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博兰已听说了行车展示之旅的消息,不过他还是先赶回家去看奥布斯。“你觉得你可以去吗?”他问他。
“不,弗雷迪,要是你介意的话你可以亲自去。好好招呼一下那些老伙计。你会穿制服去,对吧?”
艾博兰低头看着他。“我想我们的朋友应该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无暇他顾。另外作为一名警察,我自有穿过人群的办法。还是有些人必须得遵守法律的。噢,还有一件事。”
艾博兰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一柄海军用的望远镜,喀拉作响伸缩玩弄了起来。“我觉得我可能会需要这个。”他说。随后他离开家,走进温暖的九月的夜晚。实话说,对于将奥布斯一人留下他感到有些愧疚,毕竟,不久之前,他艾博兰还是两人之中更焦虑的那个,还是奥布斯一直陪着他帮助他走出阴影。艾博兰要怎样偿还他的人情呢?确实,他无以为报。当他开始调查卡瓦纳正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时,那些大人物火车之旅的消息就已经让他可以无动于衷了。他猜到这是一个骗局,某种贪污行的障眼法。束手无策是他当前最大的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奥布斯重回他的家庭。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他走上了一条交通拥挤的车道,空气中满是往来不断的马匹和车辆发出的声音。一辆巴士开了过去,里面的上层挤满了人,艾博兰看来他们头顶像是长满了烟囱。远处大烟囱不断用厚重的黑色浓烟污染并装饰着东边尽头的天空。
就如预料的一样,国王十字街的人流十分密集,他庆幸自己穿了警察的制服,这让他可以轻易挤过人群并穿过围在场地周围的栅栏。自己真是个伪君子啊,他这么想到。情势需要的时候还是利用了自己的优势。他周围挤满的普通群众都被这些事情吸引住了:孩童坐在父母肩上的家庭,观光客,穿着套装的男士和戴着女士礼帽的女士——他们都流露出满满的期待。艾博兰将那些人抛之脑后,身体站得笔直,双手搭在栅栏柱子上,看向对面场地的样子就像狱中的囚犯一样。
这里跟以往有些不一样。竖井所在的位置,他能看到一截木质结构的向下延伸的梯级。整个现场都已整理得焕然一新。货车与马车都整齐地停靠在远处工地尽头,也再没有成山的废土等着被搬走。这里只余一个空的泥土平台,一列玻璃工正在提供照明,接着沟渠那边,油灯高挂上方让那里看起来漂亮得简直像座露天游乐场。
至于隧道那边,那里大部分都被遮住了。能花那么长的时间在地上挖个洞的事情现在真的也就只是建铁路线了。除了最靠近新建阶梯的一个短直道,其他所有一切都在等待着覆盖工程。艾博兰看向旁边,定定注视着一截真正的地下铁路。
他们在那儿,正是那些人让这一切发生的:多位大都会铁路公司的大亨他都认不出来,除了几张熟悉的脸孔:卡瓦纳,马钱特,两名惩戒者,史密斯和另一位哈迪(这个是重点,还有第三个人,有魅力的哈迪?)你们不得不对这些人渣甘拜下风,他想道。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勾当,不管他们在谋划着什么,不管他们在进行什么以地铁之名做挡箭牌的犯罪,他们都已经做到了。他们建成了这条铁路。
跟他们在一起的是印度小伙巴拉特·辛格。艾博兰拉开望远镜看向那张绝对英俊的脸孔。他今天有些许不同,警察这么认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紧张。艾博兰一直将望远镜举在眼前查看,直到介绍结束,大队人马开始离开平台,走向新建的梯级,铁路公司的人在他们走过的时候给予了一阵短暂而礼貌的掌声。
他们走到了梯级那边,下去之前却先迎来了一帮工头。查尔斯·皮尔逊夫妇迎了上去。巴拉特·辛格为他们做介绍的时候,他们互相握了握手。
握手结束,卡瓦纳脱帽向他们致敬和表示感谢,并送他们离开。巴拉特也跟着一个工头离开,但艾博兰看到卡瓦纳突然出手抓住巴拉特的上臂,反而拽着他走向梯级的方向。
接着他们走了下去。脱帽致敬的工头们走了开去,铁路大亨们则边讨论着他们的怀表,便等着轮到他们,一排挖土工依旧待在原地——一个仪仗队,或者说仅仅只是一队保镖——
带着充满紧张的沉默开始向下走去。直到从隧道中传来一声蒸汽引擎的呼啸,火车司机为引擎添加燃料所产生的大量烟雾穿过盖住下方的木板缝隙。
火车就要出发了。
栅栏前方是一段围篱,那些大亨的马车就系在那里。车夫们或站在那里聊天,或是抽烟或是照顾马匹。
这般场景并无什么异样,但即便如此艾博兰还是举着望远镜,眼也不眨地盯着。出于某些原因他很肯定他看出了些许异样,就好像他走进了一个熟悉的房间,里面唯一的一件家具却被移走了。
然后他猛地僵住了。他是有多蠢才会这么久都没注意到?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就那样堂而皇之地站在栅栏处,紧盯着隧道里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