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三个小时的摩托车,毒辣的太阳照着肩膀,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头发。虽然感觉很爽快,但仍然让你明白了为什么还是在天上飞要更胜一筹。
“你在后面还好吧,小火龙?”莱利侧头朝我喊道。我从他的皮夹克后面抬起头来,在他的黑色墨镜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的头发像一团火一样在头上翻飞。我的头发太短,扎不起来,于是就会乱七八糟地缠成一团。前面,高速公路永无尽头地向东延伸。两旁,莫哈维沙漠的景色一成不变,沙子、灌木丛、仙人掌、岩石,以及偶尔露面的老鹰和土耳其秃鹫。空气因为炎热而微微颤动,但是炎热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不适。我们这个种族对付酷热自有一套办法。
“我的屁股都坐麻了!”我大声喊道,他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的头发要花好几个小时才能梳理通顺,而且我感觉好像吃了好多只苍蝇一样。我告诉你,莱利,如果你告诉我把嘴巴闭上就没事了,那接下来的旅程我就要你好看。”
他咧嘴一笑,“我们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到了。坚持住。”
我叹了口气,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看着路边千篇一律的景色飞快地掠过,思绪也飘散开来。
我们离开新月湾已经三天了。三天前,我的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我先是发现塔龙欺骗了我,然后我和圣乔治交上了手,结果发现了加勒特的真实身份。三天前,我下定决心,逃离塔龙,与莱利一起离开新月湾,抛弃我的家和过去的生活,从此成为塔龙眼中的叛徒。
最后一次见加勒特,见丹特,也是三天前了。
我放在莱利外套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对他们两个愤怒、痛恨、负疚的情感纠缠在一起,让我备受煎熬。我曾那么信任他们,却只换来撒谎和背叛。我愤怒不已。加勒特是圣乔治的人,他到新月湾的任务就是杀我。我的哥哥丹特曾信誓旦旦地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支持我、保护我,但他在发现我要逃离时,向塔龙揭发了我。不过,至少加勒特赎回了一点罪。他把我和莱利从塔龙杀手的手中救了出来,然后告诉我们,他们的人也在赶来追杀我们的路上。因为他,我现在才得以安然无恙,坐在莱利的摩托车后座上穿越莫哈维沙漠。我不知道哥哥身在何处,但我希望他一切安好。虽然他出卖了我,但我了解他。他肯定认为自己做得没有错。
我这个同卵而生的哥哥真是白痴。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塔龙的真相,对他们那些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和谎言一无所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醒悟过来。很快,我就会把他从塔龙手里解救出来。
不过首先,我得先把另一件事处理完。
太阳渐渐落到地平线下。莱利放慢速度,开下高速公路,驶进了路边一处空旷的停车场里。我们在人行道旁慢慢开着,路边招牌长长的影子落在我们身上。我抬头看去,闪亮的大字让我眯起了眼睛。
“西班牙庄园。”我读出声来,然后转头去看“庄园”长什么模样,结果发现了停车场尽头一座低矮的房子。这是一家破旧的汽车旅馆,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扇油漆斑驳的黄色房门,黑漆漆的窗户上挂着丑陋的橘色窗帘。整个停车场巨大的空间里只停着一辆车,一辆老旧的白色小货车。如果不是看到登记处窗口闪着“有空房”的标牌,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个废楼了。
莱利在小货车旁停下车子,关掉引擎。我们跨下摩托。终于可以走走了,我把双手举过头顶,直到背上的骨头都发出轻快的啪嗒声。我把手指小心翼翼地插进头发里,发现头发已经如我所料,不可救药地乱成一团。我郁闷不已,使劲拉扯着乱发,生生地把几个火红发结拉直。莱利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望。我怒视着他。
“好吧,下次我一定要戴个头盔。”我说,他笑得更欢了。我翻了他一个白眼,然后继续和乱发进行无休止的斗争。我觉得,人类所有的美容项目中,头发最耗时耗力,着实令人憎恶。洗发、梳发、烫发、造型,得花多少时间在上面?鳞片就绝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好吧,我们在哪儿呢?”我咕哝道,用手指把一个顽固的发结解开,努力不去注意身边的那条龙,但这很难。莱利修长壮实,穿着一身皮装,随意地倚在摩托车上,微风吹起他的黑发,绝对是一个叛逆机车男孩的完美形象。他摘下墨镜,放到后裤兜里。
“我们离拉斯维加斯还有一小时的路程,”他说道,然后冲停车场角落里摇摇欲坠的“西班牙庄园”点了点头,“威斯叫我们到这里见他,走吧。”
我跟着他走过停车场,走上一段生锈的楼梯,穿过二楼大厅,来到靠近走廊尽头的一扇淡黄色门前。脏兮兮的窗户上拉着窗帘,房间里看上去一片漆黑。莱利四处看了看,然后在木门上快速敲了三下,紧接着是拉长的两下。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门猛地打开了,一个身形瘦长的人站在那里,齐肩的褐色乱发下一双深色的眼睛凝视着我们。他一脸愁容,退后一步让我们进去。
“你们早该来了。”威斯把门闭上,然后锁好,仿佛在拍间谍电影,敌方的特工就潜藏在外面的仙人掌堆里。“我以为你们几个小时前就会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洛杉矶停了一会儿,有几桩事要处理。”莱利边回答边从他身边走过。他没有讲明白具体是什么事,但其实就是弄一个装满弹药和武器的露营包。他和威斯都当我不存在,我只好扭头看房间的情况。房间小得可怜,一眼望过去就一览无余了,杂乱不堪,毫无特色,靠在墙边的床上乱七八糟,屋里到处是碳酸饮料易拉罐。角落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整整齐齐地显示着一排排毫无意义的字母和公式。
“莱利……”威斯说道,话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幼龙们在哪儿?”莱利问道,他完全不想听威斯下面想说的话,“他们都还好吗?你找到安全屋了吗?”
“他们都很好,”威斯有点不耐烦地回答道,“他们躲在旧金山,与那个叫沃尔特的家伙待在一起。我已经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没有你的消息,他们哪儿都不准去。他们都很听话。现在要担心的是我们自己。”
“很好。”莱利高兴地点点头,然后穿过房间走到桌子旁边,弯下腰来看电脑屏幕。“我猜就是这里,对吧?”他嘟囔道,眼睛眯了起来,“我们今晚就去这里,没错吧?所有东西都弄到手了吗?”
“莱利,”威斯跟在他身后,“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兄弟?你知道这有多冒险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莱利没有搭理他,威斯皱着眉头伸出手去,把桌上的电脑一把合上。
莱利直起身来,转过头怒视着这个大胆的人。在角落的暗影里,他的眼睛猛地燃起了吓人的黄色怒火,空气也变得紧张起来,充满了变身之前那种无声的、旋涡般的能量。莱利的真身已经浮在他的身体表面,满是怒火的金色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令人惊叹的是,威斯并没有退缩。
“你好好想一想,莱利,”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毫不畏惧,语气严肃。“想一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这可不是从塔龙那里偷一条幼龙回来。不是你走到一个小家伙面前,然后说,‘嘿,伙计,你的塔龙已经腐败透顶,如果你不赶紧离开,以后你就永远不会有自由了。’没那么简单。”他把一个指头按在电脑上,“这里可是圣乔治的地盘,遍地是圣乔治的士兵。一个失手,一个不小心,你就会成为他们某个人墙上的装饰品了。想一想这意味着什么,兄弟。”威斯俯身向前,眼神炽烈,“没有你,整个地下组织就会完蛋。没有你,当塔龙来袭时,所有你从塔龙手里解救出来的孩子就会束手无策。他们毫无办法,莱利,该死的,你知道他们毫无办法的。你现在不关心他们了吗?你忍心看着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吗?”他猛地指着我,“就是这个遭天杀的小家伙让你神魂颠倒,完全昏了头吗?”
“喂!”我皱着眉头表示抗议,但是他们俩毫无反应。莱利握紧拳头,喘着粗气,仿佛要狠揍他一拳,或者是变回真身,将这个人焚为灰烬。威斯则继续怒目而视,下巴高高扬起,嘴巴固执地紧闭成一条直线。他们都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啊,兄弟?”一段紧张的静默之后,威斯柔声问道,“我们之间斗什么呢?以前我们说好了不互相争斗的。”莱利没有回答。威斯几乎变成了哀求的语调,“莱利,你的计划是疯狂的。完全是自杀。你心里很明白,跟我一样明白。”
莱利的肩膀放松下来,一只手挠了挠黑色的乱发,紧张情绪消失了。“我明白,”他咆哮着说,“相信我,我都明白。自从离开新月湾,我就一直在告诉自己,我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那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安珀就会独自去,然后死在那里!”莱利狠狠地说,终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他的真身盯着我,锐利的目光穿过房间盯着我。我打了一个寒战,目光无法挪开。“因为她不像我这样了解圣乔治,”他继续说道,“她不了解他们的手段,不了解如果他们发现我们之后会怎么做。我了解。所以我绝对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宁可自己溜进圣乔治的基地,把那个狗杂种救出来。”
我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心底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充盈了我的血管。我体内的龙在回应莱利的龙,仿佛两条龙是一体的。
威斯用手抹了一把脸。“你们两个的脑子都坏了。”他摇着头嘟囔道,“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我的脑子好像也和你们一样不好使了。”他抱怨了一声,扑通一下坐到椅子里,然后打开了电脑,“好吧,既然你们都疯了,那就让我来给你们看看我们要对付的都是些什么。”
莱利转过头去,结束了我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我知道我也应该过去看看威斯在做些什么。但是我仍然能感受到莱利火热的眼神,感受到我皮肤上来自另一条龙的轻抚。我必须离开他一会儿,好让我的头脑清醒一下,让血管里奔涌的火冷却下来。他们两个在聊着,于是我溜进了空间狭小、让人有一点恶心的洗手间,把门关上。
隔着木门,威斯和莱利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听不清楚,但能感觉到他们都非常激动,很可能在聊任务。或者,从威斯的角度来说,可能是在做最后的尝试,劝说莱利不要采取那样的行动。我坐在马桶上,把手插进头发里,把他们的声音变成一团不真切的背景噪声。
我知道威斯是对的。我知道我准备去做的这件事很愚蠢、很危险。我知道自己并没有把所有的危险都考虑周全,完全是鲁莽行事。我的计划违背了所有我曾学过的常识,连我自己都觉得十分疯狂。
圣乔治亘古以来就是我们的宿敌,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让我们这个种族彻底灭绝。而我现在居然要进入他们的某个基地,把他们的一个战士救出来。偷偷溜进一个重装防御、人手齐备的基地,把一个不知关押在何处的囚犯解救出来,中途不被打成筛子才怪。
听起来很疯狂,也确实很疯狂。就如威斯所说,完全就是自杀。我不怪他,也不怪莱利,他们有理由犹豫踌躇,他们与此事毫无关系,没有理由去冒这个可能让大家都丢命的风险。他们害怕退缩是完全正常的。从内心来说,我也很害怕。
但我真的不能丢下他不管。
我走到洗手池边,准备往脸上泼些冷水。看着镜中的自己,我停下了手。一个瘦削、绿眼睛的女孩从镜子里望着我,红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周围尽是灰尘。我一点都没有龙的那种气质。疲惫不堪,灰头土脸,与凡人没有区别。我眼神里也没有什么吓人的、原始的东西,我就是自己看到的这个我。
难道这就是那天晚上他在断崖上犹豫不决的原因吗?就是在那晚,他拿枪指着我的脑袋,让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在那晚,他不再是加勒特,而成为我的敌人,一个圣乔治战士。
他本可以杀了我。那个时候我还是人形,毫无防备,何况那一刻我已经惊呆了,作不出任何反应。那个距离我完全躲不开子弹,而且在那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孤立无援,他只需要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但是他没有。后来他还背叛了自己人,把我和莱利从莉莉丝手里救了出来。莉莉丝是我的导师,虐人成性,是塔龙最优秀的毒蛇杀手。那天晚上,莉莉丝原本是来杀莱利的,但是当我拒绝离开莱利回归塔龙的时候,她就想连我一起杀了。她几乎就要得手了。结果加勒特突然出现,把毒蛇赶走,我们才得以幸存。否则,莉莉丝肯定会把我们撕成碎片。
然而,加勒特对我们施以援手后,自己却身陷囹圄。在圣乔治看来,帮助龙族就是背叛,结局就是死刑。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加勒特早就知道“秩序”将处决他,却仍然义无反顾地来救我们。
为什么?
我曾跟踪他,希望能找到机会把他从那些人手中救出来,但是一直没有动手的机会。最后,莱利劝我说,暂时先撤,计划好下一步行动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们到了这里。
我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些冷水,把灰尘和脏污清洗干净。完事之后,我开始清理头上那堆鸟巢一般的乱发,皱着眉咬着牙扯动那些结,最后终于梳理清爽了。我背包里有一把梳子,还有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其他必需品,但是现在梳洗打扮恐怕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我打扮给谁看呢?威斯不喜欢我,莱利……莱利喜欢的是另一个我。
我身体里的龙开始骚动起来,让我的小腹一阵温热。我赶紧把这阵温热,还有我的龙打压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莱利,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事情的时候。希望莱利和威斯已经想出了一个万全的计划,因为我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绝不能把加勒特留给圣乔治处置。
我走出洗手间,莱利和威斯还在俯身看着电脑,低声讨论着,语速很快。莱利抬眼看我,遇上了我的眼神,我的脸一下变红了。威斯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电脑上。
我走到他们身后,越过莱利的肩膀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航空地图。整个环境似乎很荒凉,到处都是沙漠和平整的空地,但是在地图中央有一小组建筑物。四周都没有路,也没有其他建筑和标志性物体。
“加勒特就在这里,是吗?”我轻声问道。威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那里,”他眯着眼睛说,“就是圣乔治的西分部,我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这个苦差事可要感谢你。圣乔治可不会四处宣传自己在哪里——那些建筑物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地图上,也不会出现在旅游手册里。但是没错,在加利福尼亚想杀我们的那帮兔崽子很可能就回到了那里,你那个手染鲜血的男朋友应该也在那里。”他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我真想给他后脑勺一巴掌。
“真没想到离我们这么近,”莱利咕哝道,紧紧地盯着屏幕,一脸肃然,“就在亚利桑那州和犹他州的交界处。我得到东边更远的地方再去设几处安全屋了。”
“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兄弟。”威斯冷静地说,往椅背上一靠,“塔龙老早就把大部分的生意都做到了美国。现在到处都有他们的势力。”
“他们以前在哪里发展?”
“英国,”莱利回答道,没有看我。“圣乔治的总部在伦敦,已经有好几百年了。他们很传统,不喜欢变化,因此他们的势力扩张得很缓慢。这就是为什么塔龙主要在美国和其他国家活动——圣乔治在这些地方的势力还不够强大,或者是过去这些年不够强大。”他又向屏幕靠近了一点。“这是一个比较新的基地,”他说道,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小白点,“十年前还没有。”他的手指沿着建筑物四周划了一圈,一脸沉思,“这是围墙,这里可能是武器库、营房和食堂,还有军官宿舍……这个大楼应该是基地的总部。”他点击着屏幕,收紧了下巴,“他很可能在这里。”
“干得漂亮。”威斯嘟囔道,“这是守卫最森严的大楼。能不能再跟我讲一讲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如果是因为一条幼龙去犯险,我还能理解。我当然不乐意,但是肯定能理解。那种疯狂是你们的风格。”他继续瞪着莱利,还是没理我,好像我站在三米以外一样。我完全能感觉到你喷出来的怒火,我心里想。“但即使我们能把那个笨鸟弄出来,你们怎么能保证他不会跑回圣乔治,去告诉他们我们的藏身之地?怎么保证他不会在后面给我们来个透心凉?”
“他不会的,”我猛地插嘴,怒视着威斯,“我了解加勒特,他不是那样的人。”
威斯朝我不屑地哼了一声。“真的吗?”他拉长了调子说,“如果你真的了解那个笨鸟,那你告诉我,你花了多长时间才发现他是圣乔治的人?”
我脸红了。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相会是这样,压根没有想过加勒特会是敌人。甚至在他拿着枪指着我的脑袋时,我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一点。威斯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了解他。但实际情况呢,却是他一直在欺骗你。为了让你显形,他会告诉你任何事情,任何你想听的事情。”
“他从莉莉丝手里救了我们——”
“他那是在杀一条成年龙,”威斯粗暴地说,“因为很明显这条龙威胁最大。等把她赶走后,他的队友还没有赶来支援,他为了活命就信口雌黄。他说的全是你想听的。”
“不是这么回事!”我想起那晚加勒特的表情,他看我时那种复杂深沉的情绪,既有悔恨,又有决绝,还有负疚。我不干了,他对我说,不想再杀戮了,不想再看到死亡了。我不会再追杀你们了。
威斯轻蔑地哼了一声。“美洲豹身上的斑点永远不会消失,”他带着一种近似疯狂的自信说道,“圣乔治永远不会停止对龙族的仇恨和屠杀,因为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他们会做的就只有这一件事。”
我沉默地站在桌旁,看向莱利,希望他能施以援手。让我失望的是,他的嘴巴紧紧地闭着,脸色阴沉,牙关紧咬。我的心不断地下沉,皱着眉头对他说。
“你站在他那一边?”我质问他,他的眉毛立了起来。“你也认为我们之前都搞错了?你当时也在场啊,加勒特的话你都听到了啊。”
“小火龙,”莱利看了我一眼,既有厌烦,又有责备的意思,“是的,我当然和他站在一边,”他波澜不惊地说道,“我见识过圣乔治的手段,不仅在单独对他们的战斗中,而且在他们对我们整个种族的屠杀中,我都见识过。你知道我在和他们的战斗过程中丢了多少安全屋吗?你知道他们每年要杀掉多少条龙吗?不包括直接战斗中被杀死的毒蛇和蜥蜴,”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我见过他们屠杀幼龙,比你还小的幼龙。我曾亲眼见到一位狙击手惨无人道地杀死手无寸铁的孩子。他当时赶来见我,骑着自行车穿过公园,然后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枪。我根本来不及过去救他。”莱利的眼睛又开始泛起金光,龙的真身隐隐浮现,满面怒气,咄咄逼人。“因此,没错,小火龙,我对拯救圣乔治的人完全不感冒。”他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如果能找到一个让那些狗杂种去死的借口,我会十分乐意接受。而且你也不要以为你那个人打跑了莉莉丝,放我们一马,他就洁白无瑕了。他和其他人一样,手上沾满了我们龙族的血。”
我有些心虚了,我知道他说得没错,但是我仍然扬起头,瞪视着他。“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掉,”我坚定地说,“他救过我们的命,不管你们怎么说,这一点我绝不会忘记。”他抱起双臂,我则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姿势,“你不一定要来,莱利。我自己能搞定。如果你真的以为——”
“小火龙,闭嘴。”莱利狠狠地说。我吓了一跳。他怒气冲冲地看了我一眼。“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他吼道,“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我不会让你单独去对付圣乔治的。每一步路我都会和你一起去走,我会使出浑身解数保住我们的命,但你不要指望我会很乐意去做这件事。”
我咽了一下口水,“我会补偿你,莱利,我保证。”
莱利叹了一口气,挠了挠他黑色的头发。“希望你能信守诺言,”他说,“等这件事情都了了,我希望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毫不犹豫,不提条件。但首先,让我们先集中精力想想怎么度过下面的二十四小时。到这儿来。”他招呼我过去,“如果你准备和我一起潜入基地,那就得看看这个。你是准备好一起去的吧?我想,不会是让我一个人去吧?”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很不幸,我确实知道。”
我放松下来,低头去看屏幕,突然发现他紧挨着我,他越过我的肩膀看屏幕的时候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我还能闻到他身上皮衣的气味。威斯嘟嘟囔囔地轻声说着什么,一会儿是见鬼,一会儿是倒霉的。莱利发出了一声轻笑。
“真好,”他小声说道,低沉的嗓音就在我耳边响起,让我的皮肤一阵刺痛,“就像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