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景天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免不得被各方探问。大伙儿除了问几句健康,最关心的就是蜀山祖师爷附身之事。对于这事,景天自然知道那时绝不是什么蜀山祖师爷附身。他已问过,蜀山派开山祖师并不叫飞蓬。不过,经不住各方前辈真人先入为主,被他们七嘴八舌一说,到最后景天都差点以为自己真是祖灵附身。
待送走这些热情的前辈道友,就轮到自己的朋友们前来照顾。正当景天在屋内慢慢踱步养护精神,却忽见小花楹背后背一只大竹筐,慢慢走进屋来。少女娇小的身躯,和背后那只巨大的竹筐紧靠在一起,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楹妹妹?”景天莫名其妙,赶紧过来帮她卸下竹筐,一看里面装满了黄黄绿绿的药草。
“这些是……”正当景天神色凝重地观看筐中草药,那小花楹已蹦蹦跳跳地跟他表功:“小天哥哥,花楹担心你的病情,这几天除了练字,就是去山中采草药。你看!这些都是花楹最喜欢吃的,相信哥哥吃了不仅治病,还能大补!”
“你说什么?”正看得有点出神的景天忽然好像惊醒似的,盯着小花楹说道,“你是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是呀!”花楹羊脂白玉一般的小脸蛋上欢笑如花,“这些草藤花楹最喜欢吃了!我的珠子也很喜欢吃!”
“……”景天闻言,哭笑不得,伸手从大竹筐中拈出一根还带着小黄花的细草茎,说道,“花楹啊,本来我还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葫蔓藤,听你说喜欢吃,那我就知道它一定就是了!”
“叫葫蔓藤吗?花楹不晓得呢,哥哥懂的东西真多!可是……”看看景天晦气的脸色,小花楹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不喜欢吃这个葫蔓藤吗?”
“喜欢吃?!”景天郁闷道,“妹妹啊,我如果告诉你它另外一个名字,你就知道哥哥喜不喜欢吃了!”
“叫什么呀?”
“断肠草!”
景天又接连从大竹筐中扒拉出各种毒草:“看看,这是马钱子,这是夹竹桃,这是川乌头,这是——哎呀,你真厉害,连狼毒花你都找到了!这些都是剧毒药草啊!妹妹啊,你天生异禀,吃这些跟吃糖豆差不多,哥哥可不成。若吃下去,就不是教你识字的师父,是尸体了!你——”
景天还要说,却不防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这一哭,本来连声埋怨的景天立即收声,手忙脚乱,赶紧哄她别哭。哄了一时也不见效果,这小女娃觉得自己辛苦了半天却差点害了哥哥,便十分伤心。她也有心听哥哥的劝,但泪水就是不听控制地止不住往下流。到最后,景天只得道:“妹妹啊,别哭了,你采来的毒草哥哥有大用呢!”
“啊?是吗?哥哥不要哄我!”开口说话时,花楹的哭声就不自觉地变小了。
“嘿!当然!”景天赶紧一本正经说道,“花楹啊,你趁这几天天晴,把这些毒草晒干,然后讨个捣药砵把它们碾成碎末,将来卖给唐家堡,他们专门用毒,听说到处高价收毒草呢!”
“真的吗?”
“当然咯,你小天哥哥从不骗人。嗯,等这些毒草卖来钱,哥哥就能天天给你买零嘴吃了!”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晒!”刚才还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女娃顿时不哭了,脸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就笑容满面地立即动手往外背大竹筐。
“哎,我还没说完呢!”景天伸手张嘴欲呼,谁知小花楹已背起大竹筐走出门外,转眼不见了。
见此情景,景天只好悻悻地放下手,哀叹道:“本来还想让她给捶捶腰腿呢,却走得这么急!”
此时景天还不知道,就因为他刚才这番话,之后几天里,蜀山弟子们都会奇怪地看到,在他们常来练剑的试剑坪上,向阳的地方总有一个明艳动人、媚丽入骨的少女,在翻晒各种可怕的毒草。
好不容易打发走花楹,景天又开始慢慢踱步,暗运蜀山心法,凝神静气,试图补回刚才看到毒草所吃的惊吓。
只是,还没安分一小会儿,却又有一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小天哥哥——”红发龙葵人还没进门,那一长声叫就先闯了进来,如同蘸了蜂蜜般甜腻。
“你看!我给你找到什么?”红发龙葵手里举着一块扁平石头,颜色似青还白,大呼小叫地跑进来。
“这是什么?半块瓦砾?”景天有点不满,“好歹也捡个整的!”
“什么呀!你这死没良心的!”红发龙葵眼波流动,娇嗔地怪道,“这是我在蜀山爬上爬下,辛苦找到的秦代古玉呢。喏,给你压惊镇魂用!”
“你说的……是真的?”景天接过龙葵递来的玉石,翻来覆去地看,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红发龙葵理直气壮,往景天面前挺了挺峰峦起伏的胸脯,笑嘻嘻地说道,“不会是你不识货吧?嘻嘻!”
“那怎么可能!”景天的目光一不小心落在少女前胸,赶紧挪开,举起手中的玉石,仔细查看。
一边查看,景天一边还有些走神。其实,对于红发龙葵这个佻达的动作,景天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她简直是在慷他人之慨!还有一点景天也觉得挺神奇,当龙葵变回文静版冰蓝发少女时,他觉得她的胸部并不如何突出,只如雨笼春山,一抹圆润,朦朦胧胧,似有还无;但变成热烈的红发龙葵时,那对椒乳就好似雪原上怒放的红梅,饱满突兀,一枝独秀。偶尔目光一扫,略作比较,大小似乎也差不多。
为什么女孩儿那处会有如此不同的变化?这个问题,就和那些难懂的道家经典一样,成了少年景天难解的谜题。
瞎琢磨了一会儿,他又把注意力收回到手里的玉石。
“不错,不错!”景天满口称赞,“恐怕还真是秦朝的。龙葵,没想到你还会寻古董啊!”
“那是!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以后可不准小看我、欺负我!”红发龙葵得意洋洋,不过说此话时,特地在“不准小看我、欺负我”上,加重了语气。
“当然,当然!不过呢,你也知道,前些天我吃那场惊吓可不小,要想完全压惊,我觉得最好是商周的才好。”
“是嘛……”红发龙葵有点迟疑。
“别听他瞎说!”
“是谁?是谁?是谁坏我的好事!”景天气急败坏,一转头,却正看见唐雪见捧了个瓷碗走了进来。
“花楹,还有你,你们两个都瞎胡闹!”唐大小姐一进来刁蛮脾气就发作,转眼否定了花楹和龙葵,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两个,一个用毒草,一个用旧物,哪是正经安神辟邪的法子?来,小天,我这里有碗安神汤,专门跟蜀山派的师姐学的,你趁热喝了,真个宁神!”
景天接过唐雪见递来的汤碗,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褐色药汤,拿鼻子一闻,就知道真是正宗的中药汤。这一下他终于放了心,低头一口一口地专心喝起药汤来。
“对了景天,我还要帮你驱邪。”
“嗯?驱邪?好端端干吗驱邪?”
“当然要驱邪!”唐雪见认真地说道,“现在那些前辈师公,都说你被蜀山派的祖师爷魂灵附身了。可是,小天就是小天,才不要什么魂灵附身呢,就算蜀山的祖师爷也不行!”
唐雪见一边泼辣地说着,一边顺手从袖里飞出一张黄纸符箓,也不待景天反应,就“啪”一声贴在他胸口上!
“正宗驱邪符!不管用,包换!”唐雪见大大咧咧地说道。
“呃?”景天低头一看,却觉得这张驱邪符的款式有点眼熟。
“雪见,你这符在哪家买的?怎么看着眼熟?”
“什么买呀!现在你是蜀山的大英雄,你要用的东西,谁还会收钱?”唐雪见高高兴兴地说道,“就是上次和你有点误会的张怒眉啦!他在你住屋附近徘徊了很久,口口声声想为你做点事呢,可是又不好意思贸然进门,正好就央我带来这张正宗的上清驱邪辟鬼符!”
景天一听顿时一惊,心道:“张怒眉这小子吃了亏,难道在这儿等着报仇?”心中转念,他慌忙屏息凝神,紧张查探符箓的效果——却好像真的没啥副作用,只觉心里清爽,十分舒坦。
有了花楹、龙葵、雪见这样花样百出的照看,养病的景天倒也并不寂寞。不到一会儿,他便爬上床去摆出病人的模样,指挥龙葵、雪见一边一个给他捶腿,号称疏通郁积的经络。
“嘿嘿……”看着她们上下翻飞的小粉拳,还有腿上传来的一阵阵舒坦,景天不禁暗乐,“唉!还是当个‘病人’好啊,竟能使唤动这两个刁蛮的女娃。”
正舒爽惬意、得意洋洋,景大侠却突然听到耳朵里传来一声极为细微的声音:
“速来乐道亭,有要事找你。”
“嗯?”景天定了定神,分辨清楚声音后顿时大吃一惊,“怎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