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特知道,只要自己住进泰拉辛宫,就是一头掉进麻烦的漩涡。他本来可以拒绝的,那些该死的骰子无论是转还是停,都不能逼他一定要去做些什么,但往往是当它们戛然而止的时候,再想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而且,他想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在很久以前就想抓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把将它掐死。
奈妮薇和伊兰离开他的房间后,麦特又等到自己能在地面站稳,便立刻将讯息告知了他的手下。似乎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妥,麦特想让这些人做好准备,但没有人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很不错,大人。”尼瑞姆喃喃说着,将靴子套在麦特脚上,“您终于能有个像样的房间了,这很好。”片刻之间,他那副苦瓜脸消失了,只是一下子而已。“我会帮您把那件红绸外衣刷干净,那件蓝色的被您泼了不少酒,已经不成样子了。”麦特不耐烦地等待着,穿上外衣,然后朝门外走去。
“两仪师?”拿勒辛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干净衬衫的领口探出头来。他圆胖的仆人罗平在他的周围忙来忙去。“烧了我的灵魂吧!我不那么喜欢两仪师,但……泰拉辛宫,麦特。”麦特哆嗦了一下。这个家伙即使在晚上喝了一桶白兰地,隔天早晨也看不出任何痕迹,那他为什么又会有这种笑容?“啊,麦特,现在我们可以忘记骰子,和我们的同类玩玩牌了。”他指的是贵族。除了贵族之外,能和贵族们赌上几场的,大概只有富商,但如果富商习惯像贵族那样下注,那么他们很快就不再是富商了。现在罗平正忙着为主人整理衣服上的缎带,拿勒辛则神采飞扬地揉搓着双手,就连他的胡子似乎也翘了起来。“丝绸床单。”他继续嘟囔着。丝绸床单?那些古老的记忆又在搔麦特的痒,他努力将它们压了下去。
“全都是贵族。”楼下,车尔发着牢骚,咬着嘴唇啐了一口。这个动作之后,他立刻开始下意识地向四处乱瞥,麦特知道他是在寻找安南大妈的踪影。然后,他一口吞下被当作早餐的粗酿葡萄酒。“但是能看见伊兰女士是件好事。”他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沉思,然后抬起一只手,仿佛是要敲敲额头,不过他显然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动作。麦特呻吟了一声,那个女人彻底毁了个好男人。“你想要我继续监视贾西姆吗?”车尔的语气仿佛其他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车尔森宫前的街道上充满了乞丐,很难看到其他什么东西,但前去拜访他的人确实不少。”麦特告诉他这样就行了。车尔不在乎泰拉辛宫里是否充满了贵族和两仪师,比起整个白天他都要满头油汗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泰拉辛宫算是舒服多了。
哈南和其他红臂完全不接受麦特的警告,他们全都在大口吃着白色的麦片粥和黑色的小腊肠,一边嘻笑着用臂肘互相轻推,眉开眼笑地谈论宫中的侍女们。各种街谈巷议让他们都相信宫中的女仆是千挑百选的美人,而且想做什么都非常随意。他们自己更是凭借想象给这些传闻添油加醋。
当麦特走进厨房找安南大妈结清账单时,情况也没有任何好转。凯拉在那里,她怒气冲冲地咬住下唇,瞪了麦特一眼,然后大步走出通往马厩院子的门,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裙子被门框刮到。也许她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但麦特·考索恩没必要受她的气。
看样子,安南大妈出去了,现在她总是在忙着为难民们提供免费的餐点,或者是其他慈善工作。只有恩妮德不停地朝她的助手们挥舞着大勺,并伸出短胖的手,准备从麦特那里接过钱币。“你把太多瓜的蜜汁都挤出来了,年轻的大人,如果有一颗熟透的瓜在你手上破掉了,你也不该感到惊讶。”不知为什么,她说话时脸色阴沉得厉害。过了一会儿,她又补上一句,“或许是两个。”然后她点点头,向麦特靠过来,侧过满是汗水的圆脸,专注地盯着麦特。“如果你开口,就只会为你自己制造麻烦。你不会的?”这听起来不像是询问。
“我什么都不会说。”麦特说。光明在上,这个厨娘在说些什么?不过麦特的反应应该是正确的,因为她点了点头,然后就用力挥舞着大勺走开了,片刻之间,麦特还以为她会将那把大勺往自己的脸上砸过来。麦特的结论是,女人都有暴力倾向,而不仅仅是她们之中的少数人。
不管怎样,当麦特看见尼瑞姆和罗平正在为哪一位主人的行李应该先搬下楼而争吵不休时,他不禁松了口气。他和拿勒辛花了半个小时的力气才抚平他们的情绪,一名心藏怒气的仆人肯定会让主人的生活变得很悲惨。然后他又要安排哪些红臂队有荣幸去拖动那箱黄金,哪些红臂队要去备马。总之,他在该死的泰拉辛宫外耗费了不少时间。
但是当他在宫中的新房间里安置好之后,他一开始差点忘记自己还要面对的麻烦。他有一间宽大的起居室,还有一个附属的小房间,这里的人管这个房间叫“生闷气的房间”。他的卧室更加巨大,那张床是他见过最大的床,华丽的床柱被漆成红色,盘绕着花卉雕刻,大多数家具都被漆成亮红色、亮蓝色,或者镀了金。床边的一扇小门通向仆人尼瑞姆居住的小房间,虽然房里只有一张窄床,而且没有窗户,但尼瑞姆认为这个房间棒极了。麦特的房里有着高大的拱窗,拱窗外是可以俯瞰莫海拉广场的白漆铁栏杆阳台,立灯架和镜框都是镀金的。在生闷气的房间里有两面镜子,起居室里有三面,卧室里则有四面。起居室的大理石壁炉台上竟然还有一只镀金的座钟!洗脸盆和大水罐都是红色的海民瓷器。而当他发现床下的夜壶只是一只普通的白色陶罐时,居然有点失望。大起居室里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十几本书籍,虽然麦特并不怎么看书。
尽管墙壁、天花板和地板的颜色有些刺眼,但这个房间看起来仍然充满了富贵之气,如果是在其他时候住进这里,麦特一定会跳一段快步舞以示庆祝。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房间里,正有一个女人想把他推进滚水里,再使劲拉动灶火的风箱。而且,苔丝琳、茉瑞莉,还有其他那些两仪师肯定都在盯着他。狐狸头的徽章到底能保护他到什么时候,他没什么信心。为什么当伊兰提到这些该死的房间时,他脑海中的骰子突然停止了转动?这实在很奇怪。在家乡,当麦特做出某件他当时觉得很有趣的事情时,他曾经听一些女人说:“男人教会猫好奇,但猫也会有它们自己的理智。”
“我不是该死的猫。”麦特嘟囔着,从卧室走进起居室。不管怎样他都必须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当然不是猫。”泰琳说,“你是一只肉质鲜嫩的小鸭。”麦特愣了一下。鸭?还是一只小鸭!这女人的头顶还不到他的肩膀。
麦特压下心中的怒气,庄重地向她鞠了个躬。她是女王,麦特必须记住这点。“陛下,感谢您为我安排了如此精美的住所,我很喜欢和您谈一谈,但我必须出去一趟——”
泰琳微笑着,走过红绿相间的地板,一层层蓝色和白色的丝绸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摆动。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直盯着麦特。麦特完全不想去看那道幽深乳沟上面的婚姻匕首,或者是缀满宝石的腰带上那把同样缀满了宝石的大匕首。他向后退去。
“陛下,我有一个重要的——”
泰琳开始轻声哼了起来。麦特认得这段旋律,不久前他还对一些女孩哼过这首歌。他知道,不能清楚地把这首歌唱出来,更何况艾博达人为这首歌填的词就连他的耳朵也受不了。在这里,人们称这首歌为“我要用吻偷走你的呼吸”。
麦特紧张地笑着,想要躲到一张青金石镶嵌的桌子后面去,但泰琳不知何时已经绕过了桌子。“陛下,我——”
泰琳伸出一只手,按在麦特的胸口上,将他推进一张高背椅里,然后坐在他的大腿上,于是麦特被困在她的身体和椅背之间。其实,麦特大可将她扶起来,让她站好,但看着她腰间那把该死的大匕首,麦特怀疑如果用自己的方式把她推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那把匕首。这里是艾博达,如果没有特别的证据,女人杀死男人都会是正当行为。他能轻松地把她扶起来,除非……
麦特在这座城市里见过鱼贩在卖鱿鱼和章鱼这类多足怪物(艾博达人真的会吃这种怪物!),但它们也比不上泰琳,麦特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有十只手。麦特挣扎着,徒劳地想要抵挡她,而她只是轻轻笑着。在热吻之间,麦特喘息着说也许会有人走进来,她却只是吃吃地笑着。麦特说自己很尊敬她崇高的身份,她又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麦特宣称自己在家乡已经和一名女孩订婚,自己也把真心放在她手上,这回泰琳则是开怀大笑。
“她不知道的伤害不了她。”泰琳喃喃说着,一边朝麦特身上伸出二十只手。
有人敲门。
麦特从泰琳的双唇间挣脱开来,喊道:“是谁?”他确实是在喊叫,而且音调很高,毕竟他差点就喘不过气来。
泰琳立刻离开他的大腿,走到距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快得就像她本来就站在那里一样。而这个女人竟然还责备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走过来吻了他一下。
几乎就在他们的嘴唇刚刚分开时,汤姆就从门缝里探头进来。“麦特?我本来还不相信是你。哦!陛下。”这名骨瘦如柴却又相当自负的老走唱人虽然已经瘸了一条腿,却仍然以非常漂亮的姿势向女王鞠了个躬。泽凌无法像汤姆那样,但他还是摘下那顶可笑的红帽子,以尽量合乎礼仪的姿态向女王鞠躬。“请原谅,我们不会打扰——”汤姆刚开口,麦特却匆匆打断他的话。
“进来,汤姆!”麦特慌乱地拢起外衣,想要从椅子里站起来,却发现那个该死的女人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这两个老家伙也许不会注意到他的衬衫扣子已经被解开了,但如果他的裤子掉了,他们怎样也不可能视而不见。泰琳的蓝裙装却没有显出半点凌乱!“泽凌,进来!”
“很高兴你觉得这些房间还算合意,麦特大人。”泰琳现在简直就是庄严的化身,除了她的眼睛之外,因为汤姆和泽凌看不见她的眼睛,那样的眼神为她的一番官场话增添了别的含意。“我很高兴也很期待你的陪伴,我觉得这很有趣,一位时轴就在我身边,让我可以随意地去接触他。但现在我必须将你留给你的朋友了。不,请不要站起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等泰琳离开后,汤姆抚着胡须开口了:“嗯,男孩,你的运气很不错,女王已经亲自张开双臂欢迎你了。”泽凌却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的小帽子上。
麦特警觉地看着他们,决定只要他们再多说一个字,立刻就要他们好看,但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奈妮薇和伊兰身上——这两个女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听到这个讯息,麦特差点就忘记自己的裤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两个女人现在就想要摆脱他们达成的协议了吗?他不得不向两个满腹狐疑的老家伙解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同时又不由得对该死的奈妮薇·爱米拉和该死的王女伊兰发表一连串批评。没有他的陪同,她们应该不会去拉哈德区。但麦特同样不能允许她们擅自去刺探贾西姆——伊兰大概会直接走到贾西姆面前要求他认罪,并以为对方会听话地屈服;奈妮薇则会直接用拳头逼那个人招供。
“我想她们的目标可能不是贾西姆。”泽凌搔着耳朵说道,“我相信艾玲达和柏姬泰正盯着他,因为我们没看见她们离开。不必担心贾西姆会发现她们,即使他们擦肩而过,贾西姆也不会认出她们的。”汤姆为自己在一只金杯里斟满调味酒,然后向麦特做了解释。
麦特用手捂住眼睛。至上力的伪装,怪不得她们总是能像蛇一样从他的眼前溜走。那些女人真会惹麻烦,当然,这是女人最擅长的事情。当汤姆和泽凌告诉他,关于风之碗他们了解的并不比他更多时,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汤姆和泽凌去做前往拉哈德区的准备后,麦特总算有机会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奈妮薇和伊兰还没回来,所以他有时间到楼下一层去看看奥佛尔。这个原本瘦骨嶙峋的男孩现在胖了一点,这大概都是恩妮德和流浪的女人中其他厨子的功劳,但他即使在凯瑞安人之中也永远都会是个矮子。而且即使他的耳朵和嘴都缩小一半,那鼻子也不会让他有半点英俊可言。当他盘起双腿坐在床上时,却至少有三名女仆正围在他身边。
“麦特,难道海瑟的眼睛不是最美丽的吗?”奥佛尔一边说,一边朝那个大眼睛女仆报以灿烂的笑容,麦特曾经在上次进宫时见过这女孩。海瑟一边抚摸着奥佛尔的头发,一边同样灿烂地对他笑了笑。“哦,但艾莉丝和萝亚都那么甜,我根本挑不出谁是最好的。”一名接近中年的胖女人从奥佛尔的鞍袋上抬起头,咧开嘴露出愉快的笑容。另一名身材苗条、嘴唇却厚得仿佛被蜜蜂螫过的女孩将毛巾放到盥洗架上后,突然跳到床上,开始挠奥佛尔的腰,直到他躺倒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麦特喷了一下鼻息。哈南那伙人就够糟的了,现在这些女人正在鼓励奥佛尔变得更坏!如果女人一直纵容他,他怎么可能学得乖?奥佛尔应该像所有十岁大的男孩那样,在街上自由玩耍。相反地,他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女仆,这一定是泰琳干的。
他还有时间去看看哈南率领的红臂,他们住在距离马厩不远的一处长形房间里,床铺沿着房间排成一列。然后他蹓跶到厨房拿了点面包和牛肉,他一直没来得及在离开流浪的女人前吃一顿麦片粥。直到这时,奈妮薇和伊兰还没有回来。最后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起居室里的书籍,然后开始阅读《简·法斯崔德游记》,但他半天也没读进几个字。汤姆和泽凌再次来找他的时候,那两个女人终于大呼小叫地也来找他了,似乎她们认为他不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麦特轻轻合上书,又轻轻将书放在一旁的桌上。“你们去哪儿了?”
“怎么了,我们去散散步。”伊兰没好气地说,麦特从没见过她把一双蓝眼睛瞪得那么大。汤姆皱起眉,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将它在手指间来回翻转。他显然是故意不去看伊兰。
“我们和一些女人喝了杯茶,你住的那家旅店老板娘认识那些人。”奈妮薇说,“我不会和你谈论女红的,你显然也不会喜欢。”
泽凌似乎是想摇头的样子,但奈妮薇的目光立刻止住了他的动作。
“很好,我确实不喜欢。”麦特冷冷地说。他相信奈妮薇知道针是什么样子,但他怀疑奈妮薇宁可吞掉一根针,也不愿意和其他人去谈论什么女红,而且这两个女人对他说话的态度也不是很礼貌,这更证实了他最糟糕的怀疑。“我已经各指派了两个人在今天下午分别跟着你们,从明天开始,每天就会各有四个人跟着你们。如果你们不在宫里,或者不在我能看见你们的地方,你们就要有保镖。他们已经知道他们的轮班次序了,他们会随时跟着你们,随时。而且你们要让我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不要再让我担忧到头发都要掉下来了。”
麦特等待着怒火和争辩向他倾泻过来,他相信她们会用各种理由来欺哄他。如果他的要求算是一块面包,如果他的运气好,她们顶多会给他一小片面包,非常小片。奈妮薇看着伊兰,伊兰看着奈妮薇。
“嗯,保镖是个不错的主意,麦特。”伊兰夸张地表示道,她的脸颊上漾起一抹露出酒窝的微笑。“我认为你是对的。你已经为你的人定好日程表了,你真是很聪明。”
“这个主意不错,”奈妮薇用力点点头,“你很聪明,麦特。”
汤姆的匕首掉在地上,他闷声骂了一句,将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吸吮着,一边盯着这两个女人。
麦特叹了口气。麻烦,他就知道,而她们立刻又给他增加了拉哈德区以外的新麻烦。
所以麦特现在坐在一间廉价酒馆前的长凳上,这间名叫“艾博达玫瑰”的酒馆距离河岸不远,麦特手里的锡杯上有不少凹痕,还用链子锁在长凳上。不过,至少他们在每一位客人用过杯子后会把杯子洗一洗。对街一家染坊传出的臭味只不过是更降低了这朵玫瑰的格调。这条路对来往的车辆行人而言,实在有些太窄了,有许多漆色光亮的轿椅在人群中来回晃荡。大多数行人身上都只穿着有许多磨损的羊毛衣和大概是某个公会的背心。一排排房屋和店铺粉刷着白色的石膏,大多很矮小,甚至有些已经倾颓了。麦特右侧的街角立着一幢富商的高大房屋,左边是一座小宫殿——比那幢富商的房子小——它只有一座绿色镶边的圆顶,没有尖塔。它旁边的两间酒馆和一家客栈虽然朴素,却显得很诱人。不幸的是,只有艾博达玫瑰能让酒客坐在外面,也只有它位于正确的位置上。这真的很不幸。
“我相信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苍蝇,”拿勒辛一边抱怨,一边挥手赶走几只在他的酒杯旁乱转的优良品种,“我们又在干什么?”
“你在借着各种烂借口喝酒,像一头山羊一样在出汗,”麦特低声说着,拉下帽檐遮住眼睛,“而我在干一个时轴该做的事。”他瞪了那幢仿佛就要倒塌的房子一眼,那幢房子位于染坊和一座吵嚷的织布工场中间,这就是他要监视的目标。她们不是用请求的,而是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做。她们确实是想要直接命令他,虽然她们用各种言词努力避开她们的承诺。她们故意装成恳求,甚至是哀告的模样,但他知道要她们哀求他就像看到狗跳舞一样不可思议。他非常清楚自己根本就是受到她们的威胁。“你是时轴,麦特。”他学着伊兰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你知道该做什么,呸!”也许该死的王女伊兰和她那对该死的酒窝才知道;也许用那双该死的手拉着该死的辫子的奈妮薇也知道,但如果他知道,就烧死他吧!“如果那只猪碗在拉哈德,我在该死的河这边又怎么能找得到?”
“我不记得她们说过。”泽凌带着挖苦的神情说着,大大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麦特知道这种饮料是用一种生长在乡间的黄色水果制成的。“你已经这样问过至少五十遍了。”他说这种浅色的饮料在炎热的气候里有提神解暑的作用,不过麦特尝过一点那种被称作柠檬的黄色水果后,就绝不再碰任何用这种水果制成的东西了。现在他仍然因为宿醉而有些头晕,所以他喝的是茶,那种味道就好像酒馆老板(他是个皮包骨的家伙,一双珠子般的眼睛闪烁着怀疑的光芒)自从这座城市建立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把新的茶叶和水加进前一天剩余的茶渣里。这很符合麦特现在的情绪。
“让我感兴趣的是,”汤姆将五对指尖搭在一起,“为什么她们问那么多关于那个旅店老板娘的事。”他似乎并不太关心那些女人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有时候,他的确非常奇怪。“赛塔勒·安南和那些女人到底跟那个碗有什么关系?”
确实一直有女人进出那幢破烂的房子,全都是女人,而且次数相当频繁。其中有一些人的衣着不错,不过没有人穿着丝绸,有三四个人系着代表智妇的红色腰带。麦特曾经考虑过跟踪其中的一些人,但这样做感觉上太有计划性了。他不知道时轴的作用是什么(他从不曾真正从自己身上看到过任何时轴的迹象),但只有他在完全随意的时候,他的运气才是最好的,就像骰子。而酒馆里的那种铁块的拼接游戏大多会难住他,不管当时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如何。
麦特没理会汤姆的问题,汤姆重复这个问题的次数绝不比他重复他的问题的次数少。奈妮薇当着他的面对他说,她没有承诺过要告诉他一切,她只是说过要告诉他需要他知道的。她说……光是看她努力把想要骂他的话吞回去,还不足以满足他想报复的心情。
“我想,我应该去巷子里走走,”拿勒辛叹了口气,“以免那些女人中有人会从花园的围墙爬出来。”和染坊相邻的巷道一直到另一端都一览无遗,但另一侧的巷道就一直延伸到店铺和房屋后面去了。“麦特,再告诉我一遍,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而不是去玩牌。”
“我可不会去玩牌。”麦特说。也许时轴会在那条巷子里起点作用,于是他去了那里,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黄昏的阳光开始爬过街道时,哈南和另一名红臂(他是个光头细眼的安多人,名叫沃特)来找麦特。直到此时,麦特看见唯一可能是时轴发挥的作用,就是那名酒馆老板煮了一壶新茶,但新茶的味道和旧茶一样难喝。
回到宫中自己的房间里,麦特发现了一张纸条,应该是一个邀请。优雅的字迹落在厚实的白纸上,飘散出一股芬芳的花香。
我的小兔子,今晚我想在我的房间里拿你当晚餐。
没有签名,也不需要签名。光明啊!这个女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通往走廊的房门上有一把漆成红色的铁锁,麦特找到钥匙,将它锁上。然后,他又将一把椅子顶在通往尼瑞姆房间把手下面。没有晚餐不是什么大事。就在他想要爬上床的时候,起居室的门锁动了动,然后走廊里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
麦特本以为自己立刻就会睡死过去,但不知为什么,他只是躺在那里,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噜直叫。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嗯,麦特知道为什么,但为什么是他?她肯定不是因为一个时轴就把自己所有的庄重都扔到了九霄云外。不管怎样,自己现在是安全的,泰琳毕竟不会把门砸烂,她会吗?阳台的雕铁栏杆即使是大一点的鸟也飞不进来,而且她如果想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就非得要一座很高的梯子,而且还必须有很多人把梯子扛过来才行。除非她在屋顶上系一根绳子,爬下来,或者她可以……夜晚过去了,他的肚子一直在叫。太阳升上来了,而他一直没有真正合上眼。不过他做了个决定,他为那个生闷气的房间想到了一个用处,虽然他肯定没生过闷气。
在第一缕曙光中,他溜出自己的房间,看见另一名他见过的宫中仆役,一个名叫麦迪克的秃头男人。那种自鸣得意的神情和紧绷的嘴角说明他对现在的一切都心怀不满。一个能够收买的男人。但闪过他的方脸的惊讶神色,和随后他几乎不加掩饰的假笑,说明他很清楚为什么麦特会将金币塞进他手里。该死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泰琳想干什么?
感谢光明,奈妮薇和伊兰应该不知道。但她们一见到他就责备他错过了和女王的晚餐——泰琳曾向她们询问他是否生病了。还有更糟的……
“求求你,”伊兰的微笑仿佛在证明她这样说话时完全不觉得痛苦,“你必须和女王好好相处。不要太紧张,你会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夜晚的。”
“请不要做任何冒犯她的事。”奈妮薇低声说道。毫无疑问,这种礼貌的说话方式让她觉得很难受。她的眉头紧锁,下巴紧绷着,两只手颤抖个不停,仿佛想要拉住辫子的模样。“就收敛一下你的……我是说,请记住她是个端庄的女人,不要想……光明啊,你知道我的意思。”紧张!端庄的女人!
这两个女人一点也不在意他已经浪费了一整个下午,伊兰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求他再试一两天,还说这肯定比在如火的骄阳下走过拉哈德的街巷更好。奈妮薇说的话也没两样,只是没拍他的肩膀。她们干脆地承认她们今天打算和艾玲达一起去刺探贾西姆,但是当他问在那里她们可以认出什么人的时候,她们没有回答。奈妮薇无意间透露出这点讯息,而伊兰望向她的目光让麦特以为奈妮薇大概平生第一次会被甩耳光。
她们顺从地接受了麦特的叮嘱不要将保镖甩掉,也顺从地让麦特看了她们要伪装成什么模样。即使先前有过汤姆的说明,看见她们两个突然变成艾博达女人,也让麦特感到不小的震惊——程度几乎就如同麦特看见她们竟然会顺从他的时候。嗯,奈妮薇装出来的顺从确实很不自然,而且当他提起艾伊尔女人就不需要保镖的时候,奈妮薇的脸上已经堆满了怒容,不过她总算是没有爆发出来。不管怎样,这两个女人拢起双手,毕恭毕敬的模样只是让他感到紧张,所以他很高兴看到她们离开(让他震惊的是,艾玲达还对她们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为了确认,他还是要求她们在保镖面前展示她们的伪装,而对她们抿紧的嘴唇视而不见。车尔迫不及待地成为伊兰的第一名保镖,他在伊兰面前用指节碰了右侧额头,又碰了左侧额头,十足像个傻瓜。
这个胖男人的监视工作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就像昨天那样,数量惊人的房客进出贾西姆的住宅,其中有些人穿着丝绸,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们全都是暗黑之友。贾西姆是白袍众的使节,想要和阿玛迪西亚做交易的人也许会更中意他,而不是去找阿玛迪西亚的使节。车尔提到有两个女人一直在注意贾西姆的宫殿(当艾玲达突然变成另一名艾博达女子的时候,车尔吃了一惊);此外还有一个人在监视着那座宫殿,车尔认为他是一名老人,但却又显露出令人惊讶的敏捷。虽然看到了他三次,但车尔始终没能对他进行仔细观察。车尔跟随伊兰离开后,麦特让汤姆和泽凌去看看他们能从贾西姆·卡林丁那里发现什么,同时也提醒他们注意一名驼背、白发,对暗黑之友很有兴趣的老人。如果这名捕贼人也不能找出贾西姆的破绽,那么他就不可能有破绽了。而汤姆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将所有街谈巷议和宫中谣言汇总在一起,从中过滤出事实来。当然,这些对麦特来说都是容易的部分。
麦特连续两天只能坐在这张长凳上出汗,偶尔在染坊旁的巷子里溜上一圈,唯一改变的就是——茶更难喝了,葡萄酒的质量也在下降,逼得拿勒辛不得不开始喝麦酒。第一天,这里提供的午餐是鱼,但从味道上判断,这些鱼一定在上周就离开海水了。第二天的午餐是炖牡蛎,虽然肉里充满牡蛎壳的残渣,但麦特还是吃了五碗。柏姬泰两者都拒绝了。
当麦特和拿勒辛在第一天早晨快步走过莫海拉广场时,柏姬泰追上了他们,这让麦特很吃惊。那时太阳刚刚在屋顶上露出一道红光,不过广场上已经出现了一些行人和车辆。“我一定是迷糊了。”柏姬泰笑着说,“我一直在我认为你应该走的路上等你出来,不介意增加一名同伴吧?”
“我们有时候速度很快。”麦特支吾着说。拿勒辛只是瞪着麦特,他当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从马厩旁的一扇小门里悄悄溜出来。麦特认为泰琳应该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他堵在走廊里,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我们当然欢迎你,嗯,谢谢。”柏姬泰只是耸耸肩,低声嘟囔了些什么,然后就走到麦特的另一边。
麦特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其他女人肯定会问麦特在谢什么,然后向他解释完全没有感谢的必要,或者是责备他胡乱道谢,有时候甚至还会要求一些比道谢更实际的东西,就这样一直唠叨下去,直到麦特想捂住耳朵。柏姬泰却只是耸耸肩。在随后的两天里,麦特更是在柏姬泰身上看到了一些更让他吃惊的东西。
在麦特的观念里,女人都是需要赞美和微笑的;如果可以,就应该跟她们跳个舞,接个吻;如果运气再好些,就可以拥她入怀。决定哪名女子值得去追求,几乎和追逐她们一样有趣,当然能追到是最好。当然,有些女人只能当朋友,不过并不多。艾雯是其一,虽然麦特很怀疑当她成为玉座后,他们的友谊是否还能继续下去。奈妮薇也算是朋友,但如果她能在某一个小时里忘记曾经打过他的屁股,明白他已经是个成年人就好。但女性朋友和男性朋友是不一样的,她们的思考方式永远和男人不一样,看待世界的角度也完全不同。
柏姬泰在长凳上朝麦特靠过来,低声说道:“最好机警些,那个寡妇正在寻找一名新的丈夫,她的婚姻匕首鞘是蓝色的,而且,那栋房子就在那里。”
麦特眨眨眼,急忙将目光从那个甜美丰满、一直以极夸张的程度扭动着屁股的妇人身上移开。柏姬泰则用明白的笑声回应了他尴尬的笑容,这时如果换成是奈妮薇,一定会用锋利的言语剥了他的皮,而就算是艾雯也至少会给他冷冷的批评。
在长凳上的第二天结束时,麦特才发觉自己的腰一直和柏姬泰的贴在一起,却从没想过要亲她一下。他很确定柏姬泰不想和他接吻(说实话,看到柏姬泰用那么兴致盎然的目光去看那名像狗一样丑陋的男人,麦特甚至觉得这时如果柏姬泰想与他接吻,也许是对他的冒犯),而且柏姬泰是一位来自传说中的英雄。对于那些英雄,麦特至今都还认为他们能纵身跳过一栋房子,能空手掐住两名弃光魔使的脖子。当然,事实不是这样,但麦特还是宁可去亲拿勒辛。那名提尔人肯定也和他一样,虽然拿勒辛确实喜欢柏姬泰。
在同一张长凳上坐了两天,偶尔在染坊旁的巷子里走两趟,看看那栋房子背后花园的高砖墙。柏姬泰应该能爬上去,但即使是她,如果穿着裙子,也有可能在这片光滑的墙壁下摔断脖子。有三次,麦特心血来潮跟踪了从那栋房子里走出来的女人们,其中两个女人系着红色的智妇腰带。他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不是真的能在一切偶然中起作用。只是两名智妇中的一名绕过街角,买了一捆枯萎的芜菁,就回到房子里;另一名走过两条街,买了两条有绿色条纹的大鱼。第三名女人身材高挑,皮肤黝黑,穿着整洁的灰色羊毛衣服,看上去像是提尔人。她过了两座桥,走进一家大商店,在那里有一名皮包骨的驼子带着微笑向她问好。她则开始监督工人将漆匣和漆盘装进填充了锯木屑的桶子里,再将这些桶子放在马车上。麦特听到她说希望这些货能在安多多卖些银币。随后麦特拒绝了店员向他推销的漆匣,匆忙走出了那家店。这就是至今为止他的运气。
其他人的运气也不好。奈妮薇、伊兰和艾玲达在贾西姆的小宫殿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她们认识的人。不过这并未让她们感到气馁。她们仍然拒绝说出她们在找谁,当然,这没关系,她们仍然没找到那个人。在和麦特说话时,她们龇牙咧嘴的模样让麦特看到比平时多两倍的牙齿,麦特相信那种不正常的表情应该是微笑。艾玲达几乎和那两个女人一样堕落了,真是羞耻。不过有一次当他向她们逼问答案时,伊兰高扬起头,言辞激烈地拒绝了他,这时那名艾伊尔女人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请原谅,麦特。”伊兰认真地说,她的脸变得非常红,与之相比,她头发的颜色似乎都变浅了,“我真诚地请求你的原谅。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跪在地上乞求。”怪不得她说到最后会结巴。
“不需要这样,”麦特无力地说道,同时竭力不表现出瞠目结舌的吃惊模样,“我原谅你,这没什么。”但最奇怪的是,伊兰虽然是在对他说话,却一直看着艾玲达,甚至在他回答的时候,眼珠也没有朝他这里转一下。直到艾玲达点点头,伊兰才沉重而松懈般地叹了口气。女人真是奇怪。
汤姆说贾西姆经常会给乞丐们钱,除了这点之外,一切关于贾西姆的传闻都没什么价值——有人认为白袍众是杀人的怪物;有人则认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真的救星。泽凌得知贾西姆购买了一份泰拉辛宫的地图,这也许意味着白袍众有意占领艾博达,也许意味着培卓·南奥想建造一座以泰拉辛宫作为参考的宫殿。不过也有谣言说培卓·南奥已经死了,其中半数谣言说他是被两仪师杀死的,另外一半说是兰德干的;而这就说明了这些谣言有多么荒谬。但泽凌和汤姆都没能搜集到任何关于一名白头发、面容丑陋的老人的信息。
对于贾西姆的行动失败了,监视那栋该死的房子失败了,还有泰拉辛宫里……
麦特在第一天处理完事情,好不容易回到宫里自己的房间时,就已经明白他接下来会遭遇到的状况。奥佛尔在房里,他显然已经饱餐了一顿,正蜷缩在椅子里,在灯光下读着《简·法斯崔德游记》,完全不因为被赶离自己的房间而不高兴。麦迪克果然言而有信,塞在他口袋里的那些金币很值得。现在奥佛尔的床就摆在生闷气的房间里。看看泰琳在一个孩子面前敢做些什么!不过女王大概也不会就此罢休。麦特像狐狸般溜进厨房——从一处墙角跑到另一处墙角,闪电般跃下台阶——但他在厨房里没能找到任何食物。
哦,烹调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烤肉随着肉叉在大壁炉中旋转,一个个锅子在白砖炉上冒着气泡,厨子们将各种食物送进烤箱里,但就是没有麦特的食物。面带微笑的女人们穿着素白色的围裙,却都没理会麦特的微笑,而且还阻止了麦特取得那些美味食物的尝试。即使麦特想捏起一片面包或蜜渍芜菁,她们也会微笑着把麦特的手拨开。她们告诉麦特,因为他要和女王共进晚餐,所以绝不能破坏他的好胃口。她们知道。她们所有的人都知道!麦特几乎是被自己的羞赧赶回房间的,现在他极度后悔中午因为厌恶那些鱼的味道而没有多吃几口。他锁上房门。一个女人如果敢饿死一个男人,她就敢做任何事。
当第二张纸条从门缝底下滑进来时,麦特正躺在绿色丝绸地毯上,和奥佛尔玩着“蛇与狐狸”。
有人说应该追逐会高飞的鸽子,看它惊慌失措地振翅才有意思;但一只饥饿的鸟迟早会向指尖飞来。
“那是什么,麦特?”奥佛尔问。
“没什么。”麦特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再来一局?”
“哦,好啊!”这个男孩可以整天玩这个愚蠢的游戏,“麦特,你有没有尝尝他们今晚烧烤的火腿?我从没吃过那么——”
“扔骰子吧,奥佛尔,赶快扔那该死的骰子。”
到了在宫中的第三个晚上,麦特已经买好面包、橄榄和羊奶干酪。厨房仍然在执行女王的命令,当她们将香气四溢的鱼肉放进大盘子里,又将他挡在一旁,宣称不能破坏他那该死的胃口时,甚至还笑出了声。
麦特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克制着抢过一只大盘子就逃的冲动。他摆出最漂亮的架势,想象着自己在挥动一件华丽的斗篷。“亲切的女士们,你们的热情好客真是令我感动。”
如果不是有一名厨师咯咯地大笑出来,麦特觉得自己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女王很快就要享用烤小鸭了,小伙子。”非常好笑。其他女人同时发出了震耳的笑声,她们一定都滚翻在地板上了。非常该死地好笑。
面包、橄榄和咸干酪的味道很不错,麦特用了一点盥洗架上的水将它们冲下了喉咙。自从第一天以后,他的房间里就没有再出现过调味酒了。奥佛尔想要告诉麦特有一种加了芥末酱和葡萄干的烤鱼非常好吃,但麦特只是命令他好好读书。
那一晚,门缝里没有纸条塞进来,也没有人拨弄门锁,麦特开始觉得情况好转了。明天是飞鸟节。他听说过这个节日,而根据人们在这种节日的打扮,泰琳很可能会在这天为自己找到一只新的小鸭子。明天也许会有人从那栋该死的破房子里出来,将那只该死的碗放进他的手里。一切都会变好的。
当麦特在泰拉辛宫中的第三个早晨醒来时,骰子又在他的脑海中旋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