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快醒醒。”安娜贝丝摇晃着我的肩膀。
夕阳西下,落在远方高耸林立的建筑后面。一条林荫大道沿海伸展,商铺门前闪着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码头上停泊了各种帆船和游船。
我揉了揉眼睛,听见安娜贝丝说:“这里应该是迈阿密吧。你看,这些海马真好玩!”
果然,我们的海马朋友已经放慢速度,绕着大圈环游,嘴里吱吱叫着,不肯向海岸靠近。我明白它们的意思,于是说:“它们送得够远了。岸上人多眼杂,我们就从这里游过去吧。”
分别来得太快,我们依依不舍地和彩虹它们告别,感谢它们的无私帮助。泰森十分伤心,一边从海马背上卸下行李,一边暗暗流泪。那些行李是他的背包以及从“伯明翰”号的残骸中抢救出来的一些杂物。他拥抱着彩虹的脖子,喂它吃了一个在岛上采摘的芒果后才和它道别。
目送海马们离去后,我们才向海岸游去。一阵阵的海浪将我们送回到人类世界。码头上到处都是游览观光的游客,忙碌的工人们来回搬运行李,出租车司机们大声吆喝着招揽客人。根本没有人来注意我们这几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孩儿。
进入人类世界之后,泰森的真面目又被障眼迷雾给遮盖住。格洛弗则戴上帽子,穿着旅游鞋来掩人耳目。连金羊毛也变化成一件羊皮夹克,口袋外面印着一个大大的、金光闪闪的欧米茄。
安娜贝丝跑到附近的一个报箱,在《迈阿密先驱导报》上查看了今天的日期后,惊叫说:“六月十八号!我们离开营地竟有十天了!”
克拉丽丝说:“这不可能啊!”
其实,魔兽世界的时间和人类世界的时间是不一致的。
格洛弗悲伤地说:“塔莉亚大树准是快要死了。说什么也得在今晚把金羊毛送到营地。”
克拉丽丝沮丧地坐在人行道上,声音颤抖地说:“怎么回去?营地离这里有好几百公里啊。我们既没有钱,也没有车。一切都像预言中说的那样。杰克逊,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插手——”
安娜贝丝勃然大怒:“波西的错?克拉丽丝,你说话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在哪儿?你才是最大的——”
我说:“别吵了!”
克拉丽丝将双手埋进头发,安娜贝丝则气得直跺脚。
要不是克拉丽丝说起,我几乎忘了这次寻宝行动本该由她完成。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感受。换做是我,如果本应由我做的事情却被别人抢先做了,我也会感到无地自容的。
我想起在“伯明翰”号上偷听到克拉丽丝和战神阿瑞斯的那段谈话——阿瑞斯恶狠狠地下命令,要求她必须完成这次寻宝行动。虽然阿瑞斯也很关心营地的安危,但如果克拉丽丝令他感到丢脸的话……
于是我说:“克拉丽丝,你听到的那个预言是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我。我原以为她会一口拒绝,哪知她深吸了口气,就把预言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乘着骷髅战士驾驶的铁船,
依靠自己发现目标。
关进石洞,充满了绝望,
没有朋友,就没有成功。
孤身一人,飞回家中。
格洛弗嘟囔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不会吧,不会吧……等等,我明白预言的意思了。”
我伸手到口袋里掏钱,可摸来摸去也只找到一枚德拉克马金币。我问:“谁身上带现金了?”
安娜贝丝和格洛弗都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克拉丽丝在衣兜里仅找到一张湿透了的美元,不由叹了口气。
泰森问:“现金?就是那种……绿色的纸片?”
我看着他,说:“是啊。”
“就是装在行囊里的那种?”
“是啊,可是那些行囊都丢……丢……”
我看见泰森开始在他的行李中一阵乱掏,话说到一半顿时咽了回去。他找了一会儿,竟然拿出了那个装着钞票的密封袋。这个钱袋还是赫尔墨斯为我们准备的呢。
我又惊又喜,说:“泰森,你怎么——”
他说:“我还以为这个袋子是给彩虹装食物的呢。看见它漂在水上,我就捡了回来,谁知里面放的都是些纸片。对不起!”
说着,他把钱袋给我。里面都是五美元、十美元的纸币,至少有三百美元。
这时,我看见几个游客从一辆出租车里出来,急忙上前拦住车,喊道:“克拉丽丝,快来,你去机场乘飞机回去!安娜贝丝,把金羊毛给她!”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我从安娜贝丝手里取回金羊毛变成的夹克,把钱放进夹克兜里,然后递给克拉丽丝。
克拉丽丝说:“你想让我——”
我说:“这次寻宝行动是属于你的。袋子里的钱只够一个人乘飞机。再说,我也不能在天上飞。宙斯会用雷电劈死我的。我终于知道预言的含义了:‘没有朋友,就没有成功。’意思是你需要我们的帮助,但是你必须一个人飞回营地。一定要把金羊毛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我能看出克拉丽丝内心的变化——起先是怀疑我在耍阴谋,最后才相信我是坦诚相待。
她立刻钻进出租车,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不会失败的。”
“那就好。”
出租车开走了,金羊毛也跟随克拉丽丝一起走了。
安娜贝丝说:“波西,你真——”
“大方?”格洛弗说。
安娜贝丝纠正说:“是疯了。你把营地里每一个人的命都压在克拉丽丝身上,赌她能够在今晚之前将金羊毛送回去?”
我说:“这是她的任务。理所当然应由她去送。”
泰森说:“波西是个大好人。”
安娜贝丝抱怨说:“好得有些过分了。”但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赞赏的意思。这件事很出乎她的意料。想得到安娜贝丝的赞许可不是件容易事。
我说:“走吧,我们另想法子回家。”
我刚一转身,突然发现一把剑正指着我的咽喉。
抬眼看去,居然是卢克。他说:“嗨,兄弟,欢迎回国!”
他的那两个熊人打手将我们夹在中间。一个抓住安娜贝丝和格洛弗的领子,另一个去抓泰森,被他一拳打倒在地。
卢克镇定自若地说:“波西,让你的大个子朋友后退,否则我就叫欧瑞斯不客气了。”
欧瑞斯狞笑着将安娜贝丝和格洛弗提离地面。二人又踢又叫。
我厉声喝道:“卢克,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面带微笑,脸上的伤疤使他看上去格外狰狞。
他朝码头扬了扬脸,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停靠在码头内的最大一艘船舶赫然便是“安德洛墨达公主”号。
卢克说:“波西,看来我又要尽一回地主之谊了。”
熊人打手将我们押上“安德洛墨达公主”号游轮,来到船尾喷泉泳池前。卢克手下的那帮恶棍们都围聚过来——蛇人、莱斯特律戈涅人,还有穿着盔甲的混血半神。
卢克沉吟说:“事已至此,你们就乖乖地告诉我,金羊毛在哪儿?”
说着,他用剑在我的衣服上戳了一下,然后又在格洛弗的牛仔裤上戳了一下。
格洛弗嚷嚷说:“嗨!我身上长的可是真羊毛!”
卢克微笑说:“对不起,老朋友。只要交出金羊毛,我便不为难你们。”
格洛弗骂道:“说什么废话呢!狗屁老朋友!”
“也许你们没听见我的话。”卢克突然语含威胁,“金羊毛——在——哪儿?”
也许我不该告诉他任何事情,可是我就想看看他得知真相后的惨样。于是我说:“金羊毛不在这儿。我们已经先一步将它送回去了。对不起,这件事你办砸了。”
卢克恶狠狠地说:“你在说谎。你不可能……”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大惊失色:“在克拉丽丝手里?”
我点点头。
“你居然信任……你把金羊毛给……”
“是啊。”
“阿格里俄斯!”
熊人阿格里俄斯吓了一大跳,应声说:“在,有……有何吩咐?”
“去货舱里把我的战马牵上来。我要飞往迈阿密机场,快!”
“可是,老板——”
卢克厉声喝道:“去啊!再敢违抗命令,就把你扔下去喂翼龙!”
阿格里俄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慌忙跑下楼梯。卢克在泳池边来回踱步,嘴里用古希腊语不干不净地骂着。他的手用力紧握剑柄,捏得手指都发白了。
卢克手下们惴惴不安。也许他们还从没见过老板发这么大的火呢。
我暗自盘算……如果我能够利用卢克的怒火,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阴谋的话……
这时,泳池里的喷泉喷出的水雾,在夕阳照射下形成了一道彩虹。我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
于是我对卢克说:“原来你一直都在耍弄我们。你想让我们去拼死拼活地取回金羊毛,然后你再来个顺手牵羊,渔翁得利。”
卢克阴沉着脸说:“当然啦,小笨蛋!你们向来都是些惹事精!”
“叛徒!”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德拉克马金币,朝卢克扔过去。正如我所料,卢克侧了一下头便躲开了。金币飞进喷泉的彩虹里。
我心里默默祈祷:彩虹女神,请接受我的请求吧!
我呵斥卢克:“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就连营地的狄奥尼索斯也上当了!”
这时,卢克身后的喷泉开始出现波纹。我连忙拔出激流剑,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卢克嗤之以鼻地说:“别逞英雄了,波西。放下你的玩具剑,否则我迟早要你的命。”
“卢克,是谁给塔莉亚大树下的毒?”
他怒吼道:“当然是我啦。这话我已经说过一遍了。我用的是从地狱深渊里得来的巨蟒毒液。”
“喀戎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吗?”
“哼!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那老东西还没这份胆量。”
“你说这叫胆量?背叛朋友,危及营地,这也叫胆量?”
卢克举起手中的剑,说:“傻小子,可怜你还被蒙在鼓里。我原打算让你拿着金羊毛……嘿嘿,一旦让我得逞……”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他为什么让我拿着金羊毛呢?肯定是在说谎。管不了这许多,当务之急是引开他的注意。
我说:“你打算用金羊毛来治好克洛诺斯吧?”
“没错!金羊毛的神奇魔力能够令他的康复速度加快十倍。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来这么一手,稍稍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如此说来,你给塔莉亚大树下毒,给我们设置圈套,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克洛诺斯毁灭诸神。”
卢克笑了笑,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干吗还要再问?”
“因为我想让在场的观众们亲耳听你说出来。”
“什么观众?”
他扭过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他的一群手下也都吓得连连后退。
只见喷泉上的彩虹影像里有狄奥尼索斯、坦塔罗斯,以及所有在营地餐厅里用餐的人。他们都静静地坐着,惊异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狄奥尼索斯声音干涩地说:“这个嘛,没想到我们在吃饭时间竟然还看了一出好戏。”
我说:“狄先生,你听到卢克说的话了吧?你们全都听到了吧?塔莉亚大树的中毒与喀戎无关。”
狄先生叹了口气说:“我想是这样的。”
坦塔罗斯说:“这段彩虹视频有可能是编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齐下,试图将一块奶酪汉堡堵截在盘子的角落。
狄先生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只怕不是编造的吧。事情明摆着,我将不得不重新任命喀戎作为营地的活动教练。其实,我早就想和那个老半马人再玩几局牌了。”
坦塔罗斯终于抓住了那个奶酪汉堡,举到眼前惊喜地看着它,仿佛在看世界上最大的钻石一般。他哈哈大笑说:“我抓住它了!”
狄先生宣布说:“坦塔罗斯,我们不再需要你在这里工作了。”
坦塔罗斯如遭电击,说:“什么?可是……”
“也许你该回地狱去了,因为你被解雇了。”
“不!可是——不!”
他渐渐融化为一团烟雾,但他还不忘作最后一次努力,试图将那块奶酪汉堡放进嘴里。可惜晚了一步,坦塔罗斯消失了,奶酪汉堡掉落在地。整个营地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卢克气急败坏,一剑将喷泉劈开。彩虹影像顿时化做水雾,但事情终究真相大白。
我正在沾沾自喜,一个人偷乐的时候,卢克转过身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恨不得一口把我吃掉。
他恶狠狠地说:“波西,克洛诺斯说得一点都没错,你是一件靠不住的武器。看来,我得另想办法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的手下拿起一个铜哨吹了一声,各个舱门立时洞开,许多士兵蜂拥而出,将我们围困在中间。这些士兵人人手持锋利的铜矛。
卢克狞笑着对我说:“你这辈子别想活着离开这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