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
你这攻败列国的神竟被砍倒在地上?
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到天上;
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神众星以上;
我要坐在聚会的山上,在北方的极处。
我要升到高云之上;我要与至上者同等。
然而,你必坠落阴间,到坑中极深之处。
——《旧约·以赛亚书》
很多景象一定要亲眼目睹,才能体会到它的壮观与可怕,比如火山,比如海啸,比如此刻,大地震动,狂风暴雨,野兽的吼声与雷鸣一起撕扯着耳膜,数不尽的猛犸、恐龙狂潮似的席卷而来,天空被一串串闪电映得蓝紫……整个世界仿佛即将崩塌。
被这天地伟力的恐怖之美所震撼,我的脑子里空白了两秒钟,等到我回过神来时,冲在最前的猛犸己扬着巨掌咆哮着朝我踩下。
猛犸是生活在一万多年前的长毛象,据说到了4000年前才灭绝,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和几千万年前就己灭绝的恐龙一起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史前世界。但我这些天来所见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相比之下,这个实在算不了什么。
那只猛犸浑身长毛,至少有五米多高,弯弯的獠牙比我的身体还要粗长。我被它口鼻所喷出的灼热臭气熏得翻江倒海,脑子里“嗡”地一响,翻身急滚,恰好从它的脚掌间滚到了身后,一把拽住了它毛茸茸的尾巴。
这一切都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本能反应,来不及喘气,猛犸己经狂吼着甩动长尾,将我抛了起来,差点儿与斜后方狂奔而来的剑龙撞个正着。
我握紧它的尾巴,拖曳着东摇西摆,两腿胡乱地在草地上蹬踩,猛地使出全身力气,跃到了它的臀背上,一手抓住它的长毛,一手揪着它的尾骨,任它怎么咆哮颠簸,死死不松手。
雨越下越大,周围全是惊嘶狂吼声,我随着猛犸剧烈地震动起伏着,浑身湿透,就像跌宕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
回头望去,闪电乱舞,数不清的史前猛兽密密麻麻绵延了两三公里,互相推挤、冲撞,不断有野兽悲鸣倒地,瞬间就被践踏成了肉泥,极为惨烈。
兽群中除了猛犸与角龙、甲龙、剑龙、肿头龙等食草类的恐龙外,也夹杂着许多巨齿龙、棘背龙、迅猛龙、蛮龙等极为凶暴的掠食猛兽。
奇怪的是,这些贪婪凶残的肉食恐龙不但不攻击咫尺之距的猎物,甚至连受伤倒地的动物也无暇捎上一口。除了夺命狂奔之外,似乎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心里蹿起一阵寒意,通常只有在火山爆发、地震来临之前,才会出现这样诡异的情景。然而那时天昏地暗,雨雾茫茫,就算是闪电齐亮的时候,也看不清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心里又记挂着玄小童的生死,对于为什么会发生万兽齐奔的景况根本无暇多想。
空中呀呀尖叫,一群又一群的翼龙从我头顶掠过。让我庆幸的是,那只羽蛇神翼龙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突然也折转方向,抓着玄小童朝东边尖啸冲来。
玄小童背对着我,奋力挣扎,双脚乱蹬。我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被四周的雷鸣与兽吼彻底淹没,连我自己也听不清。
眼看着那只风神翼龙越飞越近,我紧张得心跳如撞,手心里全是汗水。前后左右全是受惊狂奔的猛兽,就算风神翼龙不将玄小童生吞下肚,只要爪子稍微一松,他必定摔入万千蹄掌之下,尸骨无存。
那些翼龙飞得很低,距离我头顶大约只有三四米。唯一的机会,就是在风神翼龙从上方掠过时,跳起身将玄小童拉下来。但别说我不可能跃起三米高,就算真能拽住他,又怎能保证落下时依旧稳稳地骑在猛犸背上?思绪飞转,却找不到其他任何办法。
风神翼龙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己经飞到了上空,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我脑子里闪过神秘人说的话,“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相信你自己,你就一定能够做到”……热血全涌上了头顶,心想他奶奶的老子豁出去了!站起身,沿着猛犸的脊背冲向它的头顶,然后大叫着朝上高高跃起。
狂风扑面,我只觉得丹田内猛地一鼓,脚底就像生出了两团汽轮,竟然托着我腾云驾雾似的冲起六七米高,一下就越过了羽蛇神翼龙的头顶!
我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还没来得及做任何调整,风神翼龙尖声,突然侧身斜飞,从我下方冲了出去。接着“砰”地一声,肩背酸麻剧痛,被后方飞来的一只翼龙撞得凌空飞起。
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正好勾住了那只翼龙的脖子,顺势翻身骑到了它的背上,有了三天前骑乘翼龙的经验,这回就熟练多了。双手紧紧地抓住它的长颈,任它怎么旋转挣甩,我始终贴伏着身子不松手。
翼龙无可奈何,尖叫着继续朝前飞去。
暴雨如箭,夹杂着一粒粒黄豆大的冰雹,打得我头上、脸上辣辣生疼,很难睁开双眼。下方兽群如潮奔卷,我随着它时高时低地急速飞掠,与前方的风神翼龙始终保持着六七米的距离。
玄小童看见我了,双手反抓住风神翼龙的巨爪,悬空摇摆,朝着我大声呼叫,脸焕发出喜悦的光彩。
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看着他的笑脸,所有的惊惶与恐惧仿佛都被狂风刮得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满腔的勇气与越来越鲜明的信念。
“你一定能够做到,你一定能够做到……”我一遍遍地对自己默念着,扶着翼龙的颈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七米……六米……五米……玄小童距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平伸双臂站在翼龙的背上,左摇右摆,好几次差点儿摔了下去。
四米……三米……四米……三米……我深吸了一口气,在翼龙粗长的颈子上蹬了一脚,猛地纵身跃出,扑到了前方风神翼龙的背上。那怪物往下一沉,厉声咆哮,立即翻身旋转,想将我掀飞出去。
它的体型比刚才那只翼龙大了几倍,力量与狂暴的脾性更是不能相提并论,我紧紧地抱住它的脖子,天旋地转,翻江倒海,就像在玩“旋转飞椅”与“离心轮”,手指稍一松脱,立刻就会被抛甩而出。
后方冲来的翼龙纷纷尖啸着变向擦过,一只稍小的翼龙避之不及,被它的巨翼迎头扫中,顿时翻转着坠入兽群,嘶叫声瞬间断绝。
我随着它急旋跌宕,几次贴着恐龙的头顶与脊背冲掠而过,心里一阵发毛。照这怪物刚烈凶暴的性子,迟早要带着我们一起撞入兽群,同归于尽。可惜一没绳套,二没鞭刺,找不到可供驾驭的工具。
忽然,我发现它的颈子上有吸血蝙蝠留下的伤口,灵机一动,将手指插了进去,奋力往下撕扯。
风神翼龙发出愤怒而痛苦的狂吼,果然不由自主地弯颈仰头,冲天飞起。
谁想这下变化太快,后方的翼龙来不及做任何闪避,全都接二连三地撞了上来。我眼前一黑,和它一起重重地撞落在草地上,后背疼得像裂开了似的,翻了几个滚,嘴里、喉咙里全是泥浆与血腥味儿。
侥幸的是,风神翼龙是侧身直撞在兽群的外沿。落地的一瞬间,我和玄小童既没被它庞大的身躯压住,也没被旁边席卷而过的恐龙与猛犸踩中。奔腾的兽群就像飓风,从咫尺之外呼啸而过。
一只巨大的腕龙受到惊吓,嘶鸣着摇晃头颈,昂身收起前腿。后方的角龙收势不住,头上的尖角与颈盾重重地撞在它的脊背上,顿时翻身抛起。
“快走!”我踉跄站起身,一把将玄小童拽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北边奔去。“砰”地一声,那头角龙从我们头顶飞过,重重地撞落在草地上。
腕龙也悲鸣着轰然倒地,泥水四溅,随后冲来的肿头龙、巨齿龙接连猛撞在它那庞大的身躯上,惊嘶悲吼,震耳欲聋,短短几秒钟,相互推挤践踏,尸体堆积如小山。
后方的兽群如潮分涌,绕过那堆尸体继续狂奔。风神翼龙扑扇着巨翼,刚挣扎起身,就被飙卷而来的恐龙撞得翻了几个跟斗,转眼间就被卷入了万千蹄掌之下,血肉飞溅。
草坡又斜又陡,坑坑洼洼,我脚下一绊,抱着玄小童朝下急速翻滚了几十米,接着又猛地往下一沉,掉入了一个半米来宽、一米多深的沟壑里。
大地震动,吼声如雷,无数恐龙从沟壑上方跳跃冲过。我蜷着身护住玄小童,不敢抬头,泥水、碎石不断溅落在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隆隆声终于慢慢变小,野兽的嘶吼声也渐去渐远,只剩下了滚滚雷鸣。
我松了口大气,抬头朝外看,闪电飞舞,雷雨如注,草坡上东一片、西一片躺了几百具史前动物的尸体,还有一些尚未断气的,正在挣扎悲吼。
“喂,”玄小童拍了拍我的肩膀,亮晶晶的双眼里蕴着几分惊讶、笑意和几分难以描述的奇怪表情,“你在哪儿学的这本事?珠穆朗玛峰上该不会也有翼龙吧?”
他说的话正是三天前我骑在翼龙背上时问他的问题。我哈哈一笑,也拿他的话原样奉还:“这和骑马一样呀,除了多长了两只翅膀。谁让你这么小看我?现在服了没有?”
“服了。”玄小童嫣然一笑,泪珠却忍不住滑了下来,忽然埋头抱住了我。
他抱得那么紧,滚烫的泪水洇透了我的衣服,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问他怎么了,他摇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我,抹了抹眼泪,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上真正疼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如果你真是我哥哥,那该有多好。”
我知道他仍在为姥爷难过,心里一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敢对你不好啊,我怕被你大卸八块。”
“算你识相。”玄小童“嗤”地一笑,眉间又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似悲似喜,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洛河哥,如果你将来发觉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会不会后悔?”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正想和他开个玩笑,西边突然“轰隆”狂震,就像万千惊雷同时在耳边怒爆,我脑子里“嗡”的一响,差点摔倒在地。
我转头望去,顿时被眼前恐怖的景象震慑住了。天摇地动,西边极远处一座漆的山脉上现出无数条细细的红线,一道巨大的赤红色火光从山顶腾空冲起几百米高,将满天乌云映得姹紫嫣红。
接着,灰黑的云浪从山顶滚滚喷涌,层层叠叠地向上翻腾。山体随着火光的喷发,不断塌陷,蘑菇似的云团则越来越厚,越来越高,云中闪电乱舞,就像无数条银蛇上下飞窜……
那种景象壮丽得难以描摹。玄小童的脸庞被火光映得彤红,满脸都是惊骇而迷醉的表情。我的胸喉也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闪过一个念头:火山!真的是火山爆发!难怪那些恐龙不顾一切地夺命狂奔。
轰鸣不断,火山云冲起几千米高后,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红光闪耀,数以万计的火山弹就像漫天烟花,破空划过一道道艳红的抛物线,“咻咻”连声,呼啸着向远处撞落。
“别发呆了,快走!”玄小童拉着我跳出沟,我这才如梦初醒,朝东边连绵起伏的草坡奔去。
火山与我们虽然相隔很远,但第一,喷发的岩浆会顺着地表的裂缝向下流淌,继续躲在沟壑里绝对不是好主意;第二,火山弹抛射的范围很广,如果不小心被撞中,后果不堪设想;第三,狂风暴雨会使得四处弥漫的火山灰更具威胁性。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尽可能跑得再远些,找一个地势较高、有可靠遮蔽物的地方,暂时躲避。
草坡斜陡湿滑,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沟壑。我抓紧玄小童的手腕全速飞奔。他踉踉跄跄地跟在后头,左手抱着肚子都快跑岔气了,好几次脚下打滑,差点儿摔倒。
一前一后,左拐右绕地朝东奔逃了十来分钟,玄小童己经累得气喘吁吁。每过一会儿,我就不得不停下让他喘会儿气,就像一辆进行障碍赛的汽车,只能在空挡和一二挡之间不断切换,根本没法将速度提起来。
火山喷发得极为猛烈,高高的爆破云已经开始坍塌了,贴着山坡朝下汹涌席卷。
狂风吹来,空气中尽是硫磺味儿。赤红的火山弹从天而降,接二连一地击落在前后左右的草地上。
我头皮一阵阵发紧,顾不上多想,一把拽下背包,反背在胸前,弯腰将玄小童背了起来,全速狂奔。
他的身体娇小轻盈,如同女孩,伏在我背上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倒是那湿漉漉的发稍与温热的呼吸,挠得我耳后、脖子又麻又痒,让我有些分心。
草坡上的沟壑越来越多,有的宽达四五米,有的深不可测,一旦收势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朝左!朝左!朝右……小心!”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玄小童双臂交叉在我胸口,不停地微微颤抖着,就连贴在我耳边说话时,牙关也在轻轻地打颤。
我大步飞跨,接连跃过了六七道沟堑,越跑越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就像要飞起来了。
空中突然呼啸着冲下几团通红的热熔岩,擦着我的头顶撞落在前方的草坡上,“轰”地一声巨响,火光连着泥土腾空飞扬,坡地顿时成片朝下塌落。
我来不及做任何调整,一脚踏空,直接摔落到两米以下的土坑里,在泥泞里翻滚了十几米,重重地撞在某个坚硬的东西上,两眼金星四冒。爬起身一看,猛吃一惊,泥地里竟然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金属外壳飞船!
远处闪电飞舞,火山云沿着山坡向四周层叠喷涌,就像无数狂奔的狰狞怪兽。暴雨中夹杂着大量的火山灰,噼噼啪啪地打在草地里。
眼前的这艘飞船呈纺锤形,全长八十多米,高九米,最宽的地方将近三十米,前半部斜插入泥地,尾部撞毁,后下方露出一个直径约两米的豁口。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窗户或舱门,也看不见一丝缝隙。
外壳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青白色,坚硬光滑。火山弹越来越多,呼啸着从天而降。
这些炽热的熔岩碎石撞击在飞船的舱壳上,四下弹飞,竟然没留下半点痕迹。
我和玄小童对望一眼,惊讶骇异,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从飞船的造型来看,绝不是目前己知的任何一种民用飞行器,至于是不是某国秘密研制的战斗机或是航天飞船,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为什么,我对这艘飞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潜意识告诉我应当敬而远之,但理智又告诉我,飞船固若金汤,正好可以用来躲避火山弹和泥雨,加上好奇心作祟,我决定还是先到里面打探个究竟。
飞船尾部的豁口离地只有一人多高,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我双手一撑,钻了进去,又拉住玄小童的手,将他拽了上来。
此行忘了带手电筒,手机浸水后又彻底坏了,没有任何照明的工具,我们正想慢慢摸索着朝里走。上方白光闪动,顶壁上的LED灯似乎感应到了我们的热量,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
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就像是科幻电影里的飞船。中间是一条幽深的圆形通道,两边舱壁由银色的合金和厚实的阻燃材料制成,整齐地嵌满了仪表面板与操作台,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显得阴森而又神秘。
“奇怪,”玄小童蹙着眉头环顾四周,低声说,“洛河哥,你说……这该不会是巴士上那帮人说的‘飞碟’吧?”
我心里“咯噔”一跳,乘车来司马台的途中,那些本地人神秘兮兮地宣称附近出现了坠毁的飞碟和外星人,所以政府才以整修景区的名义,封山隔离。我们从“魔屋”地道爬上烽火台时,那些特警的可疑言行也从侧面证明了这种传言的可靠性。
但即便眼前这艘坠毁的飞船就是他们所说的“幽浮”,又为什么会坠落在这遍地是恐龙的史前世界?难道……这儿就是几千万年前的司马台,不明飞行物撞毁在此处后,时空发生了扭曲,才使得我们误打误撞“穿梭”到了从前?
我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朝里走。
通道那一端的封闭舱门己经打开了。穿过舱门,飞船内部分成了两层。左侧是楼梯,笔直地通向下层,灯光昏暗。右侧似乎是仓库,橘红色的帷幕后立着十几排顶天立地的储物合金架,架上整齐地罗列着各种各样的宇航设备、密封箱和数以百计的罐头。
太空航行时,由于失重,很难像在地球上一样正常用餐。为了防止食物在船舱内四处漂浮,以前的宇航食品通常都制成糊状,装在牙膏似的管子里,只能一点一点挤着充饥。但这些年随着航天技术的飞速发展,飞船的内舱己可以保持着稳定的大气压和温度,宇航员的活动自由了许多,太空食物也逐渐变得丰富起来,开始出现罐头和可以加热食用的微波炉食品。
我拿起几个罐头,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外包装上除了图案,找不到任何文字,也没有生产日期,无法判断究竟是来自地球,还是外太空。旁边的密封箱里装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除了手电筒,还有几把米纹螺丝刀,又长又尖,正好可以用来防身。
我挑了一把攥在手里,递了一把给玄小童。
玄小童“扑哧”一笑,贴着我的耳朵说:“如果船上真藏着外星人,你拿这个有用吗?”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有总比没有好,手里攥着把兵器,就算不能吓阻敌人,好歹能给自己壮壮胆。
船舱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这时已经几乎听不见外面的雷声与火山轰鸣,周围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就连轻微的脚步,也显得异常刺耳,每一步似乎都踩在自己的心弦。
刚才被暴雨从外到里浇了个透,逃命时肾上腺激素迸发,没觉得寒冷,走在这温暖而安静的船舱里,鼻子反倒一阵发痒。我急忙用手捂住,强抑着连打了几个喷嚏。
玄小童掩嘴直笑。
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继续朝里走,是一个宽敞的舱室,里面依旧空无一人。几十个红色的长脚吧椅环绕着L形的超大金属餐饮台,台上凌乱地摆放着三十多套太空餐具和开启的罐头,绿幽幽的牛肉和面糊倾倒在托盘上,散发着一股冲鼻的怪味儿。
地上散落着几个罐头,厚厚的地毯上洇着斑斑点点的暗红,不知道是汤水还是血迹。
我微微松了口气,食物杯盘狼藉,发霉了这么久也无人收拾,说明这飞船上应该没什么人了。只是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让船上这些人连饭也来不及吃,就全都匆匆离开?
穿过餐饮区,到了一间长约三十米的舱房里。光线昏暗,两侧的舱壁上密密麻麻地悬着长方体的金属大匣子,一半嵌在舱壁里,一半横在外面,被地上的射灯往上一照,阴惨惨的,就像是司马台崖壁上的悬棺,看得我心里发瘆。
我拿起太空手电筒逐一朝里探照,每个匣子的顶上都覆着弧形的玻璃盖,里面除了头盔与呼吸罩,全都空空如也。看这架势,应该是飞行员的休息床舱。我数了数,上下各三排,一共66个舱位。
玄小童跟在我身后,好奇地东摸摸,西望望,手指不知揿到了什么开关,“咯啦啦”一阵轻响。
我心里一沉,猛地转头四望,只见所有舱位的玻璃盖都朝上慢慢地掀了起来,与此同时,舱房顶部也突然发生了变化,就像从金属变成了磨砂玻璃,又渐渐变成了透明的水晶,满天的乌云闪电一览无余。
我和玄小童面面相觑,哑然失笑。看来这是飞船设定的“起床模式”。不知道舱房顶部是什么材料,竟然无需开启、闭合,就能起到透明天窗的效果,忒神奇了。
推开休息舱的舱门,再往前走,是一间篮球场大小的圆弧形驾驶室,顶部与四周全是透明的舱窗。船头倾斜,陷在泥地里,除了上方,舱窗外全是黑漆漆的泥土。一道接一道的闪电透过天窗,将驾驶室里照得雪亮。
沿着舱窗,环绕着银白色的金属操作台与胶囊式座舱。操作台设计得极为简洁,只有一圈嵌入式的LED大屏显示器,与二十四台监视仪相连接,可以看见船舱各个部位的情况。
我仔细扫视了一圈,监视仪里没发现什么人影或异常情况,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管这艘飞船搭载的是外星来客,还是地球上的某国秘密科研人员,他们都已经弃船离开了。
这些人走得很匆忙,所有的仪器都没来得及关闭,沙沙声时断时续。屏幕上红色的字符不断地跳跃着,似乎仍在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操作台上没有任何键盘或按键,所有的指令显然都是通过胶囊座舱来完成的。胶囊座舱一共十二个,座椅连着透明的水品头罩,有点儿像赛车游戏的街机,除了小巧的方向盘,右侧还有一个操纵手柄。
玄小童跳进胶囊座舱,拨了几圈方向盘,又握住手柄前后左右地摇晃,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明知飞船上只有我们,他还是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洛河哥,我听巴士上的人说,司马台发现的外星人头大身小,不到一米五高,刚才那些床舱每个两米多长,里面的头罩和正常的摩托车头盔差不多大小,和那些外星人的体型根本不匹配。你再看这些座舱,如果真是给侏儒外星人用的,方向盘和操纵手柄就不该这么设计,座位和脚踏板间的距离也不该这么长……”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许多疑点,比如舱门的旋转开关离地太高,操纵台仪表板与显示器的角度也明显是为正常体型的人设计的。地球上的人种尚且存在着高矮胖瘦的巨大差异,外星人和我们有同样身材的概率就更小了。
想不到他年纪这么小,心却这么细。我赞赏地竖起大拇指,捏了捏他的脸颊。
玄小童的嘴唇被挤得嘟了起来,满脸晕红,“啪”地拍开我的手,嗔怒地瞪了我一眼,别过头,假装观察座舱的仪表板。那不好意思的神态好玩极了,真想再捏他一把。
“滴……滴……滴……”不知道他又摁到了什么开关,操作台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行闪烁的字符。
玄小童“咦”了一声,睁着大眼睛,全身猛然僵住了,我顺着他的视线瞥去,心也跟着往下一沉,差点儿叫出声来。
那些闪烁的字符非常奇特,既不是中文,也不是阿拉伯语、希伯来语或任何一种拉丁字母所拼写的语言,而更像古埃及的象形文字,简直……简直和我们在“魔屋”地道里所见到的那些壁字一模一样!
玄小童胡乱摇了几下手柄,屏幕闪烁了一会儿,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画面,似乎是一个女人在对着摄像头记录视频日记:“今天是201……月18日,距离……光年……我们到……第三天,还没……”
那声音轻柔低婉,似乎曾在哪儿听到过,可惜画面急剧抖动,看不清那女人的脸,声音也始终断断续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画面似乎卡住了,那女人的脸容一帧一帧地跳动,我仔细一看,头顶发炸,浑身寒毛瞬间全都立了起来。
苏晴!
飞船屏幕上的这个女人,竟然是葵画廊的女主人苏晴!
苏晴是我见过的最有女人味儿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显露出难以模仿的优雅与妩媚。自从上海见过一面后,我总是对她念念不忘,经常梦见和她翩然共舞的情景,梦见她流盼的眼波、似有若无的微笑,还有转身时那飞扬的裙角。
屏幕里的她短发素颜,穿着白色宇航服,表情凝重地坐在胶囊座舱里,和我记忆里的埃及艳后判若两人。我脑子里一片乱麻,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在反反复复地想着,她怎么会在这艘飞船上?现在又在哪里?
画面抖动了一会儿,渐趋平稳,声音也清晰了不少。苏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今天是2012年11月18日,距离……”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跳,2012年?她说的是2012年11月18日?我来司马台那天是2010年的7月28日,在“魔屋”待了一晚上,误入此地,又在湖边的森林里昏迷了三天,满打满算今天也不过是8月1日。飞船撞落在这儿肯定是发生在今天之前的事儿,她怎么会说成是距离现在还有两年多的日子?
玄小童显然也注意到了,猛地转过头,错愕地望着我。我正在想会不会是苏晴的口误,但接下来她所说的话却让我们更倒抽了一口凉气。
屏幕里“轰”地一声闷响,画面剧烈摇晃,飞船似乎受到了什么撞击,苏晴转头望去,脸上露出惊骇绝望的表情,突然朝着摄像头大声呼喊:“洛河,快离开这儿!洛河,快……”画面一闪,变成了满屏“兹兹”作响的雪花,什么也没有了。
我呆呆地站在一旁,脸上滚烫如烧,浑身发凉。飞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留下这段视频,提醒我离开?我总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劲,却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玄小童试探地问我:“她是在叫你的名字吗?洛河哥,你……你认识这女人?”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肯定是苏晴,绝对不会有错,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苏晴似乎又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苏晴。就像我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陌生的自己,我突然无法确定眼前这一切的真实性。
“嘀——”这时驾驶室里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监视仪的屏幕上闪过一道黑影,接着又是一道,速度快如鬼魅,还没来得及看清,又从下一个监视仪的镜头前闪了过去。
我看了下位置,监视仪来自飞船下层的货舱。与货舱相连的下一节船舱是动力舱,接着就是通到驾驶舱的楼梯了……心里一凛,将玄小童从胶囊座舱里拽了出来,叫道:“快走……”
话刚出口一只恶魔龙“砰”地撞在舱门上,尖叫着变向冲了进来,继而又是第二只,第三只,瞬间就扑到了眼前。
恶魔龙又叫恶灵龙,属于驰龙科体型较大的一种,身长近三米,浑身覆盖着羽毛,是和鸟类最接近的恐龙之一,张翅奔跑时如同滑翔,速度奇快。细长的双腿长着镰刀似的尖爪,捕猎时一跃而起,用“镰刀”扎进猎物的腹部,然后撕咬猎物的脖子等致命之处,开膛破肚,一击致命。
腥风扑面,三只恶魔龙来速快得惊人,但比起速度,更可怕的是它们聪明的脑袋。
它们一左一右,一只殿后,呈品字形朝我们围合包抄,根本没给我们留下躲闪的余地。
我本能地低头转身,一记勾拳猛击在迎面奔来的恶魔龙的下颌上,“嘭”地一声,右臂连着肩膀全都酥麻了,被反冲力推得趔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那只恶魔龙竟然被我打得凌空飞出四五米,重重地撞在胶囊座舱上!
我一愣,呼吸都停滞了,不敢相信一只百多斤重的驰龙竟能被我一拳打飞这么远!
“小心!”玄小童抱着我继续翻身急滚,从第二只恶魔龙的脚爪下闪了开去。还没来得及喘气,尖叫刺耳,第三只恶魔龙的脚爪又己经迎头踏到。
据说人在生死攸关时总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那一刻,就像有一股强猛的电流从丹田穿过手臂,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双手已经闪电似的扣住了恶魔龙的脚爪,猛地一拧。
“喀嚓!”恶魔龙脚爪断折,惨叫着撞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一手拽着玄小童,将他挡在我身后,一手紧握螺丝刀,纵横挥舞。另外两只恶魔龙不敢贸然上来,歪着脑袋,张着翅膀,怪叫着在我们周围兜圈子。
驰龙大多非常聪明凶残,总是成群结队地打猎,既然来了三只,很可能还有更多潜藏在附近。以它们小巧灵活的身躯、闪电般的速度,要想在飞船内偷袭我们,易如反掌。早知道刚才进入飞船后,就该将舱门旋紧。但这时后悔也没用了,要么尽快解决了这几只驰龙,关紧舱门,躲上一阵,要么听从苏晴的“劝告”,赶紧离开此地。
监视仪里影子飞闪,果然又有别的恶魔龙冲进来了。“乒乓”连声,几个监视摄像头被这些狡猾的驰龙撞碎,屏幕上只剩下了“滋滋”闪烁的雪花。
那两只恶魔龙歪着头慢慢地绕走,张嘴发出狞笑似的桀桀叫声,似乎打算等到伙伴到来后,再一齐发动袭击。
我灵机一动,这些嗜血怪兽贪婪残暴,要想脱身,就得给它们一块无法抗拒的肉饵,于是我紧握螺丝刀,狠狠地插入那只受伤的恶魔龙的肚子,划拉了一大道口子,将它朝前踢了出去。
那两只恶魔龙闻到血腥味,果然凶性大发,闪电似的扑到同类的身上,大肆撕咬。
我趁机拉着玄小童朝右冲了出去。
刚冲进休息舱,又有几只恶魔龙从下层楼梯连蹦带跳地飞速追来。我急忙将舱门关上,用力旋紧。“乒乓”连声,那些怪兽接连猛撞在舱门上,震得我双手发麻。
我拽着玄小童正要继续朝前奔,他突然脚一软,跪倒在地,低声痛吟,额上、鼻尖全是细细的汗珠,左手捂着大腿,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里渗出来。
我吓了一大跳,这才知道他抱着我从恶魔龙脚爪下翻滚时,己经被其镰刀爪划中。
问他怎么样,他勉强一笑,疼得己经说不出话来了。
恶魔龙的桀桀怪叫声此起彼伏。这帮怪物的嗅觉比狗还灵敏,如果没受伤,或许还能从它们眼皮底下逃出去,现在基本属于做梦。我又急又担心,突然想起仓库架上的急救箱,急忙背起玄小童,继续朝前飞奔。
到了餐饮室,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桀桀桀桀”的叫声,我心底一凉,还来不及抬头,一只恶魔龙己经张开双翅,从舱顶的桁架扑了下来,将我们撞得飞出几米。
前方尖叫刺耳,又有一只恶魔龙大踏步冲来,我手腕被它尾巴扫中,酸麻剧痛,螺丝刀顿时脱手飞出。
另一只恶魔龙趁机高高跃起,脚爪重重地踏在我的胸口。我眼前一黑,痛得无法呼吸,如果不是有背包挡着,心脏指不定己经被它扯出来了。它扬起右脚爪,镰刀似的尖爪悬在我咽喉上,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瞪着我,就像逮着了老鼠的猫,神态狰狞而又冷酷。
就当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道人影突然斜地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那只恶魔龙的脚爪,将它抡着横甩而出,重重地撞在舱壁上,接着又鬼魅似的扑上另一只恶魔龙的脊背,“喀嚓”一声将它的脖颈拧断,然后跃上桁架,朝我发出尖利的啸叫。
天窗外闪电乱舞,舱内一片雪亮。
我惊魂未定,那人浅褐色的皮肤,布满青绿色的鳞状花纹,穿着兽皮,结着发辫,袒着左乳,有点儿像印第安少女,如果不是嘴里那两颗龇露出的尖牙,甚至可以算得上姿容妖媚的美人儿。
起初我还以为那青绿色的花鳞是文身,再一细看,鸡皮疙瘩全冒了起来,毛骨悚然。
她身上的鳞竟然是一片片的蛇甲,而那满头长辫赫然是一条条长约三十几厘米的蠕蛇!
细如发丝的蠕蛇植入她的头皮,花园鳗似的蜷曲摇曳……我心里一紧,猛地想起梅里雪山的那具蛇发女尸,想起冰川上的蛇群,想起我胸膛长出而又消失的鳞甲,想起蛇戒,想起这一路上无处不在的双蛇图案,想起狗头人在我昏迷时说那些奇怪的话……胸口就像被大石死死压住了,激动而又恐惧。
那时我仍然没有猜透这一切之间的隐秘联系,但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浑身蛇鳞的少女或许就是串联所有线索的关键。
她灼灼地凝视着我,尖声长啸,好像早就和我认识似的,眼眶里泪水盈盈,似悲似喜,表情非常古怪。
十几只恶魔龙左纵右跃地从仓库的帷幔后冲了出来,看到那蛇鳞少女,居然像遇见了克星,纷纷尖叫着朝两旁散开。
蛇鳞少女龇牙朝着众驰龙厉啸几声,突然从桁架上一跃而下,动作快如闪电,转眼间就折断了两只恶魔龙的颈子,又抓起几只恶魔龙,接二连三地甩了出去,撞在舱壁上,“乒乒乓乓”之声大作。我看得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恶魔龙的体型虽然不算大,但速度极快,灵活狡猾,爪子和利齿更是超级凶器,被科学家归入最残暴的食肉恐龙行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无法相信有人居然能信手折断它们的颈骨,并且掷铁饼似的将它们抛来甩去。
玄小童也看得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连腿上的伤口也忘了捂紧,鲜血丝丝直淌。
几只恶魔龙想要绕过来偷袭我们,蛇鳞少女掀倒储物架,握着长杆左右横扫,它们纷纷尖叫着朝后跳开。
密封箱、急救物品和罐头滚得满地都是。我抓起一个大袋子,将医疗箱、绷带和罐头、瓶装水塞了进去,然后抱起玄小童,拖着袋子退回到休息舱。
所有的药盒都没有文字标识,只有简单的图形符号,仓促之间找不到止血的药物和疫苗,只能先拿酒精给他腿上的伤口消消毒了。
我抓住玄小童裤子的裂缝,“嗤”地朝两边撕开。
他惊叫一声“你干吗?”他满脸酡红,本能地朝后缩去,被我用酒精往腿上一浇,疼得尖声大叫,蜷作一团。
恶魔龙的尖爪极为锋利,就那么轻轻一划,已经在他雪白的腿上留下了十几厘米长、三四厘米深的伤口,皮肉朝两旁翻开。
被野兽抓咬后,伤口不宜立刻包扎或缝合,应该用肥皂水或药液清洗,再注射苗。
当时情势所限,我来不及多做处理,用瓶子里的清水冲刷了一会儿,低头在他伤口用力吮吸。
不知是太过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玄小童奋力想要将我推开,尖叫了几声,忽然晕了过去。
我吸出几口黑血,心里稍宽,又用酒精给他的伤口消了消毒,扯出绷带,简单地包扎了他的大腿。
恶魔龙越来越多,从船尾的舱道涌了进来,夹杂着迅猛龙、恐爪龙等驰龙。
迅猛龙怪叫着跳到舱壁上,然后变向反弹,猛地扑向蛇鳞女子的颈背。
我大叫一声:“小心!”蛇鳞少女转身抓住迅猛龙的尾巴,一把将它甩了出去。
但她这一下转得太快,左边露出了空档,一只恶魔龙乘隙闪电似的冲了进去,咬住她的右腿,鲜血淋漓。
蛇鳞少女哼也不哼一声,掰开恶魔龙的上下颚,用力一扯,将它撕成了两片。周围的恐爪龙、迅猛龙、盗龙全都前赴后继地扑了上去,重重叠叠,小山似的将她压在最下面。
我顾不上多想,将一整箱的医用酒精全砸到了那堆恐龙身上,抓起打火机,“呼”地一声,火焰高蹿,一直冲出六七米远。
众驰龙尖叫着一哄而散。蛇鳞少女趴在血泊里,浑身是伤。幸好我反应还算快,再迟一步,估计她就会被这些嗜血驰龙撕扯得只剩下骨头了。
舱内散落着不少打碎的酒精瓶,被火焰一卷,全都熊熊烧了起来。恐龙虽然凶暴,也和所有的野兽一样害怕火焰,纷纷朝后跳着退开。
我脱下衣服,拍灭蛇鳞少女身上的火苗,抱起她冲入休息舱。
十几只迅猛龙、恶魔龙尖叫着冲了过来。我反手关上舱门,旋到最紧处。“嘭嘭”连声,众驰龙接连飞跃着撞向厚厚的舱门,狰狞的头颅不断地在圆形玻璃窗上交替出现。过了好一会儿,它们才死了心,转而扑向受伤的同类,疯狂地撕咬夺抢。
我松了口长气,全身虚脱了似的坐倒在地,冷汗浸满脊背。
“女今伊喱喽,女今伊喱给有瓦喽……”蛇鳞少女奄奄一息地偎在我的怀里,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睫毛颤动,恍恍惚惚地凝视着我,脸上绽放出喜悦的光彩,突然搂住我的脖子,在我唇上轻轻一吻。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她的头朝下一垂,己经昏迷了过去。闪电乱舞,照在她雪白的侧脸上,满头蠕蛇密密拂动。
玄小童已经醒过来了,蜷身坐在明暗交界的光影里,咬着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似恼非恼,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