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西姆继续在信纸上写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去看走进房里的夏安女士,这是她对自己的称呼。三只蚂蚁陷在信纸上的墨水笔迹里,正徒劳地挣扎着。一切都会灭亡,但蚂蚁、蟑螂之类的小虫却似乎会永远兴旺繁荣下去。贾西姆小心地按下吸墨纸,他不打算因这几只蚂蚁而得重新把信写一遍。如果不能送出这份报告,或者在报告上写下失败的讯息,他也许就要像这些被困住的虫子一样等待毁灭了,而对于另一种失败的恐惧已经揪紧他的胃肠。
他并不害怕夏安看见他写下的字句,除了他之外,只有两个人懂得这种密码。现在有许多“真龙信众”正在执行任务,每一队都有一些他最信任的人作为核心,更多的人则只是纯粹的盗匪。或者也真的有人信守誓言、忠于那个叫兰德的人。培卓·南奥也许不会喜欢后者,但他的命令是要让阿特拉和莫兰迪落入鲜血与混乱之中,只有培卓和圣光之子能够拯救他们,并且让那个所谓的转生真龙为这些事情负责,而这些他都做到了。恐惧已经掐住了两个国家的喉咙。关于女巫的谣言也在四处传播,这倒是圣光之子原先没料到的好事。塔瓦隆女巫和真龙信众。两仪师诱拐年轻女孩,拥立伪龙。村庄被烈火吞噬,男人们被钉在自家谷仓的门板上。这里的街道上也有半数谣言是关于这些事情的。培卓会喜欢的,他也会发出更多的命令,但贾西姆不明白培卓为什么会要他在泰拉辛宫中抓到伊兰·传坎。
另一只蚂蚁爬过象牙镶嵌的写字台,来到信纸上,贾西姆伸出大拇指摁死了它,却弄糊了一个字,整个报告都要重新誊写了。他非常想喝杯酒,门口桌上的水晶瓶里盛着白兰地,但他不想让这个女人看见他喝酒。压抑住一声叹息,他将信纸推到一旁,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绢,擦了擦手。“那么,夏安,你终于有讯息可以报告了?或者你只是来要钱的?”
夏安坐进一张雕花扶手椅里,懒懒地朝他笑着。“进行搜寻,自然需要应得的开支,”她用近似安多贵族的口音说道,“特别是在我们不想引起别人猜疑时。”
大多数人在贾西姆·卡林丁的注视下都会感到局促不安,即使放在他手边的只是一支钢笔。贾西姆面孔刚硬,眼窝深陷,包覆住外衣的白色罩袍上绣着金色的阳光普照图案,和代表圣光之手的猩红色牧羊人钩杖。但蜜丽·斯甘却完全不在意他这副凶狠的模样,这是她的真名,只是她以为贾西姆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她是白桥附近村子里一名制鞍匠的女儿。在十五岁时,她曾经去过白塔,这是另一个她以为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这不是个好的开始,因为女巫们告诉她不可能学会导引,所以她成为了暗黑之友。但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不仅在凯姆林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还第一次杀了人;在随后的七年里,她又杀了十九个人。她是一名最优秀的刺客,也是一名能找到任何人、任何东西的猎手。这是她被派到贾西姆身边时他所得到的信息。现在她在艾博达也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其中有几个人甚至是真正的贵族,而且几乎所有成员都是年长的人,但这些细节对于侍奉暗主的人们而言并不重要。贾西姆也有自己的情报网,领导他的情报网的是一名面容粗糙、掉光牙齿的独眼乞丐,他习惯于一年只洗一次澡。如果不是处在现在这样的环境里,贾西姆也要向老库利下跪——这是这名恶臭的流氓唯一承认的称呼。蜜丽·斯甘肯定要匍匐在老库利的脚下,还有她那个圈子里的每一个成员,无论他们是不是贵族。每当贾西姆想到如果那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走进这个房间,“夏安女士”一定会闪电般跪倒在地上,而现在她却只是翘着腿坐在自己面前,一边微笑,一边抖着穿软鞋的脚,仿佛很不耐烦的样子,他就会恼火异常。她被命令要绝对服从贾西姆,这个命令来自一个即使是老库利也要匍匐跪拜的人物。贾西姆现在迫切希望取得成功。培卓的计划可以被当作粪土,但那个人的命令是绝不能辜负的。
“借口很容易就能找到,”贾西姆一边说,一边将钢笔放在象牙笔架上,接着把椅子往后一推,“但任务一定要完成。”他的个子很高,外表也很有威胁感,他知道,墙上的镀金镜子里照出的是一个危险而有力的男人。“即使是因为买衣服、饰品和赌博而花掉应该用来搜寻情报的钱。”那只抖动的脚停了一下,然后又抖动起来,但夏安的微笑已经显得有些勉强,脸色也变白了。她的手下会对她言听计从,但如果贾西姆说一句话,他们立刻会将她倒吊起来,活剥了她的皮。“你没有什么进展,对不对?实际上,你应该什么事也没做。”
“我遇到了困难,你知道的。”她喘着气说道,但她仍然努力直视着贾西姆的眼睛。
“借口。你要告诉我困难已经被克服了,而不是你被绊倒在地上。如果你这次真的跌倒了,那你就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贾西姆转过身,背对着她走到窗前。他也会面临同样的命运,而他不想冒险让这个女人看清他现在的眼神。阳光穿过雕花石栏,照进房间里。这是个高大宽敞的房间,铺着白绿两色的地砖,墙壁被粉刷成亮蓝色。厚实的宫殿墙壁可以挡住外面的热浪,但炎热还是会从窗户渗进来,贾西姆几乎能感觉到房间对面的白兰地,现在他恨不得这个女人立刻离开。
“贾西姆大人,我怎么能公开向任何人询问跟至上力有关的事情?这肯定会导致猜疑,而且你知道,这座城市里有两仪师。”
贾西姆从漩涡状雕刻的缝隙中望着下方的街道,因为闻到的气味而皱了皱鼻子。许多种气味混成了一团。一名艾拉非人将头发结成两根辫子,背上捆着一把弯剑,他将一个硬币扔给一名独臂乞丐,那名乞丐满面愁容地看着这个施舍,然后将它塞进自己的破衣服里,继续向行人哭喊行乞。一名穿着破烂的亮红色衣服,和颜色更加鲜亮但同样破烂的黄裤子的人从一家店铺中跑了出来,胸前紧抱着一匹布;一名白发妇人紧追在后面高喊着。她将裙子一直拉到膝盖上,跑得飞快,甚至那名挥舞着棍棒的魁梧保镖也只能跑她身后。一辆红漆马车的车门上绘着金币和张开手掌的图案,那是放债人的标志。那辆车上的马车夫正在向一辆帆布篷车上的车夫挥舞着鞭子,后者的车挡住了红漆马车的路。这两辆马车立刻把街道堵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周围的一片咒骂声。肮脏的街童蜷缩在一辆毁坏的大车后面,手里抓着从乡下运到城里来的干瘪小果子。一名戴着面纱的塔拉朋女人正挤过人群,她的一头黑发被梳成细长的辫子,许多男性的目光都落在她那件肮脏但贴身得暴露的红色长裙上。
“大人,我需要时间,时间!我做不到不可能的事,更不可能在几天时间里就做到。”
全都是垃圾——伺机掠夺金银的人、号角狩猎者、贼、难民,甚至还有匠民。渣滓。挑起暴乱是很容易的事,这些污秽也能借机清理一下。外地人永远都是首选目标,可以把一切不幸都归罪于他们的恶行。还有遭到邻居敌视的倒霉鬼;售卖草药、治疗疾病的女人;没有朋友的单身汉。只要有正确而谨慎的引导,一场漂亮的暴乱就能把泰拉辛宫,以及里面的荡妇泰琳和那些女巫一同烧掉。他瞪着下方的人群。当然,暴乱很容易失控,保安官也会来搅局,一些真正的暗黑之友难免会遭到逮捕。如果被逮捕的人里有他的手下,那就不好了。即使他们都平安无事,一场持续几天的暴乱也会打断他们的搜寻工作。泰琳并不重要,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实际上,她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现在还没有。他能让培卓失望,但绝不能辜负他真正的主人。
“贾西姆大人……”夏安的声音里出现了挑衅的意味,贾西姆将她扔到一边太久了。“贾西姆大人,我的一些手下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寻找……”
贾西姆打算猛然转过身,狠狠瞪夏安一眼——他需要成功,而不是借口,更不是疑问!但这时夏安的声音逐渐被他忽略。贾西姆没有转身,目光落在站在对街的一名年轻男子身上。他穿着一件蓝色外衣,袖子和翻领上的金红色刺绣是普通贵族的两倍。他比大多数人都要高。现在他正用一顶黑色的宽边帽扇着风,一边调整着脖子上的围巾,同时还在和一名佝偻的白发男人说话。贾西姆认识这个年轻人。
他突然觉得仿佛有一根带结的绳子勒住了他的头,并且愈勒愈紧。片刻之间,一张藏在红色面具后面的脸充满了他的视野。黑夜般的眼睛紧盯着他,那是充满火焰的无尽洞窟,在他的脑子里,整个世界都爆炸成一片火焰。无数影像涌进他的脑海,让他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三名年轻男子的影像出现在半空中,其中一个开始闪光,就是这个站在街上的男人。那光芒愈来愈亮,直到它几乎能刺瞎一切生物的眼睛,但它还在变亮,刺灼着贾西姆的眼睛。一只弯曲的黄金号角朝那个人迅速飞去,它的号声吸引着他的灵魂。然后它在一片闪耀中变成一个金光四射的戒指,将他吞了下去,让他陷入极度严寒之中,直到他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也相信自己的骨头一定已经都变成了碎片。一把握柄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直射向他,弯曲的刀刃正中他的眉心,刺进他的皮肉,直到覆金的刀柄也消失在他的身体里。痛苦抹去了他的所有意识。他会向创世主祈祷自己能够永远地消失,但他已经忘记该如何祈祷。他也忘记如何尖叫,忘记人类能够尖叫,忘记了自己是个人。影像还在连续不断地涌入,连续不断……
贾西姆伸手抚着前额。他奇怪着为什么手在颤抖,为什么他会头痛,一定有某种……他呆愣地望着街道。只是眨眼之间,一切都改变了。行人不同了,马车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颜色的马车和轿椅。真正糟糕的是,麦特也不见了。他真想一口吞下那一整瓶白兰地。
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夏安已经不再说话了。他转过身,想继续教训那个女人。
夏安正向前倾过身体,像是要站起来的样子。她的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抬了起来,似乎是在打手势。她的窄脸上一副恼怒的神情,但不是对贾西姆的。她的身体没有丝毫移动,眼睛也不眨一下,贾西姆甚至不能确定她是否在呼吸,不过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你在沉思?”沙马奥问道,“我能否期望你是在思考我给你的任务?”沙马奥比一般人要稍高一点,身躯健壮,肌肉坚实,穿着一件伊利安风格的高领外衣,衣服上覆盖着细密的金线刺绣,甚至让人很难看出它的绿底色。他这样的体魄并非只是因为弃光魔使的身份。他的蓝眼睛比冬天之心更寒冷。一道铅色的伤疤从他金色的发际一直延伸到金黄色的、被理成方形的胡子里,看上去和他的脸形与装束很相称。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挡住他的路,都会被他踢开、踩扁,或者彻底抹去。贾西姆知道,就算是他从未见过沙马奥,一旦与他面对面,这名弃光魔使想必也能让他的胃纠结在一起。
他急忙离开窗前,跪倒在使徒面前。他确实蔑视塔瓦隆女巫,他蔑视任何使用至上力的人,凡人根本不该碰触这种力量,正是因为凡人对它的滥用,世界才因此毁灭。但使徒不是凡人,至少他们不完全是凡人,如果他立下足够大的功劳,他也将不再是凡人。“伟大的主人,我刚刚看见麦特·考索恩了。”
“在这里?”沙马奥似乎有些迷惑,这让贾西姆感觉有点奇怪。使徒低声地说了些什么,贾西姆听到其中一个词,血色立刻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伟大的主人,您知道我绝不会背叛——”
“你?蠢货!你还不配。你确定你看见的是麦特·考索恩吗?”
“是的,伟大的主人。就在街上,我知道我能再找到他。”
沙马奥皱起眉头俯视着他,一只手抚着胡子。他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贾西姆·卡林丁,投射到遥远的地方。贾西姆不喜欢这种彻底被忽视的感觉,尤其他明白,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被忽视掉了。
“不,”沙马奥最后说道,“你现在搜寻的是最重要的东西,它是不可取代的,你知道这些就好了。杀死麦特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那件东西引起别人的注意就不好了。如果那东西已经被注意到,如果他对你的搜寻感兴趣,那就杀死他,否则,可以等到以后再处理他。”
“但——”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沙马奥的伤疤将他的微笑扯到了脸的一旁,“最近我看见了你的妹妹凡诺拉,她看上去状况不太好,一直在尖叫和哭泣,不住地抽搐,揪自己的头发。在魔达奥的手里,女人总是会得到比男人更痛苦的待遇,但魔达奥也要为它们自己找乐子。不必担心她会受苦太久,兽魔人一直都是很饥饿的。”笑容从沙马奥的脸上消失了,他的声音硬得如同一块石头。“那些不遵守命令的人也会被放到炉火上烤熟。凡诺拉的表情像是在微笑,贾西姆。你在烤肉叉上旋转的时候会微笑吗?”
贾西姆努力抑制自己的反应,但还是吞了口口水,才压下因为凡诺拉而感到的心痛。凡诺拉有着轻灵的笑声和高超的骑术,在别人害怕行走的路上,她敢纵马疾驰。她是贾西姆最疼爱的妹妹,她死了,但他并没有死。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也许这也算是一点仁慈吧!“我的生命就是为了侍奉和遵从,伟大的主人。”贾西姆不相信自己是懦夫,但没有人会违背使徒,至少不会有第二次违背他们的机会。
“那么就找到我想要的!”沙马奥咆哮道,“我知道它就藏在这座苍蝇窝一样的小城里!特法器、法器、超法器!我一直在搜集它们,寻找它们!你给我找到它们,贾西姆。不要让我失去耐心。”
“伟大的主人……”贾西姆努力想让自己干燥的喉咙有一些潮气,“伟大的主人,这里有女巫……有两仪师,我不知道有多少,但如果她们听到风声——”
沙马奥挥手示意他闭嘴,然后将双手握在背后,快速来回踱了三趟。他看上去并不是在担忧,只是在……考虑着什么。最后,他点点头。“我会派你……或者某个人……去对付这些两仪师。”他短短地笑了一声。“我几乎希望能亲眼看看她们的面孔,很好,你还可以再有一些时间,之后也许别人会有机会。”他用一根手指挑起夏安的一绺头发。夏安仍然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前方。“这个孩子肯定会欣然接受这个机会的。”
贾西姆抑制住一阵恐惧的刺痛。使徒们毁掉某个人就像他们扶植起某个人一样轻松,也一样随意,失败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伟大的主人,请您原谅,我是否能知道……您是否……您会不会——”
“你没有什么运气,贾西姆,”沙马奥的脸上又露出微笑,“为了执行我的命令,你最好希望以后的好运能多一些。看来,至少有人正在确保伊煞梅尔的命令仍然会得到执行。”沙马奥在微笑,但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愉悦的神情。也许是因为那道伤疤的存在。“你辜负了他,你也因此而失去了你的全部家人,是我保住了你的命。很久以前,我曾经见过三名魔达奥让一个男人逐一交出他的妻儿们,然后又乞求他们砍下他的右腿、左腿、手臂,最后烧掉了他的眼睛。”那种轻松平静的陈述传进贾西姆的耳朵里,比任何吼叫和咆哮都更加可怕。“它们喜欢这样的游戏,这你知道的。它们总是让人类乞求它们拿走最心爱的东西。它们想知道人类最终能放弃到什么程度。当然,它们留下了那个男人的舌头,但那时那个男人已经没什么可以奉献出来了。他曾经拥有权势、俊美和名誉,令所有的人羡慕,但最后他被扔给兽魔人时,不会有任何人羡慕他了,你绝不会相信他那时发出的声音。找到我想要的,贾西姆,你不会希望我收回保护你的双手吧!”
突然间,使徒面前出现一道闪光的竖线。它似乎在以某种形式旋转着,并迅速扩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方形的……空洞。贾西姆惊讶得张大了嘴,他从那个洞中看到许多灰色石柱和一片厚重的浓雾。沙马奥走了进去,那个洞立刻收缩成一道耀眼的光,然后也消失了,只留下贾西姆视野中一片强光过后的紫黑色残像。
贾西姆摇晃地站起身。失败永远都要受到惩罚,但违背使徒的命令则必死无疑。
突然间,夏安开始动了,她完成从椅子上站起手的动作。“你给我记住,博斯。”她才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又停住了。她盯着贾西姆曾经站立的那个窗口,然后四下里张望着,寻找贾西姆。看到贾西姆时,她吓了一跳,眼珠都从眼眶里突了出来,好像贾西姆就是使徒似的。
违逆使徒必死无疑。贾西姆将双手压在额角上,他觉得自己的头就要爆炸了。
“这座城市里有一个男人,叫作麦特·考索恩,你要……”夏安愣了一下,贾西姆皱起眉头:“你知道他?”
“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夏安谨慎地说道。贾西姆相信她的语气里还蕴含着怒意。“和兰德·亚瑟联系在一起的人不可能默默无闻。”贾西姆向她靠近了一步,她不由得交叉双臂,似乎是要保护自己,同时她很努力地撑住双腿才没有向后退去。“一个肮脏的乡下男孩在艾博达能做什么?他是怎么——”
“不要用愚蠢的问题干扰我,夏安。”他的头从不曾像现在这么痛过,就像有一把匕首正从他的双眼间刺进他的颅骨。必死无疑……“你要让你的手下立刻找到麦特,找到他和他全部的同伴。”老库利今晚会来,从那些马厩后面溜进来,她不需要知道这里还会有其他人。“这是最重要的任务,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但我本以为——”
贾西姆抓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发出声音。一把细长的匕首出现在她手中,但贾西姆几乎立刻扭开了她的手腕。她抽搐着、挣扎着,却还是被贾西姆将她的脸压在了桌上。她的脸颊正好压在那封本来要呈递给培卓·南奥的信上,染上了一片片墨水渍。那把匕首尖锋被推到她的眼睛前面,她的全身都僵住了,匕首的刀刃切在信纸上,恰好压住一只蚂蚁的一条腿,那只蚂蚁立刻像她刚刚那样徒劳地挣扎起来。
“你是一只虫子,蜜丽,”头脑中的疼痛让他的声音变得极其凶狠,“该是你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了。一只虫子和其他虫子没什么区别,如果有一只虫子不能胜任……”夏安的眼睛看着贾西姆按下的手指。当那只蚂蚁被压碎时,她哆嗦了一下。
“我的生命就是为了侍奉和遵从,主人。”她喘息着说道。每次贾西姆看见她和老库利在一起时,她都会这样对老库利说,但她以前从不曾对贾西姆这么说过。
“那么你就遵从……”违逆者必死无疑,必死无疑。口里简直就变成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