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观看着。高地周围一片寂静,所有军队也都停下来,观看这支队伍。甚至连混沌王庭那些手脚被拷在铁链里的俘虏们,也将注意力转到那个方向。
在肤色惨白的号手带领下,出现了一大群骑着白色战马的骑手,他们举着旗帜前进,其中有一些旗帜的图形,我完全不认识,在一个人形生物身后,安珀的独角兽旗帜高高飘扬。旗手后面出现了更多的乐手,他们中有些人吹奏的乐器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紧跟在乐手之后,出现了长着角的人形生物,他们穿着轻型盔甲,排成长长的一列队伍,大约每隔二十个人,就有一个人在身前举着一把巨大的火炬,高高举过他的头顶。这时,我们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节奏很缓慢,在号角与他乐器的声音之下缓缓滚动着,我意识到那是士兵们在吟唱。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这支队伍沿着黑路前进,从我们下方很远处经过,可我们没有人动弹,也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经过我们脚下,举着火把和旗帜,还有音乐和歌唱陪伴,最终他们来到深渊边缘,然后继续踏上空中那条几乎看不见的延伸出来的道路,他们的火炬在黑暗之中闪耀,照亮前进的道路。尽管距离遥远,音乐声还是越来越响亮。这支部队不断地从暴风雨的帷幕之中走出来时,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合唱中。突然,一声鸣雷炸响,但是雷声并没有淹没合唱;狂风也没有吹熄火把,至少我没有看到有火把熄灭。队伍的移动带有一种奇怪的催眠效果,仿佛我观看这个过程,已经看了无数天,也许是无数年,侧耳倾听着我现在已经能辨认出来的曲调。
突然,从暴风雨的前锋里飞出一条龙,接着又飞出一条,然后飞出了第三条龙。三条龙分别是绿色、金色和铁黑色。我仰望它们迎着狂风飞翔,转头吐出旗帜般绵长的火焰。闪电在它们身后划过,它们令人敬畏、高贵庄严,体型大得不可思议。一小群白牛出现在它们身下,它们仰着脑袋,喘着粗气,牛蹄用力踏着地面。骑手穿行在牛群旁和牛群中,挥舞着长长的黑色皮鞭。
接着走出来的是一支真正的兽人队伍,他们来自某个影子世界,安珀偶尔和他们进行商业贸易。兽人们体型庞大沉重,长着鳞甲和可怕的魔爪,正在吹奏一种好像是风笛的乐器,风笛的音节飘到我们耳中,声音响亮,充满哀伤。
队伍继续前进,更多举着火把的人和更多不同颜色的队伍出现。全都来自偏远和邻近的影子世界。我们看着他们走过,队伍蜿蜒曲折,伸向遥远的天边,仿佛是一队移动的萤火虫,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被称为混沌王庭的黑色大本营。
前进的队伍长得仿佛永无止境。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时间感。奇怪的是,在队伍前进的过程中,暴风雨的前锋不再向前推进了。我甚至失去了自我存在的感觉,完全被发生在身边的这个过程吸引住了。我知道,这种情况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明亮的飞行物体在纵队上方飞舞,在更高的高空里,还漂浮着黑色的物体。
队伍里有幽灵般的鼓手,他们的身体是由纯粹的光构成的,还有一堆漂浮的机器;我看见了骑兵,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骑着形状不同的野兽;一条双足飞龙似乎在天空中悬浮了一阵,好像在做焰火表演。马蹄声、脚步声、吟唱声和风笛声,还有鼓声和号角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融合成一股强烈的声波,将我们淹没其中。人群持续不断地涌现,经过黑暗中的那座桥,队伍蜿蜒前进,火光长得无穷无尽。
就在我的目光扫视各个行列时,风暴的帷幕中又冒出了一支队伍。那是一队黑马拉着的一辆大车,车上全部覆盖着黑色的布。车子的每个角上都有一根棍子,上面闪耀着蓝色的火焰,在车上停放着一具棺材,棺材上覆盖着我们王国的独角兽旗帜。赶车的人是一个驼背,穿着紫色与橙色相间的长袍,即使距离这么遥远,我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托尔金。
这么说这是真的了,我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不知怎的,出殡的这一幕和你很相称,你现在正走向你的故国。当你活着的时候,有很多话我应该对你说出来。我的确说出了其中一些,但还有一些,我却从未对你说出口。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不在人世。和所有那些在你之前已经死去的人一样,你也步入了死之国度,那是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很快就要追随而去的地方。对这一切,我真的很遗憾。这么多年来,只有在你伪装成另外一张脸孔出现的时候,我才最后真正认识了你,尊敬你,甚至开始喜欢上你——尽管在那个形象的伪装之下,你还是那个擅长设置骗局的老混蛋。以加尼隆的形象出现的那个你,是否一直都是真正的你?或者,那只是你为了方便行事而采取的一种伪装,你这个狡猾的会变形的老家伙?我永远都无法知道答案了,不过我还是宁愿相信,我最后见到的你是真正的你,我遇见了我喜欢的某个人,某个我可以信任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你。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更多地了解你,不过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毕竟最后我了解了你那么多……
“那是老爹?”朱利安小声地说。
“他希望在他的生命最后结束时,能安葬在混沌王庭的另一侧,长眠在最终的黑暗之中。”布雷斯说,“托尔金曾经跟我说过一次。他希望安眠在混沌王庭与安珀之外,一个谁都无法统治的地方。”
“那么说,就是这里了。”菲奥娜说,“不过他们从那道暴风雨之后冒出来的,那里是不是还存在着秩序?还是这场暴风雨会永远持续下去?如果他成功了,暴风雨只是经过这里,我们没有危险。不过,如果他没成功……”
“那不重要。”我说,“他是否成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成功了。”
“你说什么?”她追问。
“我相信他失败了,”我说,“他在完成试炼阵的修复之前就死了。当我看见暴风雨接近时——事实上,我也经历了一部分暴风雨——我意识到自己无法带着仲裁石及时赶到这里,仲裁石是他在奋力修复试炼阵之后交给我的。布兰德在路上一直试图从我这里夺走仲裁石,他说他想创造出一个新的试炼阵。后来,这件事给了我一个灵感。当我看到其他所有办法都失败之后,我就用仲裁石创造了一个新的试炼阵。这是我做过的最艰难的事,不过我终于成功了。混沌波经过之后,不管我们能否幸存,整个世界的事物仍然会结合在一起。就在我刚刚完成试炼阵之后,布兰德从我这里偷走了仲裁石。从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之后,我利用新的试炼阵,将自己传送到这里。所以,无论最后发生了什么,毕竟还有一个试炼阵存在。”
“可是科温,”她忍不住问,“如果老爹成功了呢?”
“我不知道。”
“我的理解是,”布雷斯接着说,“根据托尔金告诉我的知识来分析,两个截然独立的试炼阵是不能共存于同一个宇宙内的。那些存在于芮玛和提尔·纳·诺格斯的试炼阵不算数,它们只是我们试炼阵的映像……”
“会发生什么?”我问。
“我认为将会分裂出一个新的存在,存在于某处。”
“那它对我们自己的世界有什么影响?”
“要么是一场大灾难,要么就什么影响也没有。”菲奥娜说,“我能推测出的,就是二者之中必居其一。”
“这么说,我们又转回开头了,”我说,“整个世界要么很快分崩离析,要么一切保持不变。”
“似乎是这样。”布雷斯说。
“无所谓了,反正混沌波到达这里之后,我们都不复存在了。”我说。
我的注意力又转回到出殡的队伍。更多骑手跟在四轮马车后面出现,他们的后面还跟着步行的鼓手,接下来是举着旗帜的旗手和手持火把的人,以及长长的一列列的步兵。吟唱的歌声继续飘来。在远处,他们越过深渊。队伍的前锋就要抵达那座黑色的城堡了。
……我曾经痛恨了你那么久,谴责了你那么多次。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所有那些感情都不复存在了。你希望我能加冕成为国王,可惜我现在才明白,我并不适合那项工作。我看得出来,你毕竟对我有些另眼看待。这个秘密我永远不会告诉其他人,只要我自己心中明白就足够了。可是,我再也无法以和过去同样的方式想到你了。你的形象已经模糊。在本应该是你出现的地方,我看见的是加尼隆的脸。他是我忠实的战友,他肯为我冒生命危险。而他就是你,不过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你,一个我所不了解的你。你的生命如此漫长,你有过多少任妻子和多少个敌人?你有过很多朋友吗?我想没有。不过,还是有那么多关于你的秘密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看到你去世的那一天。加尼隆——父亲——老朋友和敌人,不管你到底是谁,我都祝福你,永别了。你和迪尔德丽一起离开了我,我曾经是那么爱她。继续保留你的神秘吧。安息吧,如果那就是你的遗愿。我将这朵枯萎的玫瑰献给你,这是我从地狱里带来的玫瑰,我将它投进无底深渊。我留给你玫瑰,还有天上变幻的色彩。我祝福你……
最后,漫长的队伍终于接近尾声。最后的送行者从帷幕后面出现,然后离开。闪电依然向外辐射过整个天空,暴雨依然倾盆而下,雷声依然隆隆滚过。不过,我记得队伍里似乎没有人被雨淋湿。我站在深渊边上,看着他们经过。有人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那只手放在我胳膊上到底有多久,我也不清楚。现在,队伍全部走过去了,我意识到暴风雨的前锋又开始推进了。
旋转的天空似乎在我们头顶显得更加阴沉。我左边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他们已经交谈了好久,可我没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发抖,我全身上下都在疼痛,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继续站着。
“躺下休息吧,”菲奥娜安慰我说,“短短一天里,我们家族的成员已经减少得够多的了。”
我听话地让她带我离开悬崖边。
“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问,“你认为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我们不应该傻待在这里,等它过来。”她说,“我们要越过黑色浮桥,进入混沌王庭内部。我们已经击破他们的军事防线。暴风雨不会到达那么远的,它会在这里被无底深渊挡住。再说,我们应该看着老爹下葬。”
我点点头。
“看来我们没有多少选择了,除了认命地等待暴风雨结束。”
我放松躺下,沉重地叹了口气。如果说真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我感觉自己更加虚弱了。
“你的靴子……”她说。
“好的。”
她帮我脱下靴子,我的脚一阵悸痛。
“谢谢。”
“我给你拿些吃的来。”
我闭上眼睛,打起瞌睡。太多的影像在我脑子里飘荡,形成一个连贯的梦。这个梦到底持续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到有马匹走近的声音之后,旧有的条件反射习惯性地让我立刻清醒过来。接着,一片阴影从我眼皮上掠过。
我抬头,看见一个蒙住脑袋的骑手安静地站着,凝视着我。
我回望那骑手。他没有做出任何有威胁性的动作,不过在那冰冷的目光中,蕴涵着一种憎恶的情绪。
“大英雄原来躺在这儿。”一个轻柔的声音嘲讽地说。
我什么话都没说。
“我现在轻而易举就可以杀了你。”
我已经认出了那个声音,但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对我的憎恶。
“我遇见了波莱尔,在他死之前。”她冷冷地说,“他告诉我,你是多么卑鄙地战胜了他。”
在那件事情上,我别无他法。我喉咙里冒出了干涩的笑声。和已经发生的一切愚行相比,这件事实在太无足轻重了。我本可以告诉她,波莱尔比我装备精良,精力比我充沛,可他找到我,要和我比武决斗。我可以告诉她,当我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时,我不会遵守任何规则,或者说,我不认为战争是一场游戏。我应该告诉她很多事,可是这些事她要不已经知道,要不就是不愿理解,所以,我说不说都没有多大区别。再说,她的感情已经表白得非常清楚了。
于是,我只说出了那句著名的、陈腐的真理:“故事通常不仅仅只有一个版本。”
“但我只接受我知道的那个版本。”她对我说。
我本想耸耸肩膀,可惜我的肩膀太痛了。
“你让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死掉了。”她说。
“哦?”我说,“我很难过,为你难过。”
“你已经不再是我过去所信任的那个人了。我认识的你曾经是一个真正高尚的人,虽然强壮,但是懂得谅解,有时候还很文雅,让人尊敬……”
暴风雨更加逼近了,在她背后发出微光。我想到了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于是对她说了出来。可她根本不在意,仿佛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现在就要走了,”她说,“回到我的族人那里。今天的仗,你们赢了,但安珀已经被它吞没。”她指了一下暴风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是看着那狂怒的风暴,而是看着她。“除了和我的族人重归于好,我在世上再也没有别的责任了。”她补充道。
“本尼迪克特怎么办?”我轻轻地问。
“不……”她说着,然后背过身去。一阵沉默后,她又开口了,“我不认为我们会再见面。”说完,她骑马从我左边那条路离开,向黑路的方向骑去。
一个愤世嫉俗者可能认为,她只是将赌注投在她现在认为获胜的一边,因为混沌王庭会在暴风雨中幸存下来。可我并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我能想到的只是我看到的情景,在她冲我打手势的时候,她斗篷的遮帽滑了下来,我瞥见了她真正的模样。在阴影里出现的,不是人类的面孔。不过我还是扭头看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迪尔德丽、布兰德和老爹都死了,现在黛拉又和我分手,整个世界似乎都空荡荡的了。
我重新躺下,忍不住叹息。或许我应该留在这里,等到其他人全都离开,等到暴风雨从我身上席卷而过,然后安眠不醒……那时的我就会溶解消散?我想起胡吉,我是不是在消化它的血肉的同时,也消化了包含在它生命之中的飞行之梦?我太累了,这似乎是最简单的过程……
“给你,科温。”
原来我又打了一会儿瞌睡,不过只是一小会儿。菲奥娜出现在我身边,还带来食物和一瓶酒。有人和她在一起。
“我不想打扰你的访客,”她说,“所以我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你都听到了?”我问。
“没有,不过我猜出来了。”她说,“因为她离开了。给你。”
我灌下几口葡萄酒,然后把注意力转到肉和面包上。尽管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但还是觉得它们的味道很好。
“我们很快就要转移了,”菲奥娜说着,朝狂怒的暴风雨前锋匆匆看了一眼,“你能骑马吗?”
“我想可以。”我说。
我又喝了一口葡萄酒。
“发生太多事情了,菲儿。”我对她说,“我的感情都已经麻木了。我从一个影子世界的疗养院里逃出来,欺骗了很多人,还杀了很多人。我被人算计,也反击别人。我重新得到自己的记忆,想要改变我的生活。我找到自己的家人,发现我还爱着这个家。我和老爹和解了。我为了王国而战。我尽了一切努力,来保持这个世界不会分崩离析。但是现在,所有努力都显得毫无意义,我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哀悼了。我已经麻木了。原谅我。”
她轻轻吻了吻我。
“我们还没有被打败,你会成为原来的那个你。”她安慰说。
我摇摇头。
“这就像是《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的最后一章,”我说,“只要我大叫一声:‘你们只不过是一副扑克牌!’我觉得我们都会飘到空中,只是一把画出来的纸牌而已。我不会和你们走的,把我留在这里吧。我只是扑克牌里的小丑罢了。”
“现在,我比你更坚强,”她说,“你必须和我们一起走。”
“这不公平。”我小声说。
“吃完东西,”她说,“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呢。”
我吃东西的时候,她接着说:“你儿子梅林正等着见你呢,我想现在把他叫上来。”
“他是俘虏?”
“不算是。他刚刚没参加战斗。他才赶到,要求见你。”
我点头同意,于是她走开了。我吃完食物,接着又喝了满满一口葡萄酒。现在,我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你该怎么跟一个你最近才知道他的存在的成年儿子说话呢?我想知道他对我的感觉。我想知道他是否了解黛拉的决定。我该怎么和他相处呢?
我看着他从我的兄弟姐妹们中间走过来,他们都远远地站在我左边。我想这就是他们要把我独自留在这里的原因,我要见的访客越多,情况就越明显。我想知道他们是否因为我而耽误了撤退的时间。暴风雨那边刮来的潮湿的风越来越猛烈了。我的儿子一边走过来,一边仔细打量着我,长得非常像我的那张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特殊的表情。我想知道黛拉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她的毁灭预言似乎就要应验了。我想知道她和这孩子的关系究竟如何。我想知道……很多很多事情。
他弯下腰,紧握住我的手。
“父亲……”他说。
“梅林。”
我凝视他的双眼,随后激动地站起来,紧紧抓住他的手。
“不要起来。”
“没关系。”
我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片刻之后才放开他。
“我很高兴。”我说,然后又加上一句,“和我一起喝酒。”我递给他酒瓶,以便掩饰我此刻的语言匮乏。
“谢谢。”
他接过酒瓶,喝了几口,然后又还给我。
“为你的健康干杯。”我说着,自己也喝了一口,“抱歉我无法给你一把椅子。”
我坐到地上,他也跟我一起坐在地上。
“其他人似乎都不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他说,“除了菲奥娜,她只说那件事情非常困难。”
“没关系。”我说,“我很高兴来到这里,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能见到你。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儿子。你喜欢什么?你生活得怎样?”
他转开视线。
“我还年轻,所以还没有什么成就。”他说。
我想知道他是否也拥有变形的能力,不过我到底控制住了自己,没问这个问题。没理由在刚刚遇见他的时候,就非要找出我们之间的区别来。
“你居然在混沌王庭长大,我真不知道那种生活是什么样子。”我说。
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也不知道在其他地方生活是什么样子。”他回答说,“在那里,我的地位很特殊,跟别人很不一样,别人也不怎么管我,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去处理。我学会了有身份的人通常应该知道的东西:魔法、武器、骑马、跳舞。别人告诉我,说我有一天将统治安珀。不过这件事情不再现实了,对吧?”
“在可以预测到的未来里,恐怕不太现实。”我说。
“太好了。”他回答说,“这件事正好是我不愿做的。”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通过安珀的试炼阵,妈妈就成功了,而且还获得了穿行影子的能力,也许我也能通过,出去看看奇异的景物,做些不同的事情。你认为我能通过吗?”
我又喝一口酒,然后递给他喝。
“安珀很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我说,“这全都取决于你祖父是否成功完成了他打算做的某项任务。而且,他再也不会和我们在一起,告诉我们将会发生什么了。不过,不管怎样,还是有一个试炼阵存在的。如果我们能活着度过这场恶魔般的暴风雨,我答应你,我会带你找到那个试炼阵,教导你,并看着你通过它。”
“谢谢。”他说,“你能给我讲讲你的冒险经历吗?”
“先等一下。”我说,“他们是怎么对你说我的事情的呢?”
他又移开了视线。
“他们教导我憎恨安珀。”他最后才坦白,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但是你,我被教导要尊敬你,作为我的父亲来尊敬。不过,他们还是提醒我,说你是敌人那边的人。”他又犹豫了一下,“我还记得上次巡逻时,你来到这个地方,就在你打败克旺之后,我发现了你。我当时的感情很复杂。毕竟你刚刚杀掉了一个我认识的人,可是,我必须承认,我对你当时采取的战斗技巧十分钦佩。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那种感觉很怪异。我想更好地了解你。”
天空完全翻转了。现在覆盖在我们头顶上的是黑暗的一面,而彩色的部分正经过混沌王庭。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前锋正在稳定地向前推进,在黑暗之中显得更加明显了。我俯身向前,伸手够到我的靴子,穿上。是时候撤退了。
“我们只好在你家族的土地上继续这场谈话了。”我说,“现在是时候逃离暴风雨了。”
他扭头凝视着暴风雨,然后又回头看看深渊之上。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召唤出一条浮路来。”
“就是我们相遇那天,你骑马过来的那种漂浮的桥?”
“是的,”他回答说,“它们很方便。我……”
就在这时,从聚在一起的兄弟姐妹那边传来一声惊叫。我望向他们,却没发现任何有威胁性的东西出现。我站起来,朝他们走了几步。梅林跟在我身后。
然后,我就看见了她。一个白色的影子,仿佛在虚空中奔跑一样,从无底深渊下面升了起来。她的前蹄终于落在悬崖边上,她走过来,然后站住不动,注视着我们大家:她,就是我们的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