅有关他的一些案卷,然后找一些人谈一谈——听说你就是那个抓住他的警察——这就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
麦卡锡长吁了一口气:“特劳特?没错,是我抓住了他,而且我们差一点儿就送他下地狱了——他的律师让陪审团相信他的精神有问题,让他逃过一劫。照我说,根本不应该给他们做精神鉴定,连环杀手要是精神正常那才叫有鬼了!你看过他的日记了吗?他把那些全记录了下来,我猜他可能早就准备好精神鉴定的事了。”
“是的,我在来之前就读过所有的材料了——日记、录音,你们后来在他的电脑里又找到了新的东西了吗?”
“不,没有,那杂种给他的电脑加了一个二百年也解不出来的长密码,好像他对计算机相当在行,直到把他关进精神病院,我们都没能攻破他的电脑,不过对检察官来说,录音笔上的录音和PDA上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明白了。听着,伙计,我想听你说说你是怎么抓住他的,在公路现场那一段。”
“现在?”
杰弗里瞟了一眼桌上厚厚的案卷,犹豫了一下,道:“哦,真抱歉,我忘了你还有案子,谢谢你的时间,我们回头再聊。”
“等一下,杰夫——叫你杰夫可以吗?”
“当然,大家都这么叫我。”
麦卡锡抬起左手腕露出手表:“瞧,已经是吃饭时间了,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意大利薄饼相当不错,我们不如坐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聊。”
杰弗里特工惊讶地道:“那你的案子……”
麦卡锡已经从转椅里站起身来,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将案卷夹在腋下:“我们可以带上案子,我正为它焦头烂额呢!说完基尔戈·特劳特之后,我想你也看看这案子,或许能给我一些私人的建议。”
“成交!”杰弗里也站起身。
“啊,还有一件事——”
“什么?”
“能开你的车吗?我的车,呃,空调出了些状况。”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