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专业军人,进入一栋全部面积只有七百多平方米的房子。
半小时之后,里面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二楼最左边的窗户里,四张鬼魅一般的面孔也次第消失。
加雷斯终于定下神来,拿出手机,呼叫B组总部联系荷兰警方,封锁禅所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道路出入口。打完这个电话之后,他在手机上以手指为画笔,素描出刚才窗户中所见的四张面孔,发给驻守在周边的安保公司嫡系行动小组,指令明确:“见到这四个人,格杀勿论!”
寥寥几笔,却画出了所有人的特点和韵味,比照片本身都更传神。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撤退,而是直接奔向禅所的大门。
铜色的门。半掩半开,窥不到里面半点境况。
他握紧与自己多年相伴、一同出生入死的“飞去来”,大步踏入。
涂根听到这里,说:“宾格,你不是说事情之后三天,没有人能够进入吗?”
这种话,若是换一个人,就像是在质疑或嘲笑。
但涂根不过是淡定地陈述一个事实,他确实也只是这个意思。
加雷斯点点头:“我也没有进去。”
他壮怀激烈地大步踏入,而后眼睁睁地发现自己正走出那扇大门。
面前恰是禅所外面的空地,不远处是运河水流如带,再远处是空旷的荷兰郊区景色。
千真万确,朝着房子的是他的后脑勺。
他什么都没想,立刻转身,再度冲进去,这一次使出了全身力量,直接冲撞大门。
下一秒钟,他从门里面恶狠狠地跌了出来,自己使出的力气,把自己摔了个嘴啃泥。
加雷斯坐在地上,迷惘地看了看天空,思考了大概两分钟。
他是个非常快就接受现实的人,所以没有再多尝试一次。
事情显然有蹊跷,再挣扎也是徒劳,现在不可解释的,留待将来也无妨。
所以他安静下来,又打了几个电话。进了禅所的人,连电话信号似乎都失去了,手机根本接不通。但荷兰警方反应迅速,增援大概十五分钟之后便到达了,那些警察所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试试看能不能突破那扇大门。
他们成功地做到了,不愧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精英警察!干得好!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耀武扬威,毫无压力。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要不就进不去,要不就出不来!
跟之前那班兄弟一样,这票人又消失了!!!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声响地消失了,简直就像被这栋房子活生生吃了一样!
等全场又只剩下加雷斯一个人,他真的给了自己两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他不是做梦,这时候电话打进来,他听完之后,当机立断,转身跳上福特车,走了。
B组手眼通天,在他传出信息之后,就真的截断了附近一切交通枢纽,开始逐人逐车盘查行人。加雷斯赶往的就是离他最近的一条高速公路路口。
那里有他手下的亲卫队驻守,和当地警方还有B组的成员都隔开了一段距离,与其说在协同作战,不如说是在监督后两者的工作效率。
看到加雷斯过来,他们立刻报告,之前有一个小型车队经过,六部车,断尾的那辆是最新款的阿斯顿马丁,银色,其他那些车也几乎都在同等档次。
当地警方在拦下第一辆车之后看了一眼,就大开方便之门放行,而且敬礼目送,完全没有对后面的车再逐一检查的意思。
现在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就算追,也很难追得上了。
加雷斯立刻就炸了,被一天的匪夷所思折磨到现在,就连惯常不动如山的他都接近了情绪失控的崩溃状态。
他冲过去对警卫咆哮,愤怒得像祭坛上忽然复活的魔神。
“为什么不检查那些车?”
警卫不认识他,却完全被他冒着火焰的眼神给镇住了,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汇报:“那是摩洛哥公主的车队。有皇家贵宾特别通行证,公主陛下就在第一辆车上。”
“摩洛哥公主?”
越来越多的人牵涉进去了,事情当然也就越来越复杂。
但对涂根这种天生就是警探的人来说,这一切似乎开始真正好玩起来了。
他完全被激活了,如果L城的警察局同事这会儿看到他,可能会不敢相认。
“为什么摩洛哥公主会突然在这个地区出现?”
宾格的功课做得很好:“她不是突然在这里出现,摩洛哥公主每年这个时候都到阿姆斯特丹度假。”
涂根毫不动摇:“这么巧?奇武会每年这个时候开董事会,摩洛哥公主就每年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
宾格一怔。他的反应落在了涂根眼里,就像敏锐的猫抓住了毛衣上一个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线头。
要把毛衣复原成一个线团,就从这么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开始。
“谁在幕后推动你们调查奇武会?又是谁给你们钱投入这些围捕和行动中的?”
他沉思了大约十秒钟,然后问宾格,盯紧了后者的眼睛,问得轻描淡写,但又不容置疑。
加雷斯在一旁站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之色。宾格咳嗽了两声使自己保持镇定,刻意从容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涂根耸耸肩:“基本的逻辑。”
他指指加雷斯:“欧洲最高级的安保公司。”
手指移向宾格:“国际刑警组织的特别行动组。”
“十年前我为国际刑警组织工作的时候,你们的经费就紧张得捉襟见肘,这几年经济衰退,各国预算都在大幅度下降,B组不管怎么特别,也不可能拿得到那么多钱找加雷斯这样的专家来为自己充当顾问。”
他扬扬手里的平板电脑:“更不可能一次雇佣这么大规模的精英雇佣军团展开行动。”
这时候宾格才算是真正承认,为什么他的上级说涂根也许是唯一能够帮他们忙的人。
他外表土里土气,平凡无奇,但他能看到事情的实质,一针见血,毫不被纷繁的现象扰乱视线。
“所以,谁是金主?”
宾格叹了一口气,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其中有一叠以传统手法冲洗的照片。
涂根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宾格明知故问:“那么,您认识他们?”
“只要跟现代的传媒有任何一点接触,恐怕都很难不认识他们。”
涂根没有半点夸大。
照片上的人来自各个人种,年龄迥异,外貌美丑参差,神态各有特点。涂根就地盘腿坐下,一次次翻看那些照片,然后递给加雷斯:“你认识他们吗?”
加雷斯显然以前看过很多次了,所以他接都不打算接,只是说:“很熟。”
“我的安保公司,很大一部分业务就是保护真正的有钱人,这些人很多都是我的客户,或者是客户的朋友、亲戚、生意伙伴,他们全都是商业世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亨。北美、欧洲、日本、中国,能源、重工业、金融、传媒、互联网、地产。
“将这些人的资产加在一起,沉重得可以撬起半个地球。”
这些有钱人,为什么会跟奇武会杠上?
宾格犹豫了一下,他自己说的话,他其实也有点不相信:“我所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将这个作为一种特别的公共服务投入,希望能够遏止奇武会的大规模追杀。”
“Bullshit!”
加雷斯忍不住跳出来,第一个嘲笑他,他显然向来都没有信过这个论调:“你信吗?”
宾格天人交战了一把,然后承认:“我不信。”
固然有钱人经常都吃饱了没事干,但他们最多就是多花点时间折腾一下自己,或者折腾一下别人。
而追查奇武会,显然跟赏花赏月赏秋香不是一码事儿。
如果给后者知道他们大把撒钱就是为了跟自己过不去。
那可是活生生有生命危险的啊!
既然如此,促使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必然是:他们已经非常有生命危险了。