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看着面带微醺的玉帝,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天庭乍败齐天岭,正是人心不稳、岌岌可危之时,为何玉帝仍稳坐通明殿,不思安定人心?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倒似有许多底牌未出。
金星想了想答道:“十洲中仙妖灵草虽可延寿,却多为天仙地仙所用,以微臣看来,倒有两种可能。”
玉帝听金星吊他胃口,便道:“说来听听。”
金星道:“第一种可能便是,这神秘人物夺取仙草,并非为自己所用,而是为手下寻常仙人预备,从他所取数量来看,这股未知的势力恐怕不容轻视。”
玉帝点了点头,道:“这个倒是容易想到,那第二种呢?”
金星道:“第二种可能便是,这人为自己夺宝。”
玉帝道:“看他修为早至太乙金仙,长生无虞,还夺这些仙草作甚?”
金星道:“这个可能虽小,但确实存在。如若本身功法出了岔子,或修行途中遭了遽变,便有病乱求医了。”
玉帝道:“然后如何?”
金星道:“若是第一种猜测中了,那么,十洲恐怕便吃了个哑巴亏,再难寻到这人。试想这人若知十洲有了防范,必不会再来了。
“若是第二种……倒是有迹可循。”金星想了想道,“天下仙丹妙药虽多,但为人熟知有宝的不过十洲三岛、玉帝天庭、老君兜率宫、南极仙翁紫府宫等处,这人虽去了十洲,但却略过长洲不去,想是担心本事不济敌不过长生大帝。既然如此,其他几处他更是不敢来了。三岛之中高手如云、天庭与兜率宫更是固若金汤。那么,他要长生,下一个去处必定是那里。”
玉帝恍然大悟,道:“有理,你说的自然是下界五庄观了。”
金星施了一礼,道:“陛下明鉴。五庄观镇元大仙虽有些本事,但毕竟孤掌难鸣,算来算去,去那里强夺人参果的风险是最小的。”
玉帝听金星分析得头头是道,端起杯来饮尽,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金星,这差事我便交给你了!”
金星苦着脸道:“陛下,微臣功力不逮,怕是捉不住这人。”
玉帝道:“哪里会叫你去捉他?你带千里眼至勾陈大帝处,叫他们两个至五庄观守上几日。这人既然遮住了脸面,必定是怕人认出,只教千里眼记下他的真容,还愁捉不到他?”
金星当即领旨,道:“勾陈大帝处,还请玉帝拟个法旨,微臣才敢前去。”
玉帝道:“那是自然。”提笔写了几字,交付金星。又不经意问了一句:“东极青华大帝伤势如何了?”
金星道:“恐怕百年无再战之力。”玉帝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挥挥手叫金星去了。
万寿山五庄观,松坡冷淡,竹径清幽。上有白鹤往来浮云间,下有猿猴窜跳托果盘。却是世上难得的清净之地。
道家有语云:人事少则道心生。镇元大仙这一日端坐蒲团,坐观天地,又悟出了一式了不得的神通,心中甚喜。他移步至人参果树下,看着一个个粉妆玉琢宝光缭绕的果子在树上生机盎然,有心再摘一个吃了,又实在舍不得。
自开园后,他也只吃了两枚,树上剩下的二十八枚,每日总要数上几遍才肯安心。
他正在这里端详,忽然脸色一变,喝道:“何人来此?”
只听云端有一人冷笑道:“好果子,怪不得爱如珍宝!”这声音冷冰冰的,也听不出是男是女。
镇元子抬头一望,见一人头戴斗笠站在云端,缓缓向人参果园飘来。他自知这人绝无善意,袍袖向外一拂,叱道:“退了去!”
镇元子自认这一式“袖里乾坤”天下无双,哪知斗笠人浑然不觉,只是前行之势微微一滞。镇元子大惊,他唯恐在此比斗伤了人参果树,于是跃在空中,逼上前去连挥两袖。
斗笠人微微笑道:“就这点儿本事,如何护得住天地灵根?”他也不与镇元子缠斗,一根软鞭抖将出来,丝丝绕绕将镇元子裹在其中。
镇元子袍袖与这软鞭缠在一起,自然使全力挣脱,再看那斗笠人,使个“移形换影”,已到了人参果树上,也使袖子一裹,三枚人参果便落入袖中。
镇元子又惊又怒,这般摘法,岂不将满树果子都取尽了?只是这根软鞭着实可恶,看似死物,却如灵蛇一般难以摆脱。
斗笠人又摘了三枚纳入怀中,忽然脸色一变,急忙从树上跃下,收了软鞭便遁去了。
镇元子唯恐是计,不敢去追,他也知即使追上也无用处,这人实在太过厉害。于是愤愤然来到人参果树下,这一次损失惨重,六枚人参果顷刻间成了他人囊中之物。
镇元子狠狠心,上树摘了一枚,三五口便吞下了肚,心道:若再来抢夺,我便将这一树果子都毁了!
通明殿中,勾陈大帝面色发青,引着千里眼匆匆而入。
玉帝见勾陈大帝神情,知道必定有所收获,于是喝退殿上众人。勾陈大帝行至近前,与玉帝耳语传音,玉帝听了之后脸色遽变,反问千里眼:“你可看清了?”
千里眼伏倒在地,道:“千真万确,此事不敢有半点儿疏忽。”
玉帝叹了一口气道:“乱了,当真乱了。”
勾陈大帝道:“此事如何是好?”
玉帝想了想道:“容朕再想想,有劳勾陈大帝了。”
勾陈大帝与玉帝告辞。玉帝与千里眼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与旁人讲起。”千里眼自然起誓发愿,玉帝又道:“你将此事告知游奕灵官,让他去西天佛老处走一遭。”
千里眼得令出去,玉帝一人在偌大的通明殿中独坐,想着想着,竟露出了一抹微笑,喃喃道:“乱了才好。”
唐僧师徒出了黄风岭,继续西行。
悟空气走了灵吉菩萨,心中反而越来越忐忑不安。他初时只道西天取经是必成之事,现在看来,倒是多了不少曲折,黄风怪死了固不足道,却给人传出一个讯号——孙悟空很强。那些心存异想之人若要阻挠取经,自然慎重许多了。
过了这一难,一路平静许多,黄风岭以西一马平川,他们三个经夏历秋,这一日忽见一条大河阻住去路。
悟空跳在空中张望,下来禀告唐僧道:“师父,这可难了,此河不下八百里宽窄,又无一个船家,如何能渡得过去?”
唐僧更是没了主意,坐在马上直搓手,道:“近处连高树也不见几棵,纵伐木做舟都无材料。”
八戒“嘿嘿”道:“我老猪倒是能过去,只一跺脚便可。”
悟空白了他一眼道:“你过去有何用处?”
八戒到了河边,呼道:“此处有一石碑,原来这河叫作‘流沙河’!”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只见水中白浪滔天,钻出一个妖怪来。
这妖怪:身长两丈有余,一头红发弯弯曲曲,一张脸上黑一块青一块,两只眼睛大如灯笼,更恐怖的是,脖子下面竟然悬着九个人骨骷髅。
八戒见了这妖怪,扭头就向悟空这边跑来,悟空骂了句:“你这懒猪,回来作甚?”
八戒道:“方才只顾看碑,却将兵刃丢在这边了。”
悟空哪里管他,他心知这人乃是卷帘大将沙悟净,于是擎起铁棒便要打杀!
悟空知道沙僧亦是菩萨内定的取经人,只是这个卷帘大将来历颇为诡异。他本事平常,又得罪了玉帝,不知因何缘故被保荐到取经队伍中来。沙僧中规中矩,一副老好人模样,谁也不得罪,但悟空知道,身在天庭哪里会有一个老实人?沙僧如果不是天庭卧底,便是西天细作,无论他是哪一方的,与自己均无益处。
另有一个原因便是,纵使沙僧一路忠心耿耿,并没闹出大小祸事,但此番取经与《西游记》中大为不同,若只自己单打独斗,恐怕有些力不从心,他早已想好,在前面安插一个齐天岭强妖进来,多少于自己有些助力。故此悟空心中早就算计好,必要寻个时机将沙僧毙了。
他正想着,眼见沙僧到了近前,伸出大手朝唐僧抓来。
便在这时,天上一团火球落下,紧跟着一个孩童声音叱喝道:“大胆妖魔,我等你许久了!”
悟空一听,喜上眉梢,真有心想事成的感觉。你道这人是谁?却是牛魔王之子红孩儿!
沙僧一颗心都提防着悟空与八戒,哪里料到上面还有人?这个火球正砸在背心,将他从空中击落下来。
八戒此时正好拎起了钉耙,有机不乘哪里是英雄豪杰?他抡起上宝沁金耙狠狠打去。沙僧腹背受敌,也只得抬起降妖杖迎上去,他本来就不是八戒对手,加之八戒极善打顺风仗,这一下又将沙僧打得一个趔趄。
空中红孩儿落了下来,亮出火尖枪,招招不离沙僧要害。
悟空只在一旁看戏,又是惊喜又是蹊跷:红孩儿不在齐天岭玩耍,来这里作甚?
沙僧以一敌二,莫说抵挡不住,便连逃都逃不回去,八戒那钉耙还好,只是力大而已,红孩儿的火尖枪却着实厉害。眼见身处险境,沙僧喝道:“莫打莫打,我是——”见他开口,红孩儿枪势更急,硬生生将他那话头堵了回去。
不过十几个回合,沙僧杖法早已乱了,被红孩儿一枪刺中大腿,单膝跪地,八戒瞅准时机,一耙筑在沙僧头顶,齐齐整整九个窟窿,哪里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