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扯下蹭坏的裙子,把绫罗绸缎扔在地上。国王的怒吼夹杂着这恐怖一晚的一幕幕,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奇隆的眼睛亮了起来,点燃了我的决心。我必须保护他,但是该怎么办?要是能再一次用我自己、用我的自由把他换回来该多好。要是一切都那么简单就好了。朱利安在课上说过的话,从未像此刻这样尖锐地在我的思绪中闪回:此刻是过去的未来,但过去远比此刻卓著非凡。
朱利安。朱利安。
寝宫里到处都是禁卫军和警卫,每个人都枕戈待敌。我却在很长时间里完善了悄然潜行的本事,而且朱利安的房间也不远。虽然已经很晚了,可他还没睡,全神贯注埋首在书本之中。一切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许他还蒙在鼓里呢。不过我注意到桌上摆着一瓶棕色的饮料,而通常那儿都会放一杯茶。他知道了,当然。
“鉴于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我们的课程应该早点儿取消就好了。”他边说边翻着纸页,最终还是“啪嗒”一声合上书,凝神看着我,“不用说,现在已经晚了。”
“我需要你,朱利安。”
“和映辉厅枪击案有关吗?是的,他们已经起了个很聪明的名字。”他指了指墙角关着的屏幕,“新闻里已经播了好几小时了。国王会在早晨发表全国讲话。”
一个多月前,那个金发蓬松的女主播报道着首都爆炸案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案发后有不少人受伤,市场还发生了暴乱。这一回他们又会干出些什么事呢?又有多少无辜的红血族要为此付出代价?
“还是说,和此刻关在地牢里的那四个恐怖分子有关?”朱利安步步紧逼,揣度着我的反应。“不好意思,是三个。托勒密·萨默斯毕竟没有辜负他的盛名。”
“他们不是恐怖分子。”我平静地回答,极力控制自己。
“要我给你展示一下恐怖分子的定义吗,梅儿?”他的语气尖刻起来,“他们造成的后果也许不过尔尔,但那手段……算了,你怎样说根本不重要。”他再次指向显示屏。“他们自有他们关于真相的说法,而人们听到的也唯此而已。”
我紧紧咬着牙齿,痛入骨髓:“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我只是个老师,是个被遗弃的家伙——也许你没注意到。我能做什么?”
“朱利安,求求你。”我觉得最后的机会正从自己的指缝里溜走,“你是个心音人,你可以吩咐警卫——你可以驱使警卫做任何事。那样就可以把他们放了。”
但是他仍然没动弹,只是平静地啜着酒,而且不像一般人那样喝一口就挤眉弄眼。酒精已然是他所习惯的。
“明天他们会接受审讯。不管他们有多强硬,能坚持多久,真相总会大白天下。”我慢慢地拉起朱利安的手,握住他因常年翻书而磨得粗糙的手指。“这是我的计划,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他不必知道梅温也有份儿,那只会让他更生气。
这半真半假的话起作用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
“你?是你干的?”他张口结舌,“枪击?爆炸——?”
“那个炸弹是……是计划外的。”那个炸弹恐怖至极。
他眯起了眼睛,脑子正飞速运转,接着便猛然骂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得意忘形!”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现在呢?”他盯着我,眼神里满是哀伤,让我几乎心碎。“现在我得看着你就这么完了?”
“如果他们逃出去……”
他一口喝干了剩下的酒,手腕一甩把玻璃杯摔在地上,吓得我跳了起来。“那我呢?就算我能移开摄像机,除去警卫的记忆,把我们俩都开脱干净,王后还是会知道的。”他摇摇头,叹着气说,“她会把我的眼睛挖出来的。”
那样的话,朱利安就再也不能看书了。我怎能要他这么做?
“那么,让我去死吧,”我的话哽在喉咙里,“我和他们一样罪有应得。”
他不会让我去死的。他做不到。我是闪电女孩,我还要改变世界呢。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空洞虚渺。
“他们把我妹妹的死称为自杀,”他缓缓地用手指搓着手腕,陷入久远的回忆中。“那是个谎言,我知道。她虽然悲观,却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更何况她有卡尔,还有提比。她是被人谋杀的,而我什么都没说。我害怕,于是就让她那么耻辱地死去。从那一天开始,我一直为绳愆纠谬而工作,在这荒谬丑陋世界的阴影里等待着,等待着为她复仇的时机到来。”他抬眼望着我,泪光斑驳,“我想,这是个开始的好机会。”
没花多大工夫,朱利安就想出了一个计划。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磁控者以及搞瞎几台摄像机,所幸这些我都办得到。
我按铃叫了卢卡斯,不到两分钟,他就敲响了我的门。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梅儿?”他比平时更警醒。我知道看着王后审讯侍从们一定很不舒服。他被弄得心烦意乱,至少完全没注意到我在打战。
“我饿了。”这些事先编好的话更容易说出口,“你知道,晚宴根本就没举行,所以我琢磨着——”
“我看起来像厨师吗?你应该按铃叫厨房的侍从来,这是他们的活儿。”
“我只是,呃,好吧,我想现在可不是侍从们四处溜达的好时候。人人都如临大敌,我真不想只是因为自己没吃晚餐就误伤了谁。你只要陪着我去一趟就行了,就这么简单。再说你也可以拿些饼干吃,谁会知道啊。”
卢卡斯像个不耐烦的小青年一样叹了口气,伸出了胳膊。我挽住他的时候瞥了一眼大厅里的摄像机,确认它们都被关上了。开始吧。
我亲身体验过被人侵入思维的感觉,本该为利用卢卡斯而感到内疚,但这是为了救奇隆的命。我们转过弯,卢卡斯还在唠唠叨叨呢,就一头撞见了朱利安。
“雅各勋爵——”卢卡斯慌忙开口,正要低下头,朱利安却抬起了他的下巴,动作之快我前所未见。卢卡斯没来得及说什么,朱利安就盯住了他的双眼,反抗都没起头就结束了。
他甜蜜的话语像奶油一样柔滑,像钢铁一样强势,灌入了卢卡斯毫无防备的耳朵:“带我们去地牢。走侍从通道。避开巡逻。忘记这一切。”
卢卡斯平时都是笑呵呵、爱闹着玩儿的,此刻却坠入了一种半催眠的状态。他目光呆滞,根本没注意到朱利安解下了他的枪,但是步子没有停下来,带我们穿梭在迷宫般的宫殿里。每到一个转角我都会停下来感受那些“电眼”,然后把我们路径上的所有摄像机都关掉。而朱利安则对警卫们做着同样的事,强迫他们忘记我们自此经过。我们就这样组成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小团体,不久就来到了通往地牢的楼梯口。下面有禁卫军在,人数众多,只靠朱利安的本事是无法解决他们的。
“别说话。”朱利安对卢卡斯耳语,后者茫然地点了点头。
现在换我打头阵了。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昏暗模糊的灯光、夜已深沉的感觉都是如此熟悉。我属于这样的地方——潜行,撒谎,偷窃。
“谁?报出你的名字和贵干!”一个禁卫军冲着我们喊道。我认出了她的声音,格莱肯,那个对法莱施刑的女人。也许我能说服朱利安把她唱到悬崖下面去。
尽管我的声音和语调才是最重要的,但我还是挺胸抬头站得笔直。“我的姓名是梅瑞娜·提坦诺斯,梅温王子的未婚妻。”我厉声说,一边尽最大努力优雅地走下楼梯。我模仿着伊拉王后和伊万杰琳,声音冷漠而尖锐。我也有力量和异能。“至于我的贵干,就不必和一个禁卫军细说分明了。”
四个禁卫军看到我,互相交换了眼神,彼此询问着该怎么办。其中一个大个子,长着一双猪眼,甚至还极为粗鲁地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在牢房栏杆后面,奇隆和沃尔什立刻警觉起来,法莱则用胳膊抱着膝盖,坐在墙角没动。有一瞬间我以为她睡着了,不过她动了动,蓝色的眼睛中反射着灯光。
“我必须知道,小姐。”格莱肯略带歉意地说道,她向跟在我身后的朱利安和卢卡斯点点头。“您二位也是。”
“我想独自欣赏这些——”我尽可能地在声音里添上厌恶嫌弃的调子,这一点儿也不难,因为那猪眼警卫站得很近,“生物的表现。有些问题他们必须得回答,有些过失他们也必须得偿还。是吧,朱利安?”
朱利安冷笑着,演得很是逼真:“让他们唱个痛快很容易。”
“绝对不行,小姐。”那猪眼警卫哼哼道。他的口音坚硬而粗犷,一听就知道是从哈伯湾来的。“给我们的命令是一直守在这儿,整晚,不论谁来都不能走开。”
曾经,干阑镇里有个男孩笨拙地跟我调情,就只为了炫耀他漂亮的靴子。“你知道我是谁,对吧?我很快就会成为王妃,而王妃的喜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再说,这些红血老鼠必须得到教训,痛才记得住。”
猪眼警卫慢悠悠地盯着我,心里反复掂量着。朱利安在我旁边,时刻准备着动用他的甜言蜜语。我俩紧张得不行,而猪眼警卫终于点头了,冲其他人挥了挥手:“我们只能给您五分钟。”
我满面笑容,扯得脸颊生疼,但那有什么要紧。“非常感谢,我会记着你们的好意的,你们所有人。”
他们排成一列,齐步走了出去,靴子拖沓地蹭在地上。他们一到上层,我就点燃了希望。五分钟绰绰有余。
奇隆几乎跳了起来,冲到栏杆边,急不可耐地想要脱身,而沃尔什也搀着法莱站了起来。但我没动弹。我并不打算放了他们,现在还不想。
“梅儿——”奇隆低声唤我,为我的迟疑而迷惑不解。但我看他一眼,就让他静了下来。
“爆炸。”浓烟和火焰席卷了我的思绪,把我带回了宴会厅被炸的那一刻。“跟我解释一下那爆炸吧。”
我以为他们会满怀歉意地低头认错,乞求我的原谅,那三个人却茫然地看着彼此。法莱靠在栏杆上,眼冒怒火。
“我对此一无所知,”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语,“我从未允准授意过这样的事。我们的行动是有组织的,冲着特定的目标。我们不会毫无目的地大开杀戒。”
“那首都那次爆炸——”
“你知道那些房子里无人居住,也没人死掉——因为我们的行动死掉。”她决然地说,“我向你发誓,梅儿,宴会厅的爆炸不是我们干的。”
“你真以为我们会把最大的希望也一块儿炸死吗?”奇隆插嘴。不用问也知道,他指的是我。
我最终还是向朱利安点了点头。
“打开牢门,轻点儿。”朱利安抚摩着卢卡斯的脸,低声说道。
这位磁控者照办了。他让栏杆弯成O形,足以让人通过。沃尔什惊讶地睁大眼睛,第一个钻了出来。奇隆在后面搀着法莱,帮她也钻出了栏杆。法莱的胳膊仍然无力地吊着——那个愈疗者漏掉了一个关节。
我指指墙那边,他们悄无声息地跑了过去,就像老鼠蹿过石头。特里斯坦的尸体仍然留在牢房里,已无一丝生气。沃尔什回头看了看,没做什么表示,只是扶着法莱。朱利安推着卢卡斯跟在他们旁边,一直到了楼梯脚下,才让他往一边挪开,给逃脱的犯人让出地方。
我站在另一边,紧紧靠着奇隆。尽管他在地牢里,和死尸待了一整晚,却还是笑意融融,就像在家时一样。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他在我耳边低语,“我知道。”
但眼下可没工夫欢欣鼓舞大肆庆祝,他们得安全离开这儿才行。
在楼梯空隙之间,朱利安冲我点了点头。他准备好了。
“禁卫军格莱肯,能跟你说句话吗?”我冲着楼梯上面喊道,为下一步逃亡之路抛下诱饵。沙沙的脚步声告诉我,她上钩了。
“什么事,小姐?”
她走下楼来,一眼就看到了牢房大开空空如也,在面具后面倒吸一口冷气。但朱利安的动作也极快,即便面对的是禁卫军。
“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到了这些。忘记我们。叫一个你们的人下来。”他的声音仿佛一首骇人的歌。
“禁卫军泰尔斯,下来。”她干巴巴地说。
“现在睡吧。”
话一出口,格莱肯就垂下了脑袋。朱利安抓住她,把她拖到自己的身后轻轻放下。奇隆惊讶地轻呼一声,对眼前所见叹为观止,而朱利安则只是略带欣喜地微微一笑。
泰尔斯下楼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立即想要采取行动。朱利安故技重施,浅吟低唱着他的命令,只消几秒钟就令对方就范。我从不认为禁卫军真能这么傻,但眼下看来,他们就是这么傻。他们从小就接受训练,格斗作战乃是主课,至于逻辑智谋,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最后两个人,猪眼警卫和那个斯克诺斯家族的愈疗者,却不是全然的傻瓜。当泰尔斯叫愈疗者下楼的时候,他们俩窃窃私语。
“您的事办完了吗,提坦诺斯小姐?”猪眼警卫的声音里满是警戒。
我速速一想,便回答他:“是的,办完了。你的两个同伴已经归位了,你是不是也应该下来?”
“噢,这样?是吗,泰尔斯?”
朱利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到失去意识的泰尔斯旁边,扒开他的眼睛,撑住眼皮:“说你已经归位了。说小姐的事情已经办完。”
“我已经归位了,”泰尔斯迷迷糊糊地说,所幸长长的楼梯间让他的声音失真了,“小姐的事情已经办完。”
猪眼警卫自言自语道:“很好。”
他们的靴子踏上了楼梯台阶,两个人一起下来了。两个人,朱利安自己无法一次制伏两个人。我能感觉到背后的奇隆紧绷起来,他的拳头握紧了,时刻准备着拼命。我一手把他往后推到墙边,而其他人的脸被一道火花照得煞白。
这时脚步声停了。因为在楼梯口以外,我看不见他们,朱利安也看不见,但那猪眼警卫像狗似的喘起大气来。愈疗者也停在那儿,等着我们现身。四周一片死寂,想不听到枪上膛的声音都不行。
朱利安睁大了眼睛,但仍稳稳地站着,一只手举起了他刚才从卢卡斯那儿缴下的武器。我屏住呼吸,知道此刻已是千钧一发。四周的墙壁仿佛往里抽缩着,要把我们困死在这石头棺材里。
我冷静地站到了台阶前面,背后的一只手已经燃起了电火花。我等着子弹随时射过来,但疼痛迟迟未到。他们不会朝我开枪的,我还没好好给出个解释呢。
“有何疑问啊,禁卫军们?”我冷笑着,挑起眉毛,这动作我曾看伊万杰琳做过几百次。我缓缓地步上楼梯,两个禁卫军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们并排而立,手指双双扣在扳机上。“希望你们不会拿枪指着我。”
猪眼警卫直勾勾地瞪着我,但这丝毫也吓不住我。你是个贵族淑女,行止如是,为了活命,行止如是。“你的朋友在哪儿?”他问。
“噢,他就来。有个犯人咬出了她,她需要些额外的关照。”谎言张口就来,果然是熟能生巧。
猪眼警卫咧开嘴,笑着把枪放低了一点儿:“那个脸上有疤的婊子?看来我得亲自让她好看啊。”我附和着一起笑了起来,心里思量着要是一道闪电劈在他肉乎乎的眼上会是什么样。
我想走近一点儿,但那个愈疗者一只手放在金属围栏上,挡住了我。我同样戒备着,手上的感觉冰冷而实在。别着急,我对自己说,把刚刚好的能量注入火花吧,用不着熊熊燃烧,也用不着留下伤疤,只要让这两人同时就范就够了。要像穿针引线一样,而我头一回要当缝纫专家了。
在楼梯上面,愈疗者没有和猪眼警卫一起笑。他的眼睛明亮地闪着银光,再加上面具和火红的披风,看起来就像噩梦里走出的魔鬼。
“你背后是什么?”他在面具之后低语。
我耸耸肩膀,又向上迈了一步:“什么也没有啊,禁卫军斯克诺斯。”
接下来的话粗粝刺耳:“你说谎。”
我们同时出手了。子弹击中了我的肚子,但我的闪电沿着金属围栏穿透愈疗者的皮肤,直刺入他的脑袋。猪眼警卫大叫起来,举起了自己的枪射击。子弹揳进墙壁,擦着边儿,距离我只有几英尺。但我没放过他,从背后甩过去一个电火花球。他们俩倒了下去,不省人事,肌肉还因为遭了电击而抽动着。
接着我便一头栽倒。
我只想知道脑袋砸到石头地面时会不会碎掉,那应该比血尽而亡更容易吧。然而,一双长长的胳膊接住了我。
“梅儿,你会没事的。”奇隆轻声说着,手捂在我的肚子上,想让血不要再流了。四周的世界渐渐褪色如坠黑暗,只有他的眼睛像碧绿的青草一样,游离于外。“这伤不要紧的。”
“穿上。”朱利安厉声说道。沃尔什和法莱从我身边冲过去,穿上火红色的披风,戴上了禁卫军的面具。“还有你。”
他把奇隆从我身边拉走,匆忙之间几乎是把他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朱利安——”我哽着呼吸,想要抓住他。我必须跟他说声谢谢。
但他躲开了,跪到那个愈疗者旁边,扒开他的眼皮,对他唱着,让他醒过来。这下我明白了。愈疗者居高临下地瞪着我,把手放在我的伤口上,只一秒钟,世界就正常了。在屋角,奇隆松了一口气,用披风兜住了脑袋。
“还有她呢。”我指指法莱。朱利安点点头,命令愈疗者走过去。只听“咔”的一声,她的肩膀恢复如常了。
“非常感谢。”她说着戴上了面具。
沃尔什站在另一边,面具还拿在手里,她盯着地上的禁卫军,目瞪口呆。“他们死了吗?”她轻声问道,就像个吓坏了的小孩。
朱利安在猪眼警卫身边抬起头来,不再对他唱歌:“当然不,这家伙会在几小时后醒过来。如果你们够走运,那之前都不会有人知道你们跑了。”
“我可以撑过几小时。”法莱扇了沃尔什一巴掌,把她拽回了现实,“放清醒一点儿,姑娘,今晚我们得跑上好长一段路。”
我们没花多长时间就带着他们穿过了最后几条走廊,尽管如此,我的恐惧却随着时间流逝一分一秒地在增加,直到最后来到卡尔的车库。傻呆呆的卢卡斯像撕纸似的,在金属大门上扯开了一个洞,露出了外面的夜空。
沃尔什抱住了我,这让我很是惊讶。“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她喃喃说道,“但我希望你有朝一日成为女王。想想那样的话你都会做些什么?红血女王。”
面对这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我只能笑笑:“快走吧,别让你这些胡话带歪了我。”
法莱不是会拥抱的人,但她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会再见面的,很快。”
“希望不会像这次一样。”
她露齿而笑,这可真是难得一见。要不是那道疤,她还是很漂亮的。
“不会像这次一样。”她重复道,接着便和沃尔什一起没入了夜色之中。
“我知道不能要你一起走。”奇隆嘟囔着,挪着步子跟在她们后面。他盯着自己的双手,检视着那些伤疤,我太熟悉它们了,想都不用想。看着我啊,你这个白痴。
我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他推向外面的自由之境:“我们的事业需要我留在这儿,你也需要我留在这儿。”
“我需要的,和我想要的,完全是两件不同的事。”
我想笑话他,但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这不是结束,梅儿。”奇隆小声说着,抱住了我。他自顾自地笑了,声音在他的胸膛里震荡。“红血女王,听起来还不赖。”
“快走吧,你这傻子。”我从未笑得如此灿烂而又黯然悲伤。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又冲朱利安点点头,就冲进了夜色中。在他身后,金属大门重新闭合了,把我的朋友们隔绝在外,看不见了。至于他们会去哪里,我不想知道。
朱利安把我拉走了,但他没嘲笑我和朋友们的绵绵道别。我想他的心思都放在卢卡斯身上了——他正从晕眩中渐醒,胡言乱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