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裴玉真对她的态度莫名奇怪起来,不算亲近,可也不是之前的疏远。
桑桑虽觉得疑惑,但想起那日在裴玉真面前说的话,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裴母的喘疾是老毛病了,往日里都是裴易言为她配的药丸,如今药丸没剩多少。
桑桑准备在进京前炮制一些存着,却发现黄柏没有了。
去一趟镇上费时费力,索性村头后山上前就有不少药材,年前才看见一棵。
她拿着小竹篓,还有柴刀背着就准备出门,裴小妹却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
看到桑桑的装扮,裴小妹听到要去后山眼睛都亮了
二哥哥总是不让她去,她早就听说山上有可多野果子好玩的了。
便扯着桑桑的衣袖,撒娇耍赖说着自己也要去。
桑桑拒绝了她,蹲下身子企图和裴小妹讲道理,可裴小妹只是委屈巴巴的瘪着嘴看她。
“嫂嫂,让我去嘛,让我去,我保证不乱跑,你就带我去吧,求求你了。”
圆溜溜的眼睛看得人心都软了半截,想着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桑桑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
裴小妹立刻手舞足蹈,开心的都快跳起来了。
怕裴母回来找不到人,桑桑特意留了纸条。
做完一切,将门关好,她牵着裴小妹的手就慢悠悠的往山上走。
远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桑桑的背影,眼中是无尽的恨意,想起什么,眼底又涌上恐惧。
朱府外,不少行人路过时都没忍住看一眼,原因无他,一向大开中门的朱府今日居然闭门不见客,实在是奇怪。
正院处,仆人们都被赶在外院去了,内院由得力的人牢牢把守,围得水泄不通。
厅内,朱老爷一进屋就看到坐在两方的裴玉真和李不言。
他眼神一转,脸上瞬间挂上和善的笑容看向李不言,开始攀谈。
“早就听说李家小公子也到了玉溪镇,昔年我可一直仰慕李大人,李公子看着也是一表人才啊。”
李不言看他,就跟看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抬手应付,“朱老爷过誉了,我可当不起,我家那老爷子可天天骂我是个讨债鬼。”
若是常人被这般不给面子的一通数落,只怕早就拂袖离去。
偏朱老爷神情如常,一副长辈关怀的模样。
“李公子这话就是赌气了,令尊也是望子成才着急了些。”
李不言冷哼一声,看出了这家伙兜着圈子,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拍了拍手。
早就守在外头的墨,立马提溜着人进屋,将人扔在一旁。
男人衣衫褴褛,涕泪横流,十根手指血淋淋的,看得出是受了莫大的折磨。
没等朱老爷开口询问,男人突然往前爬了几步,就跟看到救星一般,急切开口。
“老爷,老爷是我啊,救我啊老爷,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无君无父的混账!”
朱三贵泪流满面,看着裴玉真的眼神带着深深地恐惧,他所经受的一切都是这个青年在背后指挥。
他刚说完话,旁边的墨示威似的咳了一声,他瞬间害怕的闭上嘴,只是祈求的看向朱老爷。
朱老爷原本笑着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李公子这是何意,我府管家做了什么得罪公子你招致如此祸端?”
李不言鄙夷不屑的看了一眼朱三贵,“这家伙伙同郑家将我兄弟的家人掳走,朱老爷你说他该不该遭此一劫?”
朱老爷看向朱三贵,朱三贵立刻缩了缩身子,讨好求饶道:“老爷,老爷救我啊,我那,都是郑家人害的我。”
想到郑家,朱三贵就恨得牙痒痒,一群贱人居然敢耍他,等他这次过去了,他一定要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朱三贵是朱老爷母亲的娘家人,本就是个处理外头不干净事情的。
若是保不下这家伙,保不准会说些什么出来,到时候就不是皮毛之痛了。
短短一瞬间,朱老爷就已经权衡好利弊,他怒其不争的看着朱三贵。
“你这混账玩意,平日里纵着你就算了,还干出这些事情,你简直,简直就是个混账!我朱家算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打三十板子赶出去!”
朱老爷说着捂住胸口,一副被气得要晕过去的样子。
朱三贵听到这话,吓得直哆嗦,止不住的往后缩。
“老爷,你这是要我死啊!”
寻常人二十板子就要休养三个月,三十板子下去不死也残。
这朱三贵好歹还是朱家的大管家,想不到这朱老爷居然也如此狠心。
未等李不言感慨完,朱老爷立马调转方向,一脸愧疚的看向裴玉真。
“想必这就是李公子的兄弟裴家公子了吧,裴公子,这事属实是我朱家对不起你,这样,裴公子想要什么,只要我朱某人办得到,一定义不容辞,也算是小小的补偿一番了。”
朱老爷说得大义凛然,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任谁看了不说一声朱老爷厚道。
裴玉真定定的看着这位朱老爷,忽而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朱老爷说笑了,裴某不过区区草民,如何敢攀上朱老爷的关系,只不过朱老爷既然发话了,我想这朱三贵如此可恶,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送到官府去审判吧。”
裴玉真笑得冷淡疏离,似乎真的只是想把朱三贵这个毒瘤剜出。
去官府其实也无妨,想着大不了到时候使点手段将人弄出来,朱老爷佯装被说动。
“这,到底是跟了我多年,我也不好让他去坐牢子...”
李不言接受到裴玉真的眼神,立刻斩钉截铁道:“必须送官,没有商量,朱老爷我们这也是为你分忧啊。”
朱老爷被这话哽了一下,李家这公子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只不过朱老爷的打算,显然朱三贵并不知道,虽然朱家和官府有关系,可李家不是好惹的。
有了先前打板子的前提,朱三贵当即以为朱老爷要弃车保帅,求生的欲/望让他当即破开大骂。
“朱大牛,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破事全部抖落出来,装什么不舍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药堂...”
“咻——”
凌空一只箭矢破空而来,直奔朱三贵,穿透他的喉咙,让他声音戛然而止。
一剑穿喉,血液甚至喷溅在了朱老爷的脸上。
朱老爷颤颤巍巍的抹了一把脸,看着手上的殷红血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李不言和裴玉真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朱府手忙脚乱,干脆离开了。
出府后,李不言气得爆粗口,一贯的涵养都没了,“这肯定是那朱老爷做给我们看的,本想借此剪除朱家在官府羽翼,偏偏那朱三贵说到药堂就被杀了。”
“看来朱家的水比我想的还要深,不过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朱家不止在官府有人。”
“药堂的事情对他们很重要,上次跟踪的那个人你可以拿来做筹码,临近春闱我抽不出身,你自己小心。”
裴玉真回头看了眼朱家,将想法和盘托出。
李不言闻言一敲脑袋,“对啊,咱们还有杀手锏,就不信朱家不上钩,只要网住朱家,我那好二哥自然也就一无是处了。”
天色不早,裴玉真近日都在家中温习,只待后日启程。
李不言自然知道这些,眼下心事除了一大件,他心情好得很,甚至还有空调侃裴玉真。
“嫂嫂如何了,那日怕是被吓坏了吧?”
裴玉真年长他半岁,裴玉真的兄长,自然也是他的兄长,这般喊着自然没什么不对,不过说出来就有点奇怪了。
裴玉真并没在乎这些,他瞥了一眼李不言,没说话。
李不言只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上次提起来还说什么随手而为,这次就不是了吗,这家伙就是别扭。
不过为了他和裴玉真友好情谊,李不言自然没说出来,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
“如此,那咱们今后汴京见,裴兄,我祝你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日光中,李不言拱手而言,笑得爽快,透着蓬勃的生气,和他上辈子所见的死气沉沉天壤之别。
裴玉真回以一笑,认真道:“那便多谢了。”
与李不言道别之后,裴玉真就往回走,路过首饰铺子的时候,他被一对耳铛吸引了视线。
是樱桃红的耳铛,殷红饱满的樱桃轻轻摇晃。
不知怎的,裴玉真脑海中涌现出一片雪腻,桑桑肤白,很适合这耳铛。
说来从他回来见桑桑第一面开始,就没看到她戴什么首饰,即便是挽发都是用的朴素的木簪。
就连裴小妹都有银镯子和簪头的各色绒花头饰。
她不该是这般的。
裴玉真涌起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桑桑这般的人就该绫罗绸缎,朱翠满头的供养。
“郎君,郎君买个首饰回去给夫人吧,你夫人看到定然是要高兴的...”
商贩看着他伫立良久,连忙上赶着推荐。
听到夫人二字,裴玉真下意识摇头,“还不是夫人。”
还不是夫人,那就是心上人了,商贩常年和南来北往的人打交道,深谙这些郎君的想法,连忙发挥三寸不烂之舌。
“那送给小娘子也定然是会开心的,哪个女子不爱首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