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到朵朵之后,我就一直把她当作女儿来养,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的疼爱,同时也拥有了天下间所有父亲都会有的情感。对于任何想要觊觎朵朵的人,我有着本能的反感,不过对一开始就口口声声喊着朵朵“媳妇儿”的虎皮猫大人,却一直都是一个例外。
虎皮猫大人此刻的身份,就是一头肥嘟嘟的虎皮鹦鹉,口中再花哨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展,所以在此之前,我们都以为它一直以来的行为只是在开玩笑。虎皮猫大人的前身是邪灵教右使屈阳,与李道子、洛十八并成为“最天才”、“天下三绝”之一的阵王,这样的天才人物恣意而为,不过是真性情而已,至于平日里对朵朵的情感,更多的恐怕只是对于自己鸟身的一种叛逆和宣泄。
然而此刻,我却瞧出了虎皮猫大人眼中的那份笃定和认真,以及那掩藏不住的决绝。
大黑天终于回过了神来,瞧见一上来就与自己死磕的阿普陀,顿时间就生出了许多愤怒来。这个大家伙整体上看起来仿佛是无数条虫子的集合,轻轻一碰就会散架垮掉,然而与阿普陀一番碰撞,阿普陀受伤不轻,它反倒是一点儿事都没有。而此刻意识恢复,六双手都掐到了阿普陀的身上来。
阿普陀的模样极其恐怖,力量也是旷世未见,当初要不是在茅山后院之中被镇压许久,说不定陶地仙也制服不了它。此番虽然不是阿普陀最强的状态,却也是绝对的凶神。然而在大黑天面前,却还是显得有些过于弱小了——大黑天司职战争与毁灭,对于如何战斗最是得心应手。
大黑天一点一点地将阿普陀的身体撕裂,阿普陀发出了“嗷嗷”的痛叫声,杂毛小道侧耳听了一下,脸色大变,朝着我说道:“阿普陀承受不了了,它告诉我,如果它再不走的话,只怕连在深渊印记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了——啊,它要走了。”
这话儿还没有落下,阿普陀头顶上面有一股青蒙蒙的气息升起,化作了一株类似棕榈树的植株,植株上面叶片舞动,勾勒出了某种玄妙的至理来。随着这景象不断地变幻,硕大无朋的阿普陀开始失去灵性,那股清蒙之气朝着上方冲去,破出了一道空间裂缝。
当这气息远走之时,阿普陀的肉身却使劲抱住大黑天的身躯。大黑天并不满足于打倒这个难缠的对手,想要将其弄得灰飞烟灭,中间的一张脸目光一凝,突然张开大嘴,准备将阿普陀的神魂也吞噬掉。
见此,虎皮猫大人冲天而起,全身的羽毛一点一点儿地蜕变,无数色彩鲜艳的羽毛在它的身后幻化成美丽的光点,拉出一条璀璨光带,如天上的银河一般无比的耀眼。
这种美丽到了极致的光芒让人根本不敢用眼睛去直面,我只感觉整个脑海里都是五彩缤纷的光华闪耀,充斥在我所有的世界里。当我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天啊,这天上飞翔着的哪里是那痴肥若母鸡一般的虎皮猫大人,此物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华于内里,外罩神光奕奕之火焰,仿佛一团烈火,分明就是一只巨大无匹的火凤凰。
《山海经·图赞》说有五种像字纹,曰:“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背文曰义,腹文曰信,膺文曰仁。”雄者为凤,雌者为凰,此物性格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风穴,历来便是宇内之神兽,只可惜那开天辟地第一劫中的龙凤劫中,与真龙相杀,从此不现人世间。不承想与我们朝夕相处的这头痴肥鸟儿,竟然能够演化成这般的神奇模样来。
在此之前虎皮猫大人曾经幻化为鹍鸡,也就是其中的一种凤凰,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化身,便已经让虎皮猫大人数月昏昏沉沉,此刻它这般出现,必然是要做出极大的牺牲了。
想起虎皮猫大人刚才对朵朵所说的话语,我的心不由得沉入了谷底。瞧见空中那炽热的火凤凰,朵朵的眼泪顿时就涌出了眼眶,一滴一滴地摔落成八瓣,忍不住地大声哭喊道:“臭屁猫,你不可以死啊,你说过要一直保护我的!”
化身为火凤凰的虎皮猫大人已经听不到我们的呼唤,它化作一道火红色的闪电,就在大黑天即将抓到阿普陀神魂的时候,它以超过肉眼和炁场感应的速度划过了那巨大的手掌,所过之处,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灼热的高温,大黑天伸出的那只手掌被灼热的尾羽飞速扫到,上面铺着的整整一层滑腻虫子立刻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大黑天被虎皮猫大人灼烧得厉害,赶紧将那手缩了回来,所有着火的虫子立刻脱离了主躯体,散落在了下方。经过一层又一层的刷新之后,终于又生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手臂来。
这么一耽搁,阿普陀终于没有落得个神魂被吞噬的下场,破开空间裂缝,逃向了深渊。像它们这样拥有真名的深渊魔怪,只要还有一丝印记在,便能够在无尽魔海之中重塑肉身,过不多久又能够活蹦乱跳,不过那个时候它是敌是友,却又是另外的一件事情了。
阿普陀晓得自己之所以能够生还,是因为那一头神圣火凤凰的奋然挺身,于是在即将隐没入那深渊之地的时候,还朝着这头高傲的火凤凰拱了拱手,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过它所做的这一切并没有落在虎皮猫大人的眼里,此时此刻,大人的眼中只有身下那头旷世罕见的巨人,这是上一次深渊狂潮所没有见过的对手,能够与之匹敌的都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而如今,则需要它来面对了。
这是一场注定要名扬千秋的战事,即便是虎皮猫大人也止不住地一阵兴奋,扬身避开那巨人的一记爪影,将脖子朝着天际一仰,一股倾天而起的凤唳从金色的鸟喙之中穿透出来。
唧唧、唧唧、唧唧……
在响彻山谷的凤唳声中,有山呼海啸一般的回应,携着这巨大的回响声波,虎皮猫大人身形如电,速度达到了极致,化作了一道又一道红色烈火,围绕在大黑天的周围,罡火勾勒,阵法初成。大黑天即便是有着再恐怖的力量以及手段,却拿这只速度根本无法捕捉的巨鸟没有办法。不过大黑天就是大黑天,在几次尝试都难以成功之后,它终于放弃了胡乱的挥手,而是将六只手都结出了不同的印法来,变得缓慢无比。
当大黑天施展起这恐怖的真言手印时,杂毛小道大叫:“坏了,大人可能要吃亏了。”
杂毛小道受过虎皮猫大人指点,眼光远远不是我所能够比拟的。我立刻紧张,问:“那怎么办?我们可不能让大人有什么闪失,我们上?”
杂毛小道还没有说什么,突然耳朵一动,然后紧紧抓住我的双肩,说小毒物,你听到什么了么?
我摇头,说没有啊,你听到了什么?
杂毛小道没有说话,旁边的朵朵却是一阵狂喜,大声喊道:“它们来了,它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