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侍从平台,心里空落落的,之前感受到的星点儿快乐消失殆尽。我无法回头去看,看他锦罗玉衣地站在那儿,佩着绶带和勋章,散发着我所憎恨的皇族风度。沃尔什也戴着闪亮的王冠徽章,但他的是用黑玉、钻石和红宝石镶嵌而成,映着礼服墨黑的颜色熠熠生辉。昨晚他曾穿着褐色布衣,和我这样的凡人混在一起,而那身衣服现在早已不见踪影。他此刻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是未来国王的模样,从里到外每一寸也都是地道的银血族。我竟然信任他。
其他侍从往前移动,我慢吞吞地挪到最后面,只觉得天旋地转。是他给了我这份工作,救了我和我的家人,可他属于银血族,甚至比他们更胜一筹。王子,他是王子,是聚集于这诡异石碗中的每个人都想见到的那个王子。
“你们到此向我的儿子和我的王国致敬,我也将赐荣耀于你们。”提比利亚国王低沉的声音让我的思绪像玻璃杯般爆裂粉碎。他挥动双臂,向包厢里的人们致意。我用尽全力只盯着国王一人,却不受控似的瞥见了卡尔。他正在微笑,可那双眼睛无动于衷。
“我赐你选择的权利。未来的国王,世世代代,都须与你同属银血贵族,就像你我血脉相承。谁还有这样的血统,得选为王储妃?”
那个银发族长大声回应道:“我等血纯如斯,中选势在必得!”
整个迷旋花园里,所有家族的族长齐声高叫:“我等血纯如斯,中选势在必得!”他们的声音渺渺回荡,支持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传统。
提比利亚国王笑着点点头:“那么开始吧。普罗沃勋爵,请。”
国王即刻转身,无疑是在往普罗沃家族那边看。所有人都循着他的视线,将目光集中于那穿着黑金条纹礼服的极贵之家。一个年长的男人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一步。他的灰头发里点染着丝丝白霜,搭配上那颜色怪异的衣服,活像一只要叮人的黄蜂。他的双手抽动起来,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不知会发生什么。
突然,我们所在的平台倏地倾斜,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道往旁边移动。我吓得跳了起来,差点儿撞到其他侍从。迷旋花园的其他部分也一起翻转倾侧,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普罗沃勋爵是个电智人,能随意控制这儿的所有部件,让它们在各种机关上挪来挪去。
整个迷旋花园都依着普罗沃勋爵的意思改头换面了,原先的中央场地扩张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低层的阶梯被向后拉动,并入那些高层的,刚才的螺旋座席就变成了一个直指向天的柱形看台。当这些座席移动时,其间的花木也向下降,直降到比最低一层座椅还低二十英尺。喷泉汇聚成水幕,从柱形看台顶端倾泻而下,注满了一个窄而深的水池。我们的平台最后停在了国王包厢的上面,场内一切尽收眼底,连最下面的舞台都看得见。普罗沃勋爵用了一分钟都不到,就把迷旋花园变成了一个更加凶险难测的所在。
他入了座,可动静还没完。电流的嗡鸣响起来,在四周噼啪作响,让我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道紫白色的光在地面上闪着,能量冲击到那些看不见的石材顶端,爆出细小火花。但是,这与刚才普罗沃勋爵改造迷旋花园不同,因为并没有哪个银血族站起来发号施令。我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他们谁干的,而是电力技术本身的奇观。没有雷鸣的闪电。光柱纵横交错,编织成一道灿烂炫目的网。光是看着这些就让我的眼睛不舒服,脑袋上活像有匕首在戳着。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忍得住。
那些银血族看起来颇为动容,似是为了某种他们无法控制的能量而兴致盎然。至于我们红血族,则是满怀敬畏地目瞪口呆。
电流扩张延展,纹理交织,一张光网逐渐成形。接着,同样是在一瞬间,嗡鸣消失了。光网像结晶般凝固在半空中,成了一张紫色的屏障,将舞台和观众隔离开来,将我们和即将上场的一切隔离开来。
我天马行空地想着,究竟什么东西会用得着光和电做的屏障。不会是熊或者狼群,也不会是森林里的其他猛兽。哪怕是神话里的怪物,尼密阿巨狮、深海巨鲨,或是恶龙,也不会对这些银血族造成什么伤害。而且,为什么选妃大典会出现猛兽呢?这是为了选出未来王后的仪典,而不是跟怪物对决。
之前石像围绕的中央场地,现在已经缩小成柱形看台底部的舞台,就像要回答我似的,它突然打开了。我想都没想就挤到前面,要好好地眼见为实一番,其他侍从也拥了上来,都想看看到底放出了什么恐怖的怪物。
从黑暗中升上舞台的是个女孩,我所见过的个子最小的女孩。
“罗尔!罗翰波茨家族的罗尔!”那一大家子大喊大叫起来,向全世界介绍着他们家的姑娘。
那女孩顶多也就十四岁,她仰脸冲着自己的家族笑了笑,矮小的身影和巨大的石像形成了强烈对比。她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走,双手却出奇地大。她绕着石像走了一圈,一直昂首微笑,目光最后定格在卡尔——我是说王储——的脸上,想用自己母鹿般的眼睛和时时拂动的金发吸引他。简而言之,她看起来傻透了,直到她单手轻拍就削掉了一尊石像的脑袋,我才有所改观。
罗翰波茨家族的人又喊起来了:“铁腕人!”
座席之下的舞台上,小个子罗尔旋风般地将一切毁个稀烂,石像变成了一堆粉末,地面也在她脚下裂开口子。她就像人形地震,让所到之处、所见之物都分崩离析。
所以这是一场选美盛会。
一场暴虐的、展示姑娘们美貌、姿仪和力量的盛会。在这场比试力量的盛会上,最为天赋异禀的女孩将与王储结合,于是他们的后代便更是强中之强。而这已经延续了几百年。
我有点儿不太敢想象卡尔的小拇指有多大力量。
他礼貌地鼓了鼓掌。罗翰波茨家族的候选人完成了她有组织有规划的毁灭表演,退回到升降台上消失了。她的族人再次欢呼起来。
下一个登场的是赫伦,来自威勒家族——我的领主威勒家族。她个子很高,人如其名地长着一张鸟脸,一出场就让刚才开裂的地面重新融合了起来。“绿意守护者。”她的族人吟诵道。万生人。在她的命令下,树木眨眼间便越长越高,树冠蹭着那道光网屏障,枝丫的触碰激起了火花,点着了新生的树叶。接下来是奥萨诺家族的姑娘,一个水泉人。她指挥喷泉水幕,兜头兜脑地给正燃烧的树木来了一场暴风雨,留下一堆焦木和烧黑了的地面。
这样的表演持续了好几小时。女孩们逐一登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和价值,也逐一接手前一候选人留下的稀烂场地。但她们早就被训练好,能搞定各种情况了。她们的年龄和相貌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全都威震全场。有一个将将十二岁的小姑娘,能炸掉她触摸到的每件东西,活像一枚会走路的炸弹。湮灭者,她家族的观众们高叫着宣示她的异能。当她把最后一尊石像也炸得不见踪影时,坚固的光网屏障咝咝作响,压制住了爆炸带来的大火,四周尖叫声一片。
水泉人、万生人、疾行者、铁腕人、电智人……上百种不同的银血族在那屏障之下展示炫技。我看着她们,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银血族和叫好欢呼,犹如过电。女孩把自己的皮肤变成石头,或是大喊一声击碎玻璃幕墙……我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事正在眼前真实发生着。银血族所具备的异能,在我看来简直天方夜谭,我一直惧怕着的他们,因此显得更强大,更骇人。这样的人类怎么可能真实存在?
我好不容易到了这儿,却仿佛瞬间回到了干阑镇的角斗场,看着银血族展示他们的无所不能,我们的一无所能。
当一个能控制动物的兽灵人召唤来上千只鸽子从天而降时,我从心里感到敬畏惊叹。但当鸽群俯冲向那道光网时,致命的电流霎时令血肉四溅,羽毛横飞,把敬畏变成了恶心。电火花又闪了起来,直到鸽子们的残骸被烧个干净,光网洁净如新。当观众们为冷血兽灵人的谢幕鼓掌时,我差点儿要冲着他们干呕。
又一个女孩——有望是最后一个——登上了快变成齑粉的舞台。
“伊万杰琳,来自萨默斯家族!”那个银发家族的族长兀自大叫起来,声音回荡在迷旋花园里。
从我这最佳地势看过去,我注意到国王和王后略略坐直了一点儿,伊万杰琳显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卡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其他女孩大多穿着绫罗绸缎,也有不少佩着奇形怪状的镀金胸甲,伊万杰琳却身着黑色的皮装登场。夹克、长裤、靴子,都镶满了坚硬的银。啊,不对,不是银,是铁。银是不会有铁那么钝、那么硬的。她的族人全都站了起来,为她大声欢呼。伊万杰琳属于萨默斯家族,属于那个托勒密和银发族长,但其他人、其他家族也全都欢声雷动。他们希望伊万杰琳成为未来的王后。她简直是众望所归。她用两个手指顶在额头,先向自己的家族,接着向国王的包厢行了礼。王室回应了她,公然表达了对这个伊万杰琳的偏爱。
我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场较量,差点儿没注意到又轮到我出去干活了。不等别人用胳膊肘推我,我就自己往按铃的包厢跑去,只隐约听见萨默斯的族长的单人发言:“磁控者。”我反复思量他的话,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之前宽敞的走道变成了狭窄的长廊,我穿梭其间,一路向下,往需要服侍的银血族那里赶。这个包厢位于看台底层,但我动作很快,没花什么工夫就顺利到达。包厢里坐着特别胖的一大家子,他们穿着花哨的黄色丝绸衣服,戴着难看的羽毛装饰,正团团享用着一个特大号蛋糕。盘子和空杯丢得到处都是,我立刻手脚麻利地把它们清整归位。包厢里有个转播屏,上面正是伊万杰琳,看上去,她还站在原地没动。
“真是瞎胡闹,”一只黄色的“大肥鸟”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咕哝道,“萨默斯家的已经胜券在握了。”
真是奇怪,她看起来是最弱的那一个。
我手里收拾着碟子,眼睛却盯着转播屏,看着伊万杰琳在狼藉的场地上徘徊。大概她是觉得,那儿没有什么可用的道具以展示她的超能力,不过她好像也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她骇人地笑着,仿佛对自己的卓然耀目极有信心。但在我看来,她没什么好卓然耀目的。
接着,镶在她夹克上的铁移动起来。它们浮在半空,像一枚枚坚硬的金属子弹。突然,如同扣动扳机一般,圆形的子弹呼啸而出,揳进了地上、墙里,甚至那道光网中。
她能控制金属。
不少包厢里响起了掌声,但伊万杰琳并没打算就此谢幕。低沉的轰鸣和金属碰撞的声音从整座迷旋花园内里涌出,回旋反复笼罩在四周。即使是包厢里的胖子们也停止了吃喝,左顾右盼,不知所措。他们困惑而茫然,我却感受得到脚下大地深处的震动。我是知道害怕的。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金属管从幽深地底汇聚而来,破土而出。它们冲破了围墙,在伊万杰琳身边环绕,犹如一顶交织着灰色和银色的金属后冠。碰撞剐蹭的声音震耳欲聋,淹没了她的似笑非笑。电火花从光网屏障洒下,她用废铁护住自己,轻巧得不费吹灰之力。最后,她让那些金属混合着粉末坠落,自己则抬眼向上,仰望着那些包厢。她的嘴巴大张着,露出锋利的小小牙齿。看上去饥肠辘辘。
不知不觉之间,包厢失去了平衡,整个歪向一边,盘子掉到地上,玻璃酒杯滚出了栏杆,在光网上摔得粉碎。伊万杰琳正在把包厢往前拉,让它向前弯折,让里面的人跌得乱七八糟。我旁边的银血族一边乱摸乱爬一边大声抱怨,掌声变成了慌乱。并不是只有他们如此,我们打头的这一排包厢都如此。而在舞台中央,伊万杰琳用一只手指点着方向,她全神贯注,眉头紧皱,就像正在角斗的银血族。她要给全世界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
我正想着,一个裹着丝绸和羽毛的黄色“肥球”一头撞了过来,把我连同那些银质杯盘一起撞出了包厢栏杆。
我一路下坠,眼前只有一片紫色,光网离我越来越近。电流咝咝作响,烧焦了四周的空气。我没法儿去思考什么,只知道自己会被这紫色的网施以电刑,活活烤熟,还穿着红色的制服。但愿那些银血族能找人把我弄下去收拾干净。
我的脑袋“砰”的一声撞上了光网,顿时眼冒金星。哦不,不是金星,是火花。这屏障功效甚佳,闪烁的电流把我照个透亮。我的制服烧着了,焦黑地冒着烟,估计身上的皮肤也是这么个模样。我的尸体应该闻起来味道很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什么感觉。我明明应该觉得剧痛难忍才对。
然而——我能感知到别的。我感知到了那些电火花的热度,它们在我身上上蹿下跳,让每条神经都如置火烤。倒也没什么难受的感觉。那么,呃,我还活着。这感觉就像我之前的十几年全都白活了,直到今天才睁开眼睛看个明白。有什么东西在我皮肤下面游走,但那不是电火花。我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胳膊,对那些流动的电光惊奇不已。衣服烧掉了,热度让它变得黑乎乎,可我的皮肤完好无损。光网屏障想置我于死地,却没能成功。
一切都不对头了。
我还活着。
光网屏障冒着黑烟,残骸碎片四散,噼啪作响。电火花越发明亮逼人,气势汹汹,却越来越小。我试着挣脱,想站起来,但光网在我脚下分崩离析,让我飞身而下。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满场只有一堆土块上没有布满锋利参差的废铁,我就刚好落在那上面。我浑身青紫,软弱无力,但好歹还是囫囵个儿。制服就没那么幸运了,它已经变成焦黑的布条,披挂在我身上。
我费劲地站起来,破烂制服零零落落。整座迷旋花园里回荡着窃窃私语和惊讶喘息的声音,我能感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这个没被烧死的红血族女孩、这个人形避雷针的身上。
伊万杰琳盯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既恼怒又困惑,还有一丝惧怕。
怕我。在某一层面上,她怕我。
“哈喽。”我傻了吧唧地说。
伊万杰琳鼓起一阵金属碎片的旋风以回应我的问候。那些碎片锋利坚硬,片片致命,它们劈开空气,直冲着我的心脏而来。
顾不上思考,我连忙抬起手遮挡,想在这必死的境地里捡回条命。然而,我并没感觉到碎片穿掌而过的疼痛,而是像刚才被电火花围攻一样,我的神经们载歌载舞,因着某种内在的烈焰而生机勃勃。它在我的身体里面、在我的眼睛后边、在我的皮肤底下流动穿梭,好像那不仅仅是我的身躯,而是某种积蓄着的精纯能量。
光,哦不,是闪电,从我的双手中喷薄而出,席卷了那些金属片。它们吱吱尖响,冒着烟,在高温里猛然爆裂,毫无攻击力地落在地上。对面的墙也被闪电劈中,留下一个浓烟滚滚的、四英尺宽的大洞,差点儿把伊万杰琳一口吞没。
她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我盯着自己双手时的表情也一定跟她差不多。我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高高在上的包厢里,几百个最有权势的银血族也想弄个清楚。我抬头一看,他们全都死盯着我。
就连国王也从包厢里探出了身子,头上的烈焰王冠在天空的映衬下犹如剪影。卡尔就在他旁边,大睁着眼睛朝下望着我。
“禁卫军!”
国王的声音像刀子般锋利,充满了恫吓。刹那间,身着红橙制服的禁卫军从各个包厢间冲了出来。这些精英中的精英,正等待着下一句话,下一个命令。
我是个称职的贼,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逃跑最合适。现在就正是时机。
不等国王发话,我就跳起来,推开发呆的伊万杰琳,跑向舞台上那个仍敞开着的升降台口,溜了进去。
“抓住她!”国王的怒吼回荡在身后。我坠入了舞台下面半明半暗的密室之中,伊万杰琳的金属表演秀把地面戳得满是大窟窿,所以我仍然可以仰头看到迷旋花园。令我恐惧的是,花园的框架已然岌岌可危,身着制服的禁卫军正从看台间拥出,朝我追来。
没时间左思右想了,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赶紧跑。
舞台之下的这个暗室连接着一道漆黑空旷的走廊。我用尽全速奔跑,拐进一个又一个的长廊,这都被那些方形的黑色摄像机拍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它们就像禁卫军似的,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搜寻围捕。跑。这个字眼在我脑海里重复着。跑,跑,跑。
我必须得找到一扇门,一扇窗,或其他什么出口让我歇口气。如果我能从这儿冲出去,冲到市场里,我就能有机会脱身。应该能。
我先是找到了一段楼梯,它通向一个装有镜子的狭长大厅。但那里,在天花板的角落里,也藏着摄像机,活像一只只臭虫趴在那里。
爆裂的枪声在脑袋旁边响起,我不得不扑倒在地。两个禁卫军穿着火焰般的制服,撞翻了一面镜子,朝我瞄准。他们和普通警卫差不多,我对自己说。就像那些根本不认识你的警卫似的,笨手笨脚,装模作样。他们根本不知道你能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他们希望我站起来接着跑,但我偏不,这令他们恼怒不已。他们的枪又大又猛,却也十分笨重。当他们调整好姿势射击、刺戳,或又射又戳之前,我用膝盖使劲一蹬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从那两个大块头中间滑了过去。他们中的一个大喊大叫起来,声音之大震碎了另一面镜子。趁着他们掉转方向的当儿,我已经爬起来跑开了。
最后我总算看见了一扇窗,却是祸福参半。我收住脚步,透过这巨大的刚钻琉玻窗格,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森林。就是那儿,就在这扇窗的另一边,就在这穿不透的围墙的外面。
好吧,我的手们,现在是时候故技重演了,来啊。可什么都没发生,当然了,在我需要的时候总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突然,一股热流包围了我。一转身我就看见了一堵红橙色的墙,是的——禁卫军发现我了。但这堵墙炽热而闪动,几乎是固体的——火。它正朝我逼近。
我的声音胆怯无力,灰心丧气,如同对着窘境的自嘲:“噢,超酷的。”
我转身就跑,那堵墙却没有冲上来围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有力的臂膀,在我扭动挣扎的时候紧紧地箍住了我。打他,用闪电劈死他。我在心里大喊着。但是无济于事,那魔法没能再救我一次。
温度越来越高,逼迫着要挤掉我肺里的氧气。今天,我已幸存于闪电之中,现在不想在火堆里试运气了。
但仅仅是那些烟就能要我的命。浓黑的烟太厉害了,几乎要把我活活呛死。眼前天旋地转,眼皮越来越沉,我听见脚步声、叫喊声,还有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然后整个世界坠入了黑暗。
“我很抱歉。”是卡尔的声音。我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