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在上!”艾雅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我的脸。我们注视着对方,我看到她身上也有穿越锡瓦与扎蒂之间沙漠的漫漫旅程留下的痕迹。她的发辫蓬乱晦暗,脸上也脏兮兮的。
我们相互亲吻,但现在没有时间团聚,也没有时间解释。图塔的父亲在地板上呻吟,想要用膝盖和双手支撑着站起来。艾雅拉着我站起来,把我拖到门口,但我阻止了他。
“图塔,”我冲他喊道,“快过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这次他不再需要我的鼓励了,他和我们一起冲出前门沿着街道跑去,我们一路逃跑,脚步声在石路上阵阵回响。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一边跑一边问她。
“跟你一样,骑马。实际上,我们的马现在就在同一座马厩里,有个记得你还认识他的年轻人在照看它们,”她指着图塔说,“我给他手里塞了一点钱,他就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他了。”
“那个浑蛋!”图塔惊叫道,然后他就拉长了脸,一副抱歉的表情,艾雅和我都对他怒目而视。
“我也没想到同时会找到你,”她对我说,“不过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也是,”图塔说,“但是我们必须得回马厩去找你们的马,今晚就离开这里。父亲知道你的马拴在哪儿,先生。如果你留下来,他肯定会找到你的。”
我们找回了马,马童和图塔警惕地注视着对方,图塔显然是想好好教训马童一顿,但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不管怎样,我们都没闲着。我们骑着马走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图塔的父亲追来的迹象,于是我们纵马出城,把扎蒂远远抛在了身后。
我们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图塔和艾雅共乘一骑,他拼命地抱紧了她,差不多到了黎明时分我们才停下来生火,烹制艾雅从尼罗河岸边的渔夫手里买下来或是甜言蜜语哄来的鱼。
图塔生火的时候,艾雅和我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准备谈一谈。我们就像从战场归来的士兵一样,精疲力竭地互相搀扶着对方,然后满怀欣慰地坐倒在沙地上。她的头靠在往常的位置,我们就坐在那里休息。太阳从我们背后升起,我们看着图塔在忙着布置灌木引火,这一刻他手中燧石的刮擦声成了世间唯一的声响。沙漠安静得有些不自然,仿佛我们是这世上仅有的三个人。
“你为什么要走?”她说。
“我要去找我父亲。我要向他证明……”
“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就这样走了。”
我停顿了一下,满腔的愧疚感也浮上心头。“不那样的话,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离开你,”最后我对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没有你。”
“别再这样做了,绝对不要再不辞而别。”
“对不起。”我说。
“跟我说说吧,”她说,“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都跟她说了。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艾雅,从我去拜访拉比亚家开始,到她进来的那一刻结束。
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没有漏掉任何一点细节。
“所以消息就是这个吗?”我讲完之后她说道,“‘立即赶到位置——母亲。我们担心维序者在集结。’”
“就是这个。”
“位置‘母亲’,”她说,“一个秘密的会面地点。你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
“那‘维序者’呢?”
我摇摇头。
“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听说过吗?”
“没有。”这一刻我有些无言以对。我很清楚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却几乎没有取得什么成果,我有两次差点儿死掉,而信使——他是个清白无辜的人——因为我的笨拙和缺乏经验而死。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说,“我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要怎么做。”
她让人安心的双臂环抱着我。“你会知道的,”艾雅说,“如果你能留下来听听拉比亚说的那些话就好了。她跟你说过肯萨的事,那她有没有告诉你门纳袭击神殿之后发生了什么?”
“没有。”
“袭击的时候死了一个祭司,对吧?你还记得吗?”
“没错,我有点印象。”
“嗯,他并没有死于那次袭击。”她主动停了下来。“我的意思是说,他死了,但并不是在门纳的袭击中死掉的。那些努比亚人在第二天杀了他,是你父亲请求他们这么做的,因为就是那个祭司在给门纳效力,给他传递消息。”
我想起自己去拜访努比亚人的营地——或者我应该说就是努比亚人露营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废弃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肯萨。这就是她离开锡瓦的原因吗?”
“努比亚人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还是应你父亲的请求。分配给他们的任务是追捕门纳和他的手下,一劳永逸地阻止他们。根据拉比亚的说法,肯萨已经成为这个任务的领导者,尽管她重创了门纳的匪帮,但她的任务还是仍未完成。门纳和他的几位副手依然逍遥法外。”
“拉比亚认为那个消息指的是这个?”我问道。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艾雅做了个鬼脸。“嗯,她就是这么说的,没错。”
“但你并不是很肯定?”
“是的,不完全肯定。也许拉比亚只是希望我们去她想让我们去的地方。”
“她想让我们坐在沙漠里,在没有线索指明该怎么做的情况下逮住一个掉队的盗墓贼吗?”
“你这么说并不完全正确。我们其实知道该怎么做,因为你连夜出发错过了另一个消息。拉比亚建议我们去底比斯,找到肯萨,请她帮忙。”
“抱歉,我觉得照拉比亚的吩咐去做没有什么吸引力。迄今为止,她的建议对我来说并不是真的很有用。”
“真的吗?”她说。
我考虑了一会儿。“不,”我承认道,“也许不是,说到底,让你跟着我是她的主意。”
“那我们就先吃饭,然后睡一觉,明天就出发去底比斯。”她说。
“至少这算是一个计划,”我说,“可问题是我们对底比斯一无所知。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扎蒂的,看看都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想我可以帮你,先生。”图塔说。我们并没有听见他靠近的声音,但现在他就站在我们面前,他身后火光闪耀,橘红色的火焰映衬着冉冉升起的太阳。
“你了解底比斯?”艾雅说。鉴于我告诉她的那些事,我看得出来她正在重新评估图塔。
“我母亲和妹妹就住在那里。”他说,同时礼貌地向我露出一副困窘的表情。
“所以你真的有个母亲和妹妹,对吗?”我问道。
“我跟你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图塔说,“我们以前住在底比斯。我人生的前十个夏天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我喜欢底比斯,可我父亲惹上了几个强大的对头,我们不得不离开前往扎蒂。他以前经常打我妈妈,也经常打我妹妹和我,下手很重。我想你也能想象得到,对吗,先生,他也总是酗酒。”
“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对他说。
“我们的房子确实被烧了,先生。父亲喝醉的时候打翻了一盏灯,我母亲终于忍无可忍,她带着我妹妹一起返回了底比斯。”
“那你呢?”
图塔的回答是一个悲伤的微笑。“我想是因为忠诚,先生。”他说。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底比斯,图塔,”艾雅说,“我们很高兴你能成为我们的旅伴。等我们到了那里你就可以证明自己值得信赖了。”
“我会的,女士。”
我们烤好鱼然后就睡下了,艾雅和我一起蜷缩在沙地上,图塔就睡在不远处,直到太阳的热浪把我们唤醒,尽管我们依然十分疲惫,但还是启程前往底比斯。我脑海里还想着信使的遗言。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维序者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