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帝国远征军没有女性官兵,所以还不至于发生像林·帕欧和下属之间那种扰乱风纪的事情。不过那些忧心型的幕僚还是不免担心,年轻气盛又狂妄自大的殿下会不会找俊美的少年兵充当代替品——像“军中之恋”这样的事,数千年来屡见不鲜,早就不是新闻——不过,事实证明他们似乎只是杞人忧天。海贝尔特成天不是喝酒、赌博、射击,就是看士兵们的格斗训练,要不就是观赏立体电影,偶尔舰队里发生的意外也成了他调剂枯燥生活的娱乐。
但凡船舰的撞击事件、磁力风、重力风、陨石雨、幕僚的烦恼等等,都是他的乐趣所在。原本他只是从旗舰的荧幕上获得这些情报,时间久了,干脆搭着专用太空棱,亲自到事故现场“视察”。由于是总指挥官出巡,所有的舰队不得不停止前进,等候“视察”。一些看不下去的幕僚绞尽脑汁,以极度委婉的方式,试图把海贝尔特的注意力导向战场上。比方说,皇帝陛下正引领期盼殿下凯旋而归呀──等等的说词。光是想这些辞令就够幕僚们伤透脑筋,辛苦的程度绝不亚于指挥舰队作战。不过这招的确能让海贝尔特想起父王的期待而下令舰队继续前进。
“现在连一点芝麻小事,殿下都会想拿它来解闷。”
幕僚英格尔休塔中将对友人哈森克里佛中将发出抱怨。他的话充分道出海贝尔特欠缺身历战场的现实感。其实,帝国阵营之中不乏像他这样具有洞察力的幕僚,可是却没有人敢对海贝尔特提出建言。尤其朝臣们看到史蒂芬的下场后更是噪若寒蝉,深怕自己的生命和地位会因为自己的发言而化为乌有,以致于朝廷上下根本没有人敢对皇室直言进谏。
造成这种现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没有人怀疑远征军的胜利。即使是悲观的人也只认为这是场苦仗,压根就没有想过吃败仗的可能性。因为长达三世纪以上的帝国统治期间,许多叛乱和群众运动都被镇压下来,帝国成了永恒不灭的神话。对大多数的贵族来说,这些都是铁证如山的事实。而这也是为什么史蒂芬侯爵提出不同的意见时,被众人视为异端的原因。
“发现敌军舰队!”
七月八日,在回廊附近戒备的同盟军驱逐舰亚诺休紧急回报总司令部。之后总部又陆陆续续收到更多的情报,等到他们确认帝国军的兵力是同盟军的两倍时,已是七月十日了。
宇宙历六四〇年、帝国历三三一年七月十四日,帝国军与同盟军在达贡星域开战。
虽然说是“开战”,不过并不是主力舰队正面交火,而是双方的先遣部队在相隔三千万公里的距离搜索到敌人的踪迹。在尚未确认对方的兵力前,彼此在惊吓之余紧急开炮,而且是边打边退。最后,两边的军队未损失任何船只,安全地返回本队。
“我军没有任何损失!”
林·帕欧听到报告后不由得苦笑,因为他已经可以猜出当时的战况了。当然,两军初次交锋,与其发动猛烈攻击,不如先试探敌军的实力如何。以军事眼光来看,将遭遇战化为真正的战争是极为冒险的举动。因为没有事前规划的作战就算赢了,效果也很难令人满意。
七月十四日的这场战役是人类历史进人宇宙纪元后,第一场恒星与恒星之间的战争。公元二八〇一年──宇宙历元年银河联邦诞生之后的六个世纪,人类社会不曾经历大规模的战争。虽然期间曾发生屠杀、抗暴、镇压、以及剿灭海盗等军事行动,但却从未发生军队与军队的冲突。从帝国政权的角度看来,那些军事行动只是铲除叛逆,不能算是国与国之间的武力冲突。但是对自由行星同盟来说,这次交战不但是建国以来第一次对外战争,而且是关系着国家存亡的重大危机。
林·帕欧紧急召集各舰指挥官到旗舰山塔沙贝尔的总司令部集合。除了尤斯夫的参谋团早就在旗舰待命之外,其它像提德、欧雷文斯基、安德拉修、艾尔斯泰德、穆凯等舰队指挥都必须搭乘专用太空棱前来集合。这是为了避免消息走露的防范措施。
出席幕僚会议的高级将领们头戴黑色扁帽、身着黑色军用上衣、乳白色宽边裤、脚踩高筒军靴、然前还打了白色领带。据说,这套沿用到后世的同盟军的军装,就是从这次战役时开始采用的。不过由于资料不足,无法确定事实为何,而且有不少人对这个说法抱持怀疑的态度。且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这套军装的设计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之处。以衣服的机能性来说,星际旅行的时代开始的初期,就已经达到成熟的阶段,之后的衣服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就像某位知名小说家说的一样,既然人体的形状没有变化,衣服当然也没有必要一变再变。就算衣服多了一只袖子或是在屁股的位置挖一个洞,也是毫无意义。
林·帕欧脱下黑色扁帽拿在手上把玩了两下,然后转身面对幕僚。
“现在说这些或许有点奇怪,不过自古以来,补给线过长的军队通常是战败的一方,这是军事上的常识。”
“这得看补给线短的一方,在战术上有没有犯下致命的过失。”
尤斯夫不留情地补了一句。在场其它的幕僚顿时感到一阵错愕。不过尤斯夫和林·帕欧似乎并不在意。
“以地理位置来说,对我军有利。我们对这片星域的了解绝对比帝国军多。这一点,没有人有异议吧?”
“……您说的对。”
安德拉修看尤斯夫没有开口,于是主动回答。
“很好。不过在兵力上我军则居于劣势,这也是事实。但是只要能利用地利之便,发挥军队最大的实力,还是有机会打赢这场仗。达贡星域对敌人来说就像鬼屋一样可怕,可是对我军来说却像是在自家后院玩耍呢。”
“我军陷入最不利的星域了!这里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我们在地利上根本占不到便宜。”
英格尔休塔忧心的叹气,他是这次作战指导的实际负责人。英格尔休塔离开已经变成宫廷沙龙的总司令部后,便急着赶到位于格钦根战舰第二舰桥的勤务室,埋首于情报的收集和分析。可是分析的结果却让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根据资料显示,太阳的外围有三重小行星带围绕着。而且太阳正处于不稳定的壮年期,电磁波的能量极强。再者,达贡星域对帝国军来说是完全陌生之地,想要发挥百分之百的战力实为不易。相较之下,敌军掌握丰富的信息、补给线又短。在各种不利的条件下,这一战就算帝国军不会输也会打得非常辛苦。
英格尔休塔深知己方毫无主动发动攻击的优势,如果硬将兵力分散是极为不智的作法,所以他打算采用高密度集中军力的策略,等对方来袭时再予以反击。利用这种方式消耗敌军着战力,等时机成熟时再大举出兵,决一死战。
七月十六日,帝国军获得第一次战术胜利。同盟军的欧雷文斯基舰队从帝国军正面发动攻击,结果反而身陷重围,先攻部队遭到夹击。提德、艾尔斯泰德紧急援军,突破敌阵的一角。欧雷文斯基舰队在这一役虽然没有全军覆没,但也损失了将近三成的兵力。
林·帕欧对于败战而归的欧雷文斯基并没有加以责难。
“这一仗让我们更了解敌人的作战实力。一味的发动攻击只会徒增我军无谓的伤亡,我们必须尽量避免和敌人交战。”
年轻将领涅史密斯·提德皱着眉,不解地望着司令官。
“不交战的话当然就不会输,可是也不会赢啊。万一敌军放弃作战而撤兵的话,那怎么办?”
“这样最好。我军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赢,而是不要输。只要能阻止敌人入侵就算达成任务。再说,敌人要是真的撤军,我们还应该高兴呢。”
看到司令官丝毫没有制胜的霸气,提德水蓝色的限眸透露出责难之意。不晓得是林·帕欧心胸宽大还是反应迟钝,他对提德锐利的视线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请问总司令,胜利和不求输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你去查字典吧。什么事都问别人的话,自己怎么会进步呢?”
林·帕欧悠然地说。
提德无言以对,只好转身离开。离去前还故意大声踏着地板。用力关门,以表示抗议。
首战的胜利让帝国军的情绪亢奋到了极点。总司令官海贝尔特满身酒臭地吆喝着。他赞赏士兵的英勇作战,允诺给予加官进爵,并以美酒犒赏所有的官兵。其实,海贝尔特对属下一向出手大方,丝毫不吝啬。
“官兵们都很兴奋,大家对这次的胜利都非常高兴。胜利真的是提振士气最好的良药。”
“还是有点不一样吧。”
英格尔休塔淡淡的说。他冷漠的反应令哈森克里佛感到诧异。
“哪里不一样?”
“士兵们兴奋的原因不是因为胜利,而是因为有了战斗的对手。他们一心期待战争,以致于根本忘了战争的可怕。”
虽然英格尔休塔的看法和哈森克里佛不尽相同,但他的确道出了进攻陌生敌境的士兵们的心态。
不管怎么说,战争不能因为一次小小的胜利而掉以轻心。对方极可能只是在试探对手的虚实,所以未来几天之内必须更加小心防范……
翌日、也就是十七日,帝国军总司令海贝尔特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敌人一点也不可怕!我军应该趁胜追击,将皇帝陛下的敌人歼灭,维护帝国边境的和平!”
对于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英格尔休塔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帝国远征军总司令官海贝尔特除了被史蒂芬侯爵当面指摘的那些缺点之外,还有个性情急躁、情绪不稳定的毛病。当他处于顺境时,还可以抱持乐观的态度,一旦遭遇不顺的情况,就变得焦躁不安、动不动大发雷霆。海贝尔特从小到大所遇到的“逆境”,顶多也只是出外打猎时,没有射中毛色鲜艳的银狐、连续三天打牌时都是敬陪末座、以及有一次要调戏二皇兄的侍女姬可琳蒂时遭到拒绝之类的芝麻小事,他从未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深刻考验。
其实身为皇室也有一般百姓所不知道的苦。尤其本世纪以来,就曾发生过多次篡位的阴谋政变,造成了包括先帝雷恩哈尔特二世在内,总共有三位皇帝、五位皇后、以及三位皇太子的惨死。一旦在夺位战中落败,轻则被逐出官邸或帝都,重则连生命都得赔上。不过对海贝尔特来说,目前阻挡在他与皇帝宝座之间的只有现任皇帝,至于其它的兄弟他并不担心。一想到自己占有的优势地位,海贝尔特突然感到自己的双颊变得松弛,于是赶紧缩起下巴。他可不想和他父王一样双顿下垂,因为那样会让人联想到某一种狗。
海贝尔特对于他的两位兄长,倒是抱持着较为宽大的态度。因为长兄古斯达夫体弱多病,恐怕活不了多久,让他安祥的等死也不会有什么妨碍。次兄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也懂得安分守己,海贝尔特不需要费心思去对付他。不过对于次兄的侍女姬可琳蒂,他却觉得非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因为她“瞧不起”未来的皇帝。
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弟弟利夏尔。
海贝尔特对这个亲弟弟完全没有手足之情,尽管他俩的长相。性格非常近似,但这是徒增他对弟弟的憎恨和嫌恶。利夏尔的想法大概也是一样吧。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之中谁要是当上皇帝,必定会将对方除之而后快。以目前情势看来,很显然的,通往皇位的路正对海贝尔特敞开大门。至少这次的长征,皇帝选择的是三男而非四男。利夏尔一想到哥哥率军出征,心里一定是既痛恨又嫉妒吧。要是海贝尔特真的凯旋而归,到时候他也必须卑躬屈膝地视贺兄长的胜利……
不过,被首战的胜利冲昏头的海贝尔特竟然无视于兵家常识,下达发动攻击的指令。幕僚们对这种无谋的举动,虽感无奈但也只能服从。
“帝国军展开行动了!?”
十八日早上同盟军接到这项情报时,正要把土司放进嘴里的林·帕欧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他们应该会按兵不动才对呀!”
尤斯夫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显得不稳。他们原以为已经识破帝国军英格尔休塔的正统战法。因为帝国军既没有地利之便、补给和通信的路程又极为遥远,为了确保大军的退路,应该会采取集中兵力的方式迎战同盟军的攻势。等对方军力耗损得差不多了,再展开正面决战。所以只要同盟军不轻举妄动,等帝国军补给物资不足时,自然会鸣金收兵。反正不管怎么说,帝国军都不至于蠢到把舰队分散主动出击。除非他们对这片星域的了解,比同盟军预料的还要仔细……
“参谋长,何必担心成那个样子呢。”
欧鲁特里奇少校看到在旗舰的房间内愁眉深铁的尤斯夫,开朗的上前打招呼。
“以前人家不是常说,与其输得莫名其妙,不如输得漂亮。”
“我没听过这句话,不过倒是听过‘无能的战友比强悍的敌人更令人讨厌’。”
“这句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耶。是谁说的?”
“你自己去想吧。”
尤斯夫把认真想答案的欧鲁特里奇赶出去后,凝视着咖啡杯里渐渐融化的冰块,再度陷入沉思,一道刺骨的寒意窜上他的背脊。最后他决定,既然想不出个端倪,只好先按耐住内心的忧虑,等弄清楚真实的状况再说。
“总司令官呢?”
尤斯夫步出房间走向舰桥,途中正好碰到欧鲁特里奇。
“总司令现在正在吃早餐。他吃了六片梅尔巴土司、上面涂了厚厚的蓝姆沽口味的果酱呢……”
“一大早就吃了六片土司!?那家伙和牛一样有四个胃吗?”
“可是,总司令吃的是梅尔巴土司耶……”
“那又怎样!?”
“那种土司比较薄嘛。”
这有什么不同吗?尤斯夫气得差点破口大骂,不过还是忍住了。的确,吃早餐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或许是因为自己低血压的关系,早餐吃的不多,所以看到林·帕欧一大早醒来就大吃大喝的,在他看来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但不管怎么说,实在不值得为吃饭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这回“唠叨的尤斯夫”十分难得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再批评总司令官。
“算了,看他食欲那么好,我们的军队大概也会没事吧……”
尤斯夫发现自己竟然有这种想法时,心里倒觉得有点扫兴。
另一方面,帝国军这边的提督们的心情可就不是“扫兴”两个字可以形容。
总司令官海贝尔特下了一道几乎称不上是战略构想的命令──“各舰队分头搜索敌军,将敌人歼灭”。虽然战术方面交由各舰指挥官自行负责,但是这种连精密的星系图都没有的情况下,硬是被迫赶鸭子上架,可以想见他们的立场有多悲惨。不仅如此,舰队间的联络、通讯、情报的交换也是极为困难。在不清楚敌军位置的情况下,必须提防遭到窃听的可能,可是这么一来就无法从自己和友舰的相对位置测出自己所在的方位。更糟的是,大本营的补给又不可靠,帝国军舰队只能自求多福,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战力只会越来越薄弱。
“在达贡会战中,我军虽然经历挫败、误判、绝望,可是最后还是赢了,主要是因为敌人犯了比我们更多的失误、挫败、和绝望。”
尤斯夫·托波洛日后对这次的战役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当然,他并不是因为谦虚才这么说。事实上,七月十八日那天,同盟军总司令部因为搜集不到更多情报,无法做出正确判断而陷人紧张状态。尤其帝国军毫无预警的反常举动更是让人百思不解。谁也不敢断言究竟敌人是智谋不足,或是有备而来?甚至有幕僚认为,帝国军大举进逼达贡星城,其实只是为了分散同盟军注意力的一种策略。
当然,同盟军的苦恼比起帝国军的处境实在不算什么。至少在地理位置上,他们的确比敌人占了有利的条件。
修米特林提督所率领的舰队里,指挥官半失神地质问操作员:“敌人究竟在哪里!!”
这个沉重的问题换来的只是更沉重的答案。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先找出我们自己的所在位置比较重要。”
其实不只是修米特林舰队,其它舰队也都遇到相同的问题。当初海贝尔特一句“以遭遇战的胜利充作指针,追求全面性的胜利!”,迫使帝国军执行这愚蠢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命令,导致所有的舰队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各舰队指挥官不约而同地感受到失败的预感,不由得内心打起了冷颤。
而同盟军方面,林·帕欧召见艾尔斯泰德,交付他特别的任务。艾尔斯泰德不但在前一役中,救出陷入敌阵中的欧雷文斯基,之后还建立了不少战功。虽然尤斯夫偶尔会发几句牢骚,但事实证明艾尔斯泰德的确是个值得托付艰巨任务的幕僚。他接受了总司令官的派令,率领舰队迎击。
当天中午时分,帝国军和同盟军终于发生正面激战。双边都没有采取奇异的作战方式。帝国军采凸阵形,同盟军采凹阵形,展开激烈的炮战,无数道火光你来我往的扫过黑暗的空域。
或许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缘故吧,帝国军总司令海贝尔特在这次战役中表现得相当英勇,丝毫没有惊惧之色。即使炮弹的火光从他面前扫过,仍旧坚持坐镇前线,不肯退到后方。他的举动大大鼓舞了官兵的士气,一时之间,帝国军的确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这时,同盟军安德拉修舰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炮轰帝国舰队的右腹,实时阻止了敌人的攻势。受到激烈炮击的帝国舰队,中央部差点就被突破,但是他们一面积极应战一面重整舰队,很快的就恢复了舰列。
“当时,帝国军应该不顾侧面的损伤,继续进攻才对!”
日后,安德拉修这么评论着。如果那个时候帝国军不顾右侧的损伤继续挥军进攻,那么阵容薄弱的同盟军的中央部极可能被攻破。加上帝国军如果从背面展开攻击,那么原本企图包抄对手的同盟军,很可能反而变成瓮中之鳖。这么一来,胜利的宝座恐怕就要易主了。
可是帝国军并没有这么做。他们担心安德拉修的攻击可能只是敌人大规模包围战的第一波,万一军队过度深人,陷入敌人的陷饼,到时就很难抽身了。到了这个时候,海贝尔特不再坚持已见,他接受了幕僚的建议。当初帝国军出征时不可一世的气焰,如今已瓦解殆尽,胜利女神似乎不再眷顾他们了。
但即使如此,舍弃帝国军的胜利女神并没有立即转而拥抱同盟军。
七月十八日,林·帕欧继续下达各项作战指令,确保战线的优势。可惜他的判断不够果决,以致于丧失了展开全面攻势的最佳时机。而参谋长尤斯夫因为极度的食欲不振,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无精打采。他一面处理各项军务,一面嘴里还嘀咕个不停,整个总司令部弥漫着阴沉的气氛。定时和总司令部保持联系的安德拉修提督发现这个情况,不由得火气上升。
“你们快写好辞呈吧!我的遗书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当天的一七时三〇分。平常,尤斯夫听到这种激烈的言论,一定会说:“教训别人之前,至少先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再说。”
可是向来得理不饶人的尤斯夫这次却一反常态,出神地听安德拉修狮吼。欧鲁特里奇少校看到尤斯夫一到虚软无力的模样,不禁担心是否大势已去。
其实林·帕欧和尤斯夫都过度高估了敌人。他们以为帝国军拥有和自己同等、甚至更优势的条件,敌人所采取的行动都是经过慎密的战略计划。再者,林·帕欧也担心,一旦他们采取因应动作,可能会遭致敌军无情报复,所以迟迟未敢大胆行动。
翌日黎明,也就是七月十九日破晓前,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虽然这个结论还只是假设性质,可是以他们的军事经验来看,却非常具有说服力和理论上的整合性。林·帕欧转过身看着参谋长。
“我终于知道了,帝国军是白痴。”
尤斯夫的回答也非常干脆。
“赞成。”
同盟军把整个达贡星域划分成A1至Z20等五百二十个宙域,正确地掌握区域内情势。林·帕欧和尤斯夫从昨天起就一直观察敌军的动向,好不容易终于看出原本集结在G16宙域的帝国军,已经将兵力分散到各个地区。
现在他们总算知道帝国军的主帅海贝尔特不但缺乏作战经验,而且感情用事,所以才会做出分散兵力的决定。
林·帕欧召集幕僚,下令军队前G16宙域集中。
“总司令,那我们要派多少兵力对付其它宙域的敌人呢?”
对于部属的质问,林·帕欧的回答是“不派一兵一卒”。这个答案令在场所有的幕僚都愣得说不出话来。
“根据情报显示,我军的兵力刚好足以对付G16区的敌军。只要敌人的指挥部在G16,那么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集中兵力,攻击该区。”
林·帕欧的见解得到幕僚们的认同,这的确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但尽管如此,内心还是免不了全盘皆输的恐惧。
“可是,如果敌人采取分进夹击法,从背后包抄我军,那我们不是成了瓮中之鳖,死路一条了?”
对于穆凯的质疑,林·帕欧无奈的笑了笑。
“要是真的变成这样也没办法,只有等死。”
其实林·帕欧的决定看起来似乎过于大胆、不够周详。但事实上,此时的他已经在思考未来两天的作战计策了。
尽管英格尔休塔中将对总司令海贝尔特的无能感到失望和无奈,但是从没有放弃追求胜利的决心。他选择了在重重限制的情况下最有利的战法。首先下令各舰队负责一定范围的区域,并由大本营集中发号施令。必要时,所有的分队必须同时进行U型回转,从四面八方包抄正在攻击大本营的敌军。其实这也正是同盟军最害怕的情况,所以林·帕欧迟迟未能做出全力攻击G16的决定。英格尔休塔召集了数百艘航天飞机,以备随时应付同盟军的正面攻击。这项策略证明了他卓越的反应能力,而且如果成功的话,应该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战略艺术吧。
从用兵学角度来看,英格尔休塔的现场判断和作战指导都是无懈可击。可是,实战的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主要的原因在于,对地理位置的不了解、没有掌握充足的情报。对于处在孤立地位的大规模军队来说,英格尔休塔的策略太过周密,反而变得碍手碍脚。即使大本营迅速地下达指令,可是传达的过程却相当费时。帝国军一面忙着确认各分队的位置,一面赶往预定的战斗区域,可是抵达该区时,又不见敌军踪影。正当大军不知所措时。又有新的指令传来。舰队才正要出发,总部又下了另一道指令。所有的帝国军舰队就在摸不清楚敌人所在的情况下,像一群无头苍蝇般在达贡星域里四周乱转。
从日后的推断,七月十九日十六时,双方阵营中处于战斗状态的情况是,同盟军为80%、帝国军只有19%。换句话说,帝国军犯了兵家“不可制造游兵”(没有参战的兵力)的大忌,以致于无法一举歼灭同盟军。
不过另一方面,同盟军这边也因为信心不足,没有发挥完全的战力。庞大的帝国军以洪水猛兽之姿,远征到这片边陲的星域。同盟军的将领虽然表面不说,但内心的恐惧却挥之不去。要是英格尔休塔的战术成功,那么他们的恶梦就会变成真的了。
“这时候的林·帕欧总司令和尤斯夫·托波洛参谋长两人依然镇定如常,临危不乱,各将领也冷静地坚守岗位,执行任务,勇敢地朝胜利之路前进……”
同盟军的历史这么记载着。就像其它的史书的通病一样,总是过度美化事实,夸大英雄事迹。
实际上,当时林·帕欧曾悄声地问参谋长:“喂、你觉得这次我们会赢还是会输?”
“以目前来说当然会赢,不过5分钟过后,我就不敢保证了。”
“那么,我们应该把赢的时间拖久一点……”
“没这个必要,只要在最后一刻获得胜利就可以了。”
瞬间,两人互看了一眼。谁都可以看的出来,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友善。但是,既然这两个人没有破口开骂,也没有大打出手,那么后世的人爱怎么编造神话,也就随他们去吧。
总之,同盟军直到十六时过后,才确定自己占了上风。他们一路势如破竹,而帝国军则是节节败退。不过他们也担心帝国军的撤退可能是为了集合分散各处的舰队所采用的障眼法,所以决定尽早采取对策。
“欧鲁特里奇,马上传令全军!”
“要攻击吗?总司令阁下。”
“不是攻击,是‘爆炸性的攻击’,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比较适合吗?”
“您说的是,的确非常适合。”
欧鲁特里奇表示钦佩地回答。为了避免被要求做更进一步的批评,于是先行离去。
同盟军果然发动了“爆炸性的攻击”。由于兵力处于劣势,所以动员的兵力并不算庞大。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如字面上所说的一样,把潜在能力做了最充分的发挥。
“所有的官兵和舰队陷人浴血决战之中。”
同盟军的记载并不夸张。当时前线的战况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帝国军突破。当英格尔休塔打算把在后方戒备的卡夫曼舰队投人战场的时候,毕罗提督的舰队已经包围了同盟军的左侧,致使同盟军的速度受到牵制。
虽然表面上帝国军已脱离困境,占了上风,可是他们还是错失了致胜的先机。卡夫曼舰队在这个时侯应该放弃后方游击战的策略,而到前线与毕罗舰队齐力攻击同盟军的左翼。这么一来,同盟军必定很快被瓦解。
可是英格尔休塔为首的幕僚团并没有这么做。倒也不是因为他们见识不足,而是总司令海贝尔特要求维持一定数量的后备军力。另一个失败的原因是──由于艾尔斯泰德的舰队在帝国军的侧翼和背后展开“像鞭炮一样无的放矢”(尤斯夫·托波洛口述)的战略,扰乱了敌人的通讯和心理。当然,帝国军的主要致命伤还是在于对敌情和地理环境的不熟悉。
“这一刻,帝国军已经注定非输不可了。”
达贡会战过了三十年后,以统合作战本部长官职退役的欧鲁特里奇回想起当年的战役,发表了这样的看法。虽然欧鲁特里奇算不上是杰出的实战专家,但是他为人温和公正,又有识人的眼光,曾经拔担过无数的人才,是同盟军历史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同盟军军事学校还以他的名字作为教学大楼的名字,不少历代名将就是在那里度过他们的青春岁月,例如布鲁兹·亚修比、朗夫·卡尔先、西德尼·席特列,还有杨威利……
七月二十日。
这天早上,帝国军的巴森海将军战殁。
他的死是因为犯了双重错误所导致的结果。巴森海将军错把敌人当成盟友、盟友当成了敌人。他将英格尔休塔舰队当成敌军,企图断其后路。不料反而将毫无防备的右翼暴露在艾尔斯泰相舰队的攻击范围之内。喜出望外的艾尔斯泰德见机不可失,于是让敌舰先行半分,再从斜后方展开攻击。第一波攻势就击毁了三百艘以上的舰艇,火炮和金属碎片汇聚成团团漩涡。这突如奇来的攻击让巴森海中将一时措手不及,原本他打算挥军回转,可是这么一来,又会形成背对敌人的局面──这时他仍以为英格尔休塔舰队是敌军──所以又撤回了命令。最后他决定照原订路线前进,然后从敌人后方逃至战斗区域之外。可是反反复复的命令却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厄运,整支舰队秩序大乱、失去了控制。艾尔斯泰德紧咬着巴森海舰队发动猛攻,等英格尔休塔发觉情况不对,回头支持巴森海舰队时已经为时已晚,艾尔斯泰德舰队大获全胜,巴森海中将也成了帝国军第一位战殁的提督。
海贝尔特总司令获知这项消息时,脸色刹时变为铁青,他立即召回作战负责人英格尔休塔。
在众目环伺之下,年轻的指挥官怒斥英格尔休塔的无能,并伸手扯下他胸前的勋章。而且就在面无血色的英格尔休塔面前将勋章掷到地上,用军靴狠狠地踩踏。
这无情的惩罚,在幕僚们看来只是更加暴露了总司令官残暴的嗜虐性格。他脚下踩的不只是英格尔休塔的勋章,还包括了所有幕僚的尊严。可是海贝尔特完全不了解这点,因为生为皇室的缘故,从小到大他从来不必顾虑臣下的心理和感受。
为了求胜,只有集中兵力一途——海贝尔特的这个见解是正确的。英格尔休塔建议,先观察敌情再慎重下令,可是海贝尔特完全充耳不闻,急着下达指令,结果导致了致命的失策──帝国军的通讯遭到同盟军窃听。就这样,因为兵力的分散、本队的孤立、战略的混乱、总司令部的急躁、以及补给不足所造成的战斗力薄弱、兵员锐减等等的内情,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搜集网下。
二二时四〇分,同盟军总司令林·帕欧通令麾下所有舰队,等帝国军残存的兵力集结完毕,立刻予以包围攻击。其实,这时候他们的包围网差不多已经布阵妥当,只等着发动总攻击了。
七月二十一日,〇时四〇分。
涅史密斯·提德中将舰队对帝国军左翼发动第一波攻击。
虽然提德舰队所保有的火炮总计有四二万二七五〇门,不过运转率仅有75%,舰队将可利用的三十万门火炮一齐发动攻击。刹时,密集的白色光束在黑暗的空域中形成了一道道的火网。
同盟军的火力像一面光墙般朝帝国军直击而来。帝国军的驾驶员们还来不及发出警报,左翼舰队便被卷人了如千军万马般倾泄而来的炮雨中。顿时,数百座核融合炉同时爆发,爆炸的闪光又形成了另一堵光墙。
有的舰船瞬间化为灰烬,有的变成一团火球,有的拦腰炸开,有的则是组员全数丧生,船舰失去控制开始漂浮。
遭受痛击的帝国舰队陷人恐慌,企图从另一个方向脱逃。不过安德拉修的舰队早已挡住他们的退路。
安德拉修应该进攻的。而他也这么做了。他以极度自信之姿,从指挥席上站起来,以高亢的嗓音下达指令:“第一命令、进攻!第二命令、进攻!第三命令、还是进攻!!”
原本处事慎重的安德拉修就是因为这简单而强烈的命令,奠定了“勇将”的声望。而且这道命令完全正确。陷入混乱与恐慌的帝国军试图找出敌人兵力较弱的部分,杀出重围。但是在整然有序而且火力凶猛的安德拉修舰队的炮轰下,帝国舰队完全无力招架,哈森克里佛就是在这个时候搭船狼狈脱逃的。
原本想先发制人,结果却落得处处挨打的帝国军,如今只能想尽办法躲过敌人的攻击。他们除了向内侧退避别无他法,因为一旦突出在外,势必成为敌军集中攻击的箭靶。
就这样,帝国军的舰队变成了紧密的球状阵形。可是这种消极的产物,只是让舰队失去主动的行动力,变成被动挨打的活靶子罢了。
另一方面,尽管同盟军将帝国军团团包围,但由于兵力不足无法形成结实的壁垒。因此,如果帝国军将剩余的兵力编制成纺锤状或圆锥状的阵形,集中攻击某一处,或许半数以上的舰队还有机会脱逃,可惜他们没有采用这个策略。当然、这得归功于林·帕欧和尤斯夫·托波洛苦心设计的包围战。在同盟军穷追猛打、不断缩小包围网的战术下,造成帝国总司令心理上极大的压力、陷人恐慌的状态,最后连指挥系统都跟着瓦解。
帝国军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球状的阵形越缩越小。相对的,敌人的包围网却越来越厚实,攻击效率也一次比一次高。同盟军舰队火力全开,发挥致命的破坏力与杀伤力,帝国军的一艘舰艇被击中后,立即化为一团白热的火球。有的船舰因为距离过近,发生连锁爆炸,有的则是受到爆炸乱流的影响失去控制,无法躲避敌人的攻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战斗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每一秒钟都会有大量的生命沦为无情炮火下的冤魂。
七月二十二日四时三〇分,银河帝国远征军全军覆没。侥幸躲过敌人追击、平安逃回帝都奥丁的只有三十六万八二〇〇名,生还率仅仅8.3%。
在同盟军方面,二五〇万大军中生还的有二三四万人,而且没有损失任何一名提督。所有的舰艇官兵对这次能大获全胜,无不欣喜若狂。
“战争结束了。等我们处理完战场上的事情后立刻回去,二十万打的香槟正等着我们回去痛快地畅饮哪。”
林·帕欧在回师的途中指示通讯兵联络首都方面,然后就从舰桥上消失了。由于他没有回总司令官室,所有的幕僚紧张的四处找人。后来才知道他躲到随舰护士的房间里去了。代理总司令官处理战后一大堆繁琐事务的倒霉鬼则是气得直跳脚。
“气死我了!为什么苦差事通通落到我头上来!你们每个人都把工作推给我,难道就不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让我稍微喘口气吗!”
对失败者来说,他们的境遇和胜利者完全不同。
海贝尔特在最后一刻,被勇敢的士兵突破重围救了出去,但是他整个人早已经因为行动的失败而陷人恍惚的状态。过去他那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模样、以及在部下面前那种残忍的傲慢已不复见。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辜负父亲期待、把皇帝的权威和帝国军的荣誉践踏在地的失败者。原本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如今就像地平线的彼方那样遥不可及。
英格尔休塔原本打算自杀,可是被部下及时夺去了手枪。他失声苦笑:“……我英格尔休塔恐怕不是死于敌人的子弹,而是断送在自己人的手里……”
果然,回到帝都之后,英格尔休塔就被带到秘密军事法庭等待判决。
至于达贡会战大败一事,政府并没有对外公开,只说因为战况不利我方,只好主动撤军。但是对一个庞大的帝国来说,蒙受如此重大的名誉损失,必须找一个代罪羔羊当祭祀品。这个可怜的角色当然不能由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室成员承担。很自然地,这个“重责大任”成了英格尔休塔这一生最后的任务。
军事法庭判处英格尔休塔死刑。他们不仅要他承担败军的责任,还把长官的无能腐败以及同僚的罪过,统统推到他一个人身上。说什么物资的不足是因为他私盗军需、中饱私囊,情报的混乱是因为他与敌人串通、故意扰乱己军的通讯。
英格尔休塔在审判过程一直沉默不语,他没有责骂任何人,也不为自己辩护。不知是否因为早已对这次的审判死心?还是想对死于这场战争的官兵们赎罪?或者两种都有可能?究竟是哪一种答案,没有人知道。
法庭内,站在法官与检察官面前热烈辩论的是法官所指派的被告辩护律师欧司法鲁特·冯·缪兹中将。他被指定为被告辩护的唯一理由是——他与被告1〇年来感情不睦,经常发生争执。可是缪兹中将违背上级的旨意,将个人恩怨抛诸脑后,竭尽心力为他口中常说的“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男人的权力和名誉辩护。
“检察官说,被告必须担负帝国军败退的责任。可是被告不是总司令官,他只是一介参谋。检察官说,被告没有设想周全的作战计划。可是被告不是参谋长,只是一介参谋。检察官说,被告私盗补给物资,使我军蒙受损失。可是被告不是主计总监,只是一介参谋。检察官说,被告妨害通讯,导致战况不利我军。可是,被告不是通讯总监,只是一介参谋!一名小小的参谋怎么可能同时掌握远征军的总指挥、作战、补给、通信各方面的指挥权限?如果可能的话,那么赋予他这些权限的组织才是罪魁祸首。如果组织没罪的话,那么放任他如此跋扈嚣张的各级主管就有罪。如果被告有罪的话,那些人也难逃其咎。我欧司法鲁特·冯·缪兹身为被告的辩护律师,为了保护帝国军和法庭的威信,请求廷上判被告无罪。本职非常确信,被告正在为莫须有的罪名接受不当的审判……”
虽然这是一场秘密审判,但是缪兹中将的这番辩论还是流传到外面,后来的人为他取了一个“弹劾者缪兹”的美名。
只是,尽管缪兹的主张和论点再怎么于法有据,还是左右不了审判的进行和结果。对于这样的结局,他感到极端的无奈。
当被告被宣判死刑时,没有人感到惊讶,连英格尔休塔和缪兹也不例外。尽管辩护师强烈抗议判决违反了正义和事实,甚至要求减刑,可是都没有被法官采纳。
执行枪决的当天早晨,站在刑场上的英格尔休塔向见证人缪兹深深点头致意。那是从审判开始后,他唯一一次表达自己的意思。
事件后,战败的真正罪魁祸首海贝尔特也被软禁在离官,并且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缪兹中将则在这次辩护任务中,遭到宫廷和军方的忌讳而被解除了帝都防卫司令部参事官一职,贬为边境的警备管区司令官。之后还奉命投人“当地的预备役”,就是实际上的流放。就在他离开之后,帝都奥丁历经了六年的宫廷斗争、暗杀、冤狱等事件,死伤惨重,也有不少人因此投靠了同盟国。帝国历三三七年(宇宙历六四六年),马克西米利安·由谢夫二世即位,他召回流放的缪兹,命他担任司法尚书,扫荡危害帝国的多起犯罪和阴谋──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就这样,如同盟国最高评议会议长马奴耶尔·琼安·帕特利希欧所预言的,同盟军在达贡星域会战的胜利只是“一切的开始”。
至于揭开序幕的两位麻烦人物林·帕欧和尤斯夫·托波洛在战后成了同盟国最受敬重的英雄,而且双双晋升为元帅。不过,他们的晚年却过得并不怎么如意,同盟军也刻意疏远这两个人。虽然他们以前的幕僚欧鲁特里奇尽力替他们奔走,却没有太大的作用。
“……不容置疑地,林·帕欧和尤斯夫·托波洛两位元帅都是军事天才。可是,天才要如何生存、如何在组织里立足、或是组织该如何对待天才,这些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要面面俱到实在是不容易”——《欧鲁特里奇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