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穿行在了尼罗河岸苍翠壮丽的胜景之中。此前,我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干旱的沙漠,而现在我四周却都是农场、茂密的树林、种植园和野生动物。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到处都能看到其他的旅行者、商人、劳工、农民,我甚至还见到过一支祭司的队伍。
然后是这条河:伟大的尼罗河,河水的起伏主宰着两岸居民们的命运。当高原的积雪在年中的几个月融化时,洪流便会沿着河岸送来一层厚厚的淤泥,这就是阿赫特洪水季——人们感谢哈比神为大地赐下祝福,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送来生产食物的肥沃土壤。尼罗河是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源泉。他们从河中取水,用河水产粮,靠河流出行;他们靠着河水的泛滥种植庄稼,维持生计。
当然,这些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事(我痛苦地意识到,这些都是艾雅告诉我的)。在我家乡的神庙里有着无数关于尼罗河的图画,这也意味着我在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幅关于大河的印象,我一直都知道尼罗河是非常宏伟的。但尽管如此,亲眼看到尼罗河还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它是如此地广阔,在蜿蜒曲折的河道里,忙碌的船只穿行不息,巨量的河水以缓慢又庄严的气势流淌远去,仿佛它是在以慵懒的态度回应着稠密而潮湿的气息。
我几乎无法移开我的视线,我一路穿过被洪水泛滥染上绿意的土地。水中有许多长满了芦苇和棕榈树的岛屿,到处都是船。有些船庞大又奢华,巨大的绸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发出击鼓一般的响声;其他那些单人的小船都不是用木头制造的,而是用芦苇编成的。渔民用长杆推动他们的小船前进,在河面上撒网。我看到水鸟,还听见了它们的鸣叫。然后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圣鹮,这些伟大的涉水鸟有着下弯的喙,长长的脖子和腿。它们站在浅水里,似乎默许了船只上的人类,在岸边戏水的孩童,还有田野里的牛的存在。
又是一个第一次:一只河马,这种伟大的野兽激起了我极大的恐惧与尊敬,让我想起了女神塔沃里特。我看着它的鼻子从水面上探了出来,它也在看着这一天慢慢过去。
我终于抵达了扎蒂郊外,我决定把心思放在手头的工作上。再次置身在人群之中,我才感受到这一切有多么地不同。独自待在沙漠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渺小又脆弱,有时甚至会感到害怕。而现在城里熙熙攘攘的景象却给予了我一股力量,这是一种和锡瓦带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的安全感,在锡瓦人人都知道我是保护者的儿子。而在这里我却是一个匿名者,这让我的胆子大了起来。
我找了个地方把马拴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枚硬币付给一个男孩,然后出发去欣赏这座城市。
我在货摊之间漫步,在镇民之中穿梭,我努力忍着不要傻乎乎地瞪着别人,也时不时停下脚步欣赏这些商品。
扎蒂的街道比我在锡瓦见到的要窄。他们这里的商店有百叶窗和五颜六色的遮阳棚。我触目所及的是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左右都是岔口,先分出一条岔道,然后又分出另一条……这样可以拖慢入侵者的速度,艾雅曾这样告诉过我。
哦!
我停下脚步。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样很容易迷路。想想看,你拴好你的坐骑,然后出发去探险。接下来你就会发现,你已经忘记自己的马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我四处寻找熟悉地标的时候,我突然瞥见身后有动静。虽然我并不是很肯定,但那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孩——一个不想被人看见的小孩。
我对自己的行为举止掌控得很好,所以我继续往前走,然后在街巷更远处的一个货摊前停了下来,开始欣赏这里的货物。这个特殊的货摊售卖各种刀具,所有这些刀都比我从家里带来的那把更适合用来作战。
我对其中一把刀特别中意。所以我掏出钱包买下了它,但在把新买的小刀塞进腰带之前,我又假装最后检查了一次小刀,接着我用它来观察身后的情况,我再次在其他购物者的腿之间见到了动静。或许这个街头流浪儿是盯上了我的钱包?
下一个货摊售卖的是各类珠宝。我拿起一条抛光的领圈,再一次调整角度来观察身后的街道。我先看到了自己的脸,我脸上胡子拉碴,沾满了沙漠的尘土,然后……
在那里!
我通过反光看到了他。那是一个男孩,年纪比我小。他穿着一件和我差不多的束腰外衣,只是没有我挎在胸口的那些皮带。
问题在于,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他想干什么?
时间会说明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